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故乡是现当代作家最常用、最普遍的題材,苏童的很多创作都不开故乡,读者时时可以在他的作品中看到苏州影像,故乡苏州对苏童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以独特的叙述和语言方式来写故乡。故乡似乎已经成为贯穿其创作始终的主题,而且在他的笔下故乡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更是一种寄托,一种精神的归依。尽管这个故乡是虚拟的,但表达了作者怀乡的情感,并由此完成了一次次精神还乡。《1934年的逃亡》是苏童的第一部中篇小说,作品叙述了一个逃亡的故事,尽管枫杨树乡村的人们不断逃出故乡逃向城市,但他们在精神、血脉上仍然无法脱离故乡。
关键词:苏童 故乡 情结
一、苏州与苏童的创作
1963年苏童出生于江苏苏州,那是一个古老而美丽城市,带着特有的江南水乡的温婉柔媚,18岁以前的苏童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苏童来说,苏州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里的一草一木、风土人情、生活习俗,以及南方人特有的吴侬软语早已深深地烙在苏童心里。
苏童家中有六口人,父亲在一家单位上班,母亲是一名工人,父母维持一家生计并不容易。吃饭的时候姐姐把肉让给弟弟吃、母亲曾经因为丢了5块钱号啕大哭,苏童的童年时期物质生活十分匮乏,而这些经历深藏在苏童的内心,记忆深刻,并且都反映到了作品中。童年家境贫困,匮乏的物质生活令苏童刻骨铭心,很长时间吃不到肉的馋相,苏童是想忘掉都不可能的,于是苏童就干脆把它写下来,写到作品里。作品中狗崽向往一双黑胶鞋的相关描写,很明显和作者的这些经历有关。狗崽为了得到一双胶鞋日日拾狗粪攒钱,卖狗粪的钱并没有交给母亲而是放到一个木匣子里自己悄悄藏了起来,对物质的极度渴望使他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相信。藏钱的木匣子不见了之后,狗崽怀疑自己的弟妹偷了那只木匣子,于是把弟妹们捆起来狠狠地鞭打他们逼问木匣的下落,物质的匮乏以及对胶鞋的极度渴望使得狗崽罔顾亲情,这里已经不仅仅是表面的物质欲望,更主要的是苏童挖掘出了物质匮乏背后的人性。贫穷激发人对物质的渴望,迫切的需求、极度的渴望使得狗崽为了满足需求不择手段,这一刻人性善良的一面被掩盖,潜藏的恶魔压倒了正义,狗崽不惜将拳头挥向亲人。
《1934年的逃亡》中所写的都是日常小事,小说仅仅选取了枫杨树乡村人们的日常生活作为题材,写人们不顾一切逃离故乡枫杨树到城里发财,以及留下的人在枫杨树的日常生活经历。苏童写平凡琐事、写乡村里的人,把他对文学的独特见解,对人这一辈子的体会,对故乡的情感,用这样简洁的方式呈现给读者。在苏童的笔下,枫杨树乡村的村民大多是安稳度日、不惹是生非的老实人,如成婚后枫杨树的女人们来看望不善言辞的蒋氏,本想找点事情做以化解尴尬,却由于莽撞被人们看见了陈宝年编的竹老婆,她也只是对人笑笑埋头干活,拆了陈宝年的竹老婆。苏童笔下的蒋氏正如所有的苏州人一般,尽管有些内向,但是老实、肯干、勤快,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这是苏州人的典型性格。
关爱自己的家乡是自己内心深处情感的顺其自然的表达,这一点苏童表现得更加明显,这种对故乡苏州深沉的感情从他的笔下细细地流露出来,情感与作品共同散发出耀眼的光辉。他的作品无论是写家族的还是写历史的,都具有摆脱不掉的南方色彩,有着摆脱不掉的故乡情结。
二、作品中的故乡
对一个人来说生存是最基础的,然而生存不易,生活更不易。人类生活在世间,注定要生活在一定的圈子里而不能独善其身,每个人都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的,为了生活总有诸多的不得已。为了摆脱生存的困境,人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即使是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也要生存下去。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可是对于枫杨树乡村的人们来说,生活是如此的困难。在死人塘为夺取吃食挥镰刀相向,一切只为了填饱肚子。瘟疫中死去的亲人成了使她们活下去的食物的养料。读者不仅想起了易子而食的故事,为了避免饥肠辘辘,亲子尚且可以与人交换了吃,何况只是这些以亲人为养料的马齿苋!竹匠为了逃到城里杀妻,这时活下去成了唯一的信念,人性这在一刻被掩埋,人最原始的欲望被激发,人们为了活着不择手段。不只是蒋氏,狗崽想要一双黑胶鞋而不得,小女人环子在乡下待产每天吃酸菜,连肉也吃不上,瘟疫过后,家家户户吃不饱肚子,连陈宝年也是为了摆脱生存的困境、吃得饱饭才被迫进城,作品中生存的困境危及到了每一个人,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困扰,受生计威胁,想方设法活下去。
苏童的作品中还写到了人的欲望、残忍以及死亡。物质的贫乏使得人的欲望更加强烈,得不到的才会让人念念不忘,当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希望一下子被摧毁时,一个人的反应是出乎人的意料的。而当欲望演化成了执念,人性中最强烈、最阴暗的一面就出现了。或许是血缘使然,狗崽的欲望比其父更甚。他为了一双黑胶鞋残酷地拷打弟妹,把拳头挥向已经母亲隆起的腹部。欲望蒙蔽了他的双眼,使他看不见弟妹的柔弱、恐惧,看不见母亲的辛劳与不易,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黑胶鞋。终于他有了更好的选择,陈宝年捎给他的锥形竹刀,打通了前往城里的路,或许是对母亲的愧疚,或许是即将拥有比黑胶鞋更好的东西,那双黑胶鞋被他留在了石阶上。初到城里狗崽睡了两天两夜,在陈宝年的耳光中开始了他的城市生活,也开始走上了死亡的道路。狗崽再也不会饿肚子了,也再也不需要每天拾狗粪了,可他却像他的父亲一样沉浸在性欲中无法自拔,他迷恋上父亲的女人环子,最终得了伤寒死去,他的欲望最终害死了他。狗崽的欲望是女人、陈宝年的欲望是钱和女人、从故乡出逃的139个竹匠的欲望是挣钱过奢侈的生活,这些欲望使得他们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
三、追求精神还乡
苏童的家族小说善写逃亡,逃亡似乎成了平常的事,作品中的人物一直在从家乡出走,最终却又不得不回到故乡。作者就是通过这些逃亡与回归的经历,寻找自己的精神故乡。这样的“村子——都市——村子”的往复状态,形成了一种“出逃”与 “回归”的记忆。在苏童的创作中,“逃亡”是中心词,主人公或从家乡逃到城市,或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似乎在不断地追寻着什么。那么逃亡的最终目的地又是哪里呢?
苏童从小生活在富庶的苏州,苏州承载着他童年和少年时期所有的成长记忆,祖辈一直生活在长江的一个小岛上。因为是移民的后代,苏童常常觉得自己并不真正属于都市,这种矛盾的心理使他不断缅怀自己的故乡,但他又不能真正回到故乡,于是就不停地追寻着故乡,在作品中构造了一个枫杨树乡村,枫杨树系列作品中的主人公一个个穿梭于乡村与城市之间,其实正是作者灵魂的一次次穿梭,表达着作者无所归依的迷茫。作品里,祖父在花花世界里过着富足的生活,纵然在城市里生活得风生水起,小女人環子怀孕后他也只能把她送回枫杨树乡村,回到他出走的地方,最终还是难逃宿命的掌控。狗崽怀着对城里的无限向往以及美好的愿望来到城里,却受城市诱惑性欲膨胀因此染病,最终被城市夺取了生命。小说把背景安排在1934年这个混乱的年代,地方是混乱的,发生的事情也是混乱的,整个乡村处在一种病态的状态。这些人不安于现状,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不断转换,不断游走。
那个被命名为“枫杨树”的地方远在小说家苏童本人的生存空间之外,它被设定为某个遥远的过去,他的身体与它没有物质性的接触——它其实是一个虚构性的存在,不在作者的经验世界里,而是作家想象的产物,他与它具有深潜的精神性交融。作品中的枫杨树故乡就是以扬州老家为蓝本,通过枫杨树来表达对扬州老家的好奇、向往。作品里苏童写出了苏州农村的另一面:热烈、狂躁、残酷,或许正因为苏童心中的故乡是多样的,他作品中的故乡是也多样的,或者像枫杨树故乡一样暴躁、混乱、残酷,或者像香树街一样暴力、热情。但不论什么样的故乡都是苏童内心的向往,是他精神的寄托,是他不断追寻的信仰,是他追寻的根。祖先生活在过去,是他回不去的过去,遥不可及,只能不断地回忆、怀念,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伤。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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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刘娟,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 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