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心玉
OUTLINE /Dear Evan Hansen
is a musical with nothing to do with existing popular novels or films.Instead, it wields fresh power from the conventional stage, instilled with life’s realities emanating from the theatre.时隔三年之后,网络上关于埃文·汉森的狂热似乎在慢慢退潮,但在票房表现上,《致埃文·汉森》(Dear Evan Hansen
)依然是热度不减。在百老汇上演了三年后,《致埃文·汉森》在2019年12月走入了伦敦西区,开始了在诺埃尔科沃德剧院(Noel Coward Theatre)的驻场演出。《致埃文·汉森》并非一部基于已经很流行的小说或者电影改编而成的音乐剧,相反,它带着一种来自传统舞台的新生力量,从剧场蔓延到了现实生活中。
在登上真正的百老汇舞台前,《致埃文·汉森》的创作可以追溯到2010年,词曲作者本杰·帕塞克(Benj Pasek)和贾斯汀·保罗(Justin Paul)第一次和制作人交流关于这部剧的构思理念。2014年一年的时间内,《致埃文·汉森》在不同的场所举办了多场剧本朗读会,随后在2015年3月,这部剧第一次以工作坊的形式完整呈现。除了最初的剧本、歌曲外,工作坊加入了舞台上必不可少的技术元素,灯光、舞美,服装、投影。同年7月,《致埃文·汉森》在华盛顿举行了世界首演。
《致埃文·汉森》登上百老汇的道路是最典型的音乐剧创作道路,在一次一次的剧本朗读中,根据观众的反应进行删减增补修改,角色从最初的埃文·汉森、汉森的妈妈海蒂,康纳的父母4个角色,发展到最后的8个人,而剧中最有名的曲目《隔窗挥手》(Waving Through A Window)最初的名字可能叫作《向我招手》( Waving back at me)。这并非是一个瞬间迸发的灵感,也并不是基于已经存在作品的删改,而是一个从0到1、从一个概念到一个剧本,最后到一个舞台制作的创作过程。
尽管《致埃文·汉森》是一部传统的百老汇音乐剧,但是当你走入剧场的时候,却不会时时刻刻感觉自己走到了一个守旧的时空中。正相反,在《致埃文·汉森》的舞台上充满了各类向时下社会致敬的元素。
在走入剧场后,首先可以看到的就是一个青少年的卧室一角,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床的周围散落着他的日常用品。在舞台垂下的投影布上可以看到推特(Twitter)的更新,青少年们使用这个社交工具在分享自己的生活。剧本中同样有很多只有年轻人才会用的语言,比如说在几个学生之间的聊天中,使用了很多英文的简写缩写,有些像我们现在的网络用语。
但以上只是向年轻一代示好的皮毛,《致埃文·汉森》中贯彻始终的是音乐剧的主题,关于关注与孤独。
埃文·汉森是一个平凡的学生,但因为和学校里不良少年的偶然交集,慢慢走入了社交话题的中心。在遇到康纳之前,围绕埃文的是他的社交尴尬,是他的不合群和孤独,是他缺失的家庭关怀。埃文·汉森由于曾经是这样的一个少年,他的内心渴望认同和关注。当康纳自杀,康纳的父母在康纳房间里发现被抢走的、埃文写给埃文自己的信,就认为埃文是康纳仅有的好友之一。出于对康纳父母的同情,也出于对一个完整家庭的向往,对关注度的憧憬,埃文在种种原因之下开始编造自己和康纳的友情故事。埃文并不是唯一的这样的一个人,他学校的女同学阿拉娜也同样站出来以康纳的好友身份发言,并且拉上埃文成立了“康纳项目”,埃文真情实感的演讲在网上爆红,于是事件以滚雪球的姿态向着不可发展的方向走去.
这个音乐剧的诞生之初,就是源于作曲家帕塞克高中时的一个想法,关于当周围的一个同学死后,突然间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朋友的故事。这有点像某位明星死后,当众人哀悼的时候,总有一两个看似清醒的声音说的“当你死后,整个世界都爱你”一样的观点。
但《致埃文·汉森》的故事内核要更加温柔,它承认了这样的现象,然后用一个宽广的胸怀包容了这样的想法,用埃文·汉森的视角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谎言或许不仅是一个谎言,它可能是手足无措的人的一个盾牌,可能是绝望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更可以是对理想生活的一种描绘。
更重要的是,在所有人以朋友的身份站出来时,是否有这种行为值得肯定的地方。剧中最令人潸然泪下的一首歌就是埃文·汉森的演讲《你会被找到》(You will be found)。这首歌不仅是唱给康纳的,也是唱给剧中的每一个人、唱给埃文·汉森自己的——每一个人都值得被纪念,不是只有死去的康纳,而康纳的死,应当成为一个警醒,让人们去关注身边容易被忽略的人。
若说《致埃文·汉森》有哪些不足,那就是结尾。因为对于故事梗概的熟悉,所以一直很期待剧中最后埃文·汉森的谎言是如何被拆穿的,故事该如何以一个完满或者残酷的姿态结束,但是剧中最后并没有给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结局。康纳的父母和妹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康纳的真实想法和他的人生故事。对于埃文来说,他走过了充满跌宕起伏的高中生涯,但周围的人没有得到对等的救赎。
相比于前一个十年的青春音乐剧,进入了2010年代后半程的青春音乐剧呈现了不一样的特点,少了童话意味,多了和现实的联系。高中并不是充满了情情爱爱的烦恼,不是只有校园女王和平凡小透明的对立,更多了内化的对于自我的思考。《致埃文·汉森》直面了青少年的孤独,《毕业舞会》(The Prom
)写出了女同性恋的自我认同,哪怕在很古老的《贱女孩》的音乐剧改编版中,也试图加入了追逐他人认同和追逐自己的矛盾话题,虽然有些处理得高明,有些处理得简单,但以《致埃文·汉森》为代表的新青春音乐剧在尝试着抛弃“青少年”的人群标签,而去探索个人的矛盾。《致埃文·汉森》的曲风也不同于传统百老汇或者迪士尼风格的青春流行歌曲,通过效果器和摇滚乐队的加入,《致埃文·汉森》的配乐在全剧统一的同时,每一首都可以作为独立的歌曲欣赏。在不同的音乐会都听过不同版本的《你会被找到》,其中包括在内地倍受追捧的电视歌唱比赛《声入人心》的改编,无论在怎样的场合,这首歌都具有普世、完整的特点,非常利于传播。通过《致埃文·汉森》的词曲作者的其他作品,包括《爱乐之城》的《繁星城市》,《马戏之王》中,《这就是我》,都是既可以在剧中连贯剧情、烘托范围,又可以成为流行歌曲广为传唱的歌曲。在国内即便很多人没有看过《致埃文·汉森》的现场,也都被这部音乐剧的歌曲圈粉。《致埃文·汉森》用它对青少年的关怀,和它朗朗上口的歌曲,顺利席卷了音乐剧界,成为2017年一时无两的热门剧目。
《致埃文·汉森》伦敦演出的首版卡司,相对于百老汇演出的首版卡司依然是逊色一些,百老汇的首版卡司几乎从第一次的剧本朗读会开始就已经加入剧组,随着剧本的不断发展,卡司中的演员也在发掘角色的多种解读方式。当我们推崇原版卡司的时候,其实更加推崇的就是演员在剧中的二次创作。后续很多的“埃文·汉森”身上都可以看到本·普莱特(Ben Platt)的解读,本对于这部剧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
《致埃文·汉森》是有着百老汇匠气的作品,但同样也是少有的近年来百老汇的高质量作品之一。去年和前年的百老汇音乐剧大多令人失望,然而有了《致埃文·汉森》的存在证明了百老汇模式并非因为行业和创作方式的问题,更多缺少的依然是对于当代社会的人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