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神东

◎兴安

陕西榆林神木与内蒙古鄂尔多斯伊金霍洛旗仅有乌兰木伦一河之隔，这里处在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与毛乌素沙漠的过渡地带。30多年前，这里曾是一望无际的沙地，变化无常，一堆堆的沙窝和沙丘在风的肆虐下，随时改变着地形与地貌。据当地人讲，住在这里的人每天生活在沙尘的包围中，早上醒来，几乎看不到初升的太阳，被子上附着一层厚厚的沙粒。而每到春天，沙尘暴也在此形成，黄沙滚滚，遮天蔽日，如魔鬼一般卷向中原，扑向北京……

就是在这样一个不适合人类生存的恶劣环境中，诞生了一家闻名中外的国家级煤炭企业。1985年，华能精煤公司正式挂牌成立，所属神府和东胜两公司（神东煤炭集团公司的前身），开始开发建设世界七大煤田之一的神府东胜煤田。经过30多年的发展，建成了我国首个2亿吨煤炭生产基地。

以前，我对煤炭企业并不十分了解，但是我从小就知道，煤是我们取暖、生火、做饭最重要的原料。小时候在呼伦贝尔的海拉尔，邻居家大哥就在附近的大雁煤矿上班，每天下井，非常辛苦、脏累，后来听说他因为一次事故腰被砸伤，至今还经常疼痛。而一到冬季，每家都必须买煤、储煤，一辆胶轮大马车，拉来一两吨煤，卸在院子门口，我和姐姐帮着父母用柳条筐不停地往仓房里搬运。这应该是我少年时干的最重的活了，那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煤块装在筐里，抱在胸前，感觉很沉很沉。每到那时，我就羡慕草原上的牧民，他们烧的牛粪很轻很轻，而且也没有烧煤时散发出的怪味。那会儿我做梦也想不到，几年后我们全家会搬到北京，住上楼房，烧起了蜂窝煤，之后又有了现代化的管道煤气，你只需轻轻一拧开关，就可生火做饭和取暖。生活变得越来越方便了，我们可以不必见到煤就可以享受煤为我们带来的好处和温暖。但是那些第一线的煤矿工人却依然要下矿井，钻煤、采煤、运煤，辛苦地劳作，承受着瓦斯爆炸和矿道透水的危险。这次来到神东大柳塔矿区，我特别请求下到200米深的矿井，看了才知道，煤炭企业的变化，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只见大型采掘机在工作，先进且干净，几乎没有煤尘。我们穿着橘红色的矿工衣，戴着安全帽，帽子上是矿灯，身上还有氧气设备，脚下穿上黑色的胶皮靴子。我们就像真的矿工一样，走在深深的矿道中。矿道内通风好，灯光明亮，走在其中如同走在城市夜晚的街道，让我们有一种安全感和新奇感。

据神东集团宣传部的高会武主任介绍：公司根据各矿井生产系统的实际情况，合理安排生产接续和采场布局，不断优化简化系统，推动实现正规循环作业。通过提高矿井自动化、智能化程度，实现最大化的无人值守、地面远程控制，推进应急管理，系统研究制订针对性的应急预案和灾防计划，检验并完善安全生产系统。因此，公司近十年来，百万吨死亡率控制在0.005以下，超过了煤炭企业的国际安全标准和风险系数。这些安全措施和数字，不光体现了神东在生产技术上的领先，而且体现了企业文明程度的进步，它不仅关乎一个企业的安全生产，更关乎人性化的理念，以尊重人的生命和尊严为本，这也是一个企业成功的重要保障。

然而，最让我感叹的是神东在生态环境建设方面的苦心和成果。前面提到了神东集团所处的恶劣的自然环境，因此，在草创初期，即1990年，他们就摒弃了先开发后治理的传统做法，成立了水土保持绿化公司，坚持开发与治理并重，开创了“三期三圈”生态环境防治模式。所谓“三期”，就是在开采前就进行大面积风沙与水土流失的治理；在开采中进行全程污染控制与资源化利用，全面保护地表生态环境；开采后进行大规模土地复垦与经济林营造。“三圈”则是按照矿区生产与生态的空间特征划分，由内向外，有计划地绿化环境，即外围防护圈、周边常绿圈、中心美化圈，使矿区的植被覆盖度达到80%。

为了了解“三期”防治建设的实施情况，我随着公司环保处生态管理科科长李强来到矿区的宝勒高水库，又叫公涅尔盖沟水库。这里曾经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沙沟，2000年，公司将乌兰木伦河水引到这里，形成了5公里长的水库。这样既缓解了附近土质的干旱，也解决了矿区的饮用水源，可以说是一举两得。我们站在水坝放眼望去，水库如一面巨大不规则的镜子，倒映着蓝天，水面不时冒出水泡和波纹，那一定是水中的鱼儿在撒欢儿。半空中有几只鱼鹰和水鸟，或滑翔或扇动翅膀，发出欢快的叫声。岸边的沙堆上，长满了各种适合沙漠生长的植物，有沙柳、侧柏、杏树、沙棘、柠条以及狗尾巴草和白茅等，最多的是沙柳。李强告诉我：“沙柳是最适合沙漠生存的树种之一，对固定流沙非常有效。当年我们发动当地的农民大面积种植沙柳，既让这片荒沙地变成绿色，又解决了当地几千人的就业问题。”说到这里，他指着身旁的一丛沙柳说：“沙柳这种树特别有意思，每到秋季必须从根部割除，不然到了春天新枝就无法长出，整个树就会死掉。而割下的柳条不光可以烧火，还可以送到造纸厂造纸，它的嫩叶还是羊最好的饲料。所以，沙柳也是最受当地农民欢迎的树种。”李强毕业于内蒙古农业大学，他不仅了解各种植物的特性和功能，而且还会体察当地的民风民情。

在这里，我竟然发现了樟子松，这是我的家乡大兴安岭才有的一种松树。笔直的树干，透着红晕的树皮，一株株矗立在沙地之间，非常醒目。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抚摩着这些年轻的枝干。记得大学时期我曾写过一首赞美樟子松的诗，发表在《中国青年报》上。那是1983年我看了维纳河的樟子松林海和海拉尔西山遒劲的樟子松枝干与树根的感怀。樟子松在我的故乡，代表了坚强不屈、不畏困苦的精神，它正直、朴素，不惧严寒，四季常青，是一个真正的强者。李强见我如此关注樟子松，便解释道：“十年前，我们经过考察，决定从大兴安岭引进樟子松，因为这种树特别适宜在沙地生长，它根须结实有力，能够牢牢地固定流沙，而且它还有先天的防御虫害的优势。”听着他的讲解，我看着这些茁壮的樟子松，它们来自遥远的大兴安岭，就如同来自全国各地的神东人一样，为了祖国的煤炭事业，为了千家万户的温暖，在这片不毛之地扎下根来，并且创建了新的绿色家园。他们应该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啊。

为了了解采后的大规模土地复垦情况，我们来到了大柳塔煤矿采空区，考察沉陷区的治理工作。所谓沉陷区，就是地下采煤过后，地表塌陷造成的地质灾害。神东只有地下的煤炭开采权，地表面的所有权依然归当地政府所有。所以，如何在开采之后归还一片完整的土地给当地的老百姓，是神东人所面临的重要课题。我们驱车来到一片绿油油的草滩，神东环保管理处处长王义告诉我，这里原本是一片荒沙地，经过地下的开采之后，地表大面积塌陷，形成了所谓的沉陷区。他们通过大面积填垫有机泥土、人工播种草籽，并与水利部水土保持植物开发管理中心合作，进行沙棘生态修复试验，仅用两年时间，治理面积达到2700亩。之后，他们又规划适生树种造林试验区，设置了道路防护林及边界绿化林，种植了紫穗槐、樟子松、花棒、侧柏、新疆杨、文冠果、红枣、油松等，绿化面积达1132亩，使这里的土质比原来还要好，植被茂盛，完全可以做牧场，甚至可以耕种。土地的复垦乃至耕地面积的增加，在改善生存环境的同时，也改变了当地群众的精神面貌，为当地百姓提供了致富的门路，也为地方提供了更多就业的机会。

看到这里，我不禁为神东人的远见和饱有的责任感表示由衷的赞叹。恰在此时，我们的车子被堵在一溜运煤的大卡车之间。车斗上的煤堆得老高，煤块和碎煤渣不时滑落到路面上。司机小李忙摁响喇叭，驾车穿梭于货车的缝隙，试图躲开这排货车阵和它们扬起的尘烟。我有些不解，记得是我亲眼所见，神东的煤从井下运出来都是全封闭的，电子遥控装车后还要在上面附一层固定液，以防散落，造成环境的污染。看到我的困惑，王义处长向我解释道：“这都是小煤窑。所谓小煤窑，就是个人经营的小型煤矿。机械化程度很低，对附近的环境污染严重，工人的安全也难以保证。”我们无法进入小煤窑的内部，只能看到一些低矮的小房和附近满地的泡沫塑料以及各种垃圾。我问道：“为什么不把它们收购了呢？”回答却是：“涉及利益分配问题，我们没有办法，只能熟视无睹。”

看着眼前这个像蚂蚁搬家一样的小煤窑，我的眼睛好像忽然进了沙粒一般不舒服。这些不协调的音符，无疑为神东整体的环境治理制造了麻烦。但是，从另一方面想，有它的存在，也恰好印证了神东的意义，以及神东所代表的生态理念的伟大。正如公司负责环保的副总经理刘民强所说：“神东是全国第一个在开采初期就提出了生产一吨煤就必须拿出0.45元的环保费用的煤炭企业，而且一直坚持到今天。这一点是值得我们神东人骄傲的。”据不完全统计，神东自1985年成立以来，已经投入37亿元的资金用于环保和生态建设。神东井田总面积1032平方公里，其中732平方公里的土地已经进行了生态修复，同时营造经济林300平方公里。2006年，神东煤炭集团获得中国环保领域最高奖——第三届中华环境奖。

30多年来，尤其是近几年来，神东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以煤业发展推动经济发展，以经济发展支撑生态建设，以生态建设保障煤业发展，形成了煤业、经济、生态的良性循环，同时形成了政府、企业、群众三方共赢的格局和成果，切实践行了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的思想。

祝神东的明天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