摘 要: 新世纪以来,文化界兴起了一股“阳明热”,其表征之一就是先后创排了多部“阳明戏”。这些“阳明戏”在艺术阐释王阳明精神思想的同时,也形象展现了王阳明艰辛的成长之路。新世纪“阳明戏”中的成长叙事一是聚焦了王阳明的“内圣”之路,二是聚焦了王阳明的“外王”之路,“内圣”与“外王”的相互交织,从而将王阳明“成圣”的艰难历程和人生传奇进行了艺术化展现。
关键词:“阳明戏” 王阳明 成圣 内圣 外王
新世纪以来,文化界兴起了一股“阳明热”,先后有近十部“阳明戏”创排上演。对王阳明而言,他之所以能够与孔子、孟子和朱熹等一起跻身于“圣人”之列,这与他一生的“内圣”和“外王”的追求实践所取得的成就和影响有关。新世纪以来各类“阳明戏”对王阳明成圣经历的舞台呈现虽各有不同,但都对王阳明“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等思想理念进行了现代阐释,同时还特别注重对王阳明“成圣”的艰难历程和人生传奇进行艺术化的展现。
一、“阳明戏”中的“成圣”主题
就戏剧类型而言,新世纪以来的近十部“阳明戏”可分为戏曲与话剧两类。其中,戏曲类“阳明戏”有余姚市姚剧保护传承中心2007年创排的姚剧《王阳明》、贵州省京剧院2018年重排上演的京剧《王阳明龙场悟道》、绍兴小百花越剧团2018年创排的越剧《王阳明》,以及福建省平和县潮剧传承保护中心2019年创排的潮剧《漳南战役》等四部。而王阳明题材的话剧则至少有五部,分别为贵州师范大学在2015年创排的话剧《王阳明》、苏州文化艺术中心2018年创排的《王阳明下山》、江西省话剧团2017年创排的话剧《阳明三夜》、贵州话剧团与浙江省话剧团2017年联合创排的话剧《此心光明》和绍兴文理学院2019年创排的话剧《千古一圣王阳明》。这些“阳明戏”或聚焦王阳明的“内圣”之路,或聚焦王阳明的“外王”之路,“内圣”与“外王”的相互交织,从而艺术地展现了王阳明“成圣”的艰难历程和人生传奇。
在戏曲类的“阳明戏”中,姚剧《王阳明》讲述了王阳明一生进德、立功和传道的人生传奇,他自“格竹”开始,历经龙场悟道,宁王之乱,最终专注于讲学论道,并创立了独属于自己的心学思想体系。有评论家就指出:“姚剧《王阳明》的作者提到要‘本质地反映主人公,这个‘本质在哪里?笔者的理解就是王阳明尊重生命的民本思想。正因为剧本紧紧扣住了这个主题,才演绎出了一幕幕发人深思的惊心动魄的戏剧场景。”a王阳明在龙场悟道的人生经历一向被高度关注,自然也成为“阳明戏”创作的重要素材。“虽然王阳明籍非贵州,在贵州前后也只待了三年。但他人生道路的转折,他心学的起点,却是在贵州这方充满人间传奇的土地上”b。因而,在2018年,由贵州京剧院上演的大型新编历史京剧《王阳明龙场悟道》就重点讲述了王阳明被贬至贵州后,当地老百姓为其结庐安身,助他度过艰难困境,王阳明也终于在纯朴善良的苗族民众中認识到“愚夫愚妇与圣人”同的道理。2018年,由绍兴小百花越剧团编排出演的越剧《王阳明》聚焦了一代心学圣人王阳明人生的重要经历。王阳明几历生死,所幸的是他在被贬龙场后与儒道众贤隔空对话让他最终开悟,而宁王之乱则让他以“小情”成全“大义”。“越剧《王阳明》是一出能看到什么的戏呢?看圣贤人生,看文人心路,看历史情境下的人生景观”c。2019年,由漳州市平和县潮剧传承保护中心创作的《漳南战役》首演,该剧则是介绍了王阳明在漳南战役中平乱贼寇,并上报朝廷添设平和县邑的事迹,展现了王阳明安国保民和教化民众的文治武功。
王阳明题材的话剧也都诞生于新世纪以后。2015年12月,以王阳明为题材的大型原创历史话剧《王阳明》在贵州师范大学礼堂首映,该剧以宏大的历史视野,向观众讲述了王阳明在经历刘瑾迫害、被贬龙场、慕青自尽和宁王叛乱等苦难后悟得“心即理”的传奇故事。2017年,由贵州省话剧团携手浙江省话剧团打造的话剧《此心光明》,分为王阳明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等四个阶段,较为完整地展现了王阳明的生命历程,展现了王阳明修学悟道,几经生死,最终创立“知行合一”“致良知”等传世心学的传奇人生。2017年,在王阳明的平叛地和病故地江西,江西省话剧团推出了话剧《阳明三夜》。剧中,王阳明在那“三夜”接受了来自世道、人心、良知直至自我的拷问,并最终获得了思想上的深刻领悟。通过三个不平凡的夜晚,话剧《阳明三夜》艺术地呈现了一位“行动的儒者”的立德、立功和立言。2018年,由苏州文化艺术中心推出的话剧《王阳明下山》则是被誉为王阳明的一次“理想主义奇遇记”。该剧刻画了王阳明在走出人生低潮并实现“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前的一段奇幻经历。在闹剧一般的矛盾冲突中,王阳明实现了著名的“龙场悟道”,重返人间。2019年9月,由绍兴文理学院倾力打造的原创历史话剧《千古一圣王阳明》,浓墨重彩地勾勒出了这位心学圣人的传奇人生。王阳明自幼立志做圣人,他因格竹穷理而落下一身疾病,又因上疏弹劾刘瑾而被贬龙场,他因平定宁王叛乱而遭人诬陷……简练精悍的故事情节让人物角色深入人心。
二、“内圣”:王阳明的“成圣”追求
王阳明出生于浙江余姚的一个书香之家,其祖父是一位教书先生,而父亲王华早年考取状元,后官至南京吏部尚书。但王阳明却对读书登第为“头等大事”感到不解。王阳明自幼立志做圣人,他有着不同常人的理想抱负。如话剧《千古一圣王阳明》的开场就设置了一幕父子的家庭冲突戏,少年王阳明问老师:“何为天下第一等事?”先生言:“读书登第。”但是,他却不这么认为。剧中的少年王阳明长跪于地,面对父亲王华的严厉训斥,他仍旧选择坚持自己的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自此,这位狂狷少年在众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毅然选择了踏上他的“成圣之路”。
在视程朱理学为主流的时代,王阳明却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和追求,多少有些离经叛道。姚剧《王阳明》以“格竹”开篇并非无意之举,“阳明格竹”彰显的是王阳明对于“程朱理学”的剖析与反省。朱熹认为万事万物皆存至理,年轻时的王阳明将朱子学作为自己“成圣”的理论引导,因此王阳明遵循朱熹“格物致知”的方式来格竹求理。但是,王阳明在七天七夜的格竹中并未如同他所想一样可以豁然开朗,相反,他愈发感到迷惑难解。王阳明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不但没有格出任何道理,而且还格出了一场大病,自此之后便对圣人之道也产生了怀疑。逐渐地,王阳明意识到当世的儒生虽把程朱理学奉为教条,但对于它的参悟都是浮于表面,他们未曾做到将所学所感外化于行。但这些观点并不为当时世人认可,其妻诸氏劝诫道:“跟国学叫板千夫所指,是要闯祸的。”然而王阳明仍旧选择“做一个讲真话的人”,这也成了他此生的德行所在。
在京剧《王阳明龙场悟道》中,王阳明被贬至贵州龙场,他在对当地百姓的教化过程中,对程朱理学进行了剖析与反思,提出了“圣人非完人”论。王阳明将圣人与平民之间的距离拉近,认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位圣人存在,每个人皆有成为圣人的潜质,而后诸事便是看个人的信念与领悟,也就是后天的努力。早年“格竹”的疑惑在王阳明心中扎了根,这也便让王阳明后期在“成圣之路”上愈发坚定了信念。越剧《王阳明》同样将王阳明在贵州龙场悟道作为全剧的转折点。王阳明“察民望、疗政殇、招贤良”的奏折被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扣下,被诬诽谤圣聪,杖四十后遭贬贵州龙场。他将自己闭锁于龙场山洞石棺内三天三夜,与古圣先贤通灵对话。问道,求道,辩道,最终悟道。话剧《王阳明下山》则选择以黑色幽默的手法别具一格地阐释王阳明的“龙场悟道”。王阳明在一系列矛盾的“情境悖论”中最终认清自我,真正认识了世道与良知,最后在闹剧式的混乱中,完成了著名的“龙场悟道”,踏上向“圣人”进发的道路。话剧《阳明三夜》则是圆满诠释了病逝前夜的王阳明,他接受了来自世道、良知乃至自身的拷问,真正完成了“圣人之途”。
在这些“阳明戏”中,王阳明对于自身的一次次剖析中,我们可以看到他飞速成熟的思想与内心。王阳明不是一味地去接受孔孟之学和程朱之理,而是对其进行反思和补充。在此基础上,王阳明不仅悟得了心学,他的思想也在反躬自省中不断成熟。
三、“外王”:王阳明的“事上磨练”
对王阳明而言,外在环境给予的磨砺不仅淬炼人生,也促使他更加坚定他的“成圣”之路。正如一些新世纪的“阳明戏”中所演绎的那样,宦官当道、藩王威胁、君主忌惮、友人相劝等都成为王阳明在自我省察和自我求索外的“事上磨练”。
明朝中后期,日渐溃败的官僚機制使得宦官专政,祸乱朝纲,以太监刘瑾为首的“八虎”便是这类代表。在姚剧《王阳明》中,王阳明为罪臣叫屈,上书弹劾刘瑾却遭四十廷杖。连其父王华见子如此,都要直斥其年幼狂妄,不懂自敛锋芒。而王阳明却一直坚持着“讲真话”。 “‘讲真话是王阳明一生的座右铭,也是姚剧《王阳明》塑造其艺术形象的核心思想。他的‘致良知学说,讲究做人根本就是一个‘诚字”d。青年王阳明与刘瑾的第一次正式交锋,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心学之根。触及刘瑾一党之利,“八虎”蒙蔽圣听,将王阳明贬至龙场。然而,龙场却为他提供了一个僻静之所。在京剧《王阳明龙场悟道》中,面对直性率真犹如“未琢之璞”的龙场百姓,王阳明认识到本性本心的可贵。在越剧《王阳明》中,王阳明在石棺中自省三天三夜,解开了原先思想上的桎梏,顿悟心学之旨。姚剧《王阳明》龙场之行中,宦官刘瑾命巴龙数次暗袭王阳明,但皆被其机智化解。而与匪徒巴龙的数次交锋,更让王阳明于机缘巧合下善用“教化之术”。在讲学黔中,开教化之风的经历里,他了悟“愚夫愚妇与圣人同”的道理。龙场之行,至此成为王阳明“成圣之路”的一个转折点。
如果说“斗八虎”带给王阳明的是仕途困厄,那么平宁王乱时王阳明面对的则是君主厌恶、同僚嫉恨。宁王朱宸濠作为藩王,拥兵自重。话剧《千古一圣王阳明》将这一矛盾于开篇之初便如平地惊雷般掷出:“平乱无功,你不怨么?”为臣子者挥洒心血,为同僚者倾心相劝,换来的结果却是于世上无立锥之地。然而,王阳明坦然相答是我从未怨过。吾心无我,无愧良知。而在越剧《王阳明》中,宁王叛乱后,他深知王阳明与娄妃有很深的关系,便以娄妃来胁迫王阳明,但是王阳明却始终坚持他的平叛立场,而娄妃也以自尽来成全了王阳明平叛的决心。而“《王》剧在表现王阳明平叛的过程中,力图展示王阳明的‘良知之心,不计个人得失,置生死于度外的儒将形象”e。同样,在姚剧《王阳明》中,剧作家也选择以王阳明的“致良知”贯彻全剧,着重表现了王阳明在面对大义时的坚定态度,不为外物所移,他坚持的也是一位儒家圣人的不屈傲骨。
ad曾献平:《异端的先声——评姚剧〈王阳明〉绕不过的话题》,《文化艺术研究》2010年第S1期,第58—59页。
b 范同寿:《王阳明与贵州》,《当代贵州》2010年第11期,第57页。
c 孙红侠:《圣贤心境的戏剧呈现 越剧〈王阳明〉观后》,《中国戏剧》2018年第12期,第19页。
e 华建新:《论姚剧〈王阳明〉的结构艺术》,《宁波工程学院学报》2012年第2期,第3页。
(指导老师:卓光平)
作 者: 陈欣慧,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本科生。
编 辑:赵红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