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考古新发现对古文献研究的意义

刘杨

摘 要：自王国维提出“二重证据法”后，考古发现与古文献之间相互印证和补充已经成为一种流行趋势。用“地下之新材料”证明“地上之材料”的可靠，用“地上之材料”去解释“地下之新材料”的价值，这一理论为我国古史考据、文学发展以及考古学研究都提供了一种有效的方法。文章着重以近几年的有关夏商周三代的考古新发现为线索，浅谈考古发现对古文献研究的意义。

关键词：考古发现;古文献;夏商周三代

“二重证据法”主要是指地下考古发掘的材料与传世的文献材料相互印证的一种方法，最早是由王国维在《古史新证》中提出。自“二重证据法”提出以来，将考古发现运用于对古文献的佐证已经成为当今学术界的趋势。实际上“二重证据法”既包括狭义的历史学者用考古资料来补正历史文献，也包括考古学者运用历史典籍来解读和印证考古发掘资料。①随着考古学科不断引进新的技术和方法，全国各地的考古发现都取得了越来越好的成绩，大量出土材料的发掘与利用成为当下学术研究一个显著的特点。考古发现除了在性质和意义上跟传世文献的资料来源相比有更大的不同之外，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古文献资料中对于历史记载的空白和不足之处。

1 闻喜县酒务头村商代墓地

2017年，山西省西南部的闻喜县河底镇酒务头村发现了12座商代墓葬，其中有“甲”字形大墓5座、车马坑6座以及灰坑5座，共出土铜、陶、玉、骨等材质的文物500余件，陪葬器物丰富，规格较高，还有人殉。从其中大量完整成套的青铜器、陶器和玉器以及许多器物内部发现的多个单字或双字铭文—频率最高的是“文”“匿”来看，推测为商代晚期诸侯国君级别的高级贵族墓葬。从两种族氏铭文的种类和差异来推断，确定该墓葬群为商代匿族墓地。“匿”字的甲骨文从“乚”，金文从“匚”，林义光先生认为“似采桑藏匿筐中形”。而“若”字的象形也类似有女子举着双手干活之状，《说文解字》：“若，择菜也。”其实择菜不必举着双手，看上去更像采摘叶果。古文字中的“若”可能跟“捋”有关。捋，即采集。《诗经·芣苡》：“采采芣苡，薄言捋之。”“匿”字可能就是女子采桑之象，“乚”应该就是桑地区块。此外，“匿”字还有藏匿之意，这可从先秦的习俗文化中体现出来。先秦时期的“桑林”素来被称为男女幽会之所，古籍中多有记载，如《汉书·地理志》记载：“卫地有桑间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会，声色生焉。”“匿”字的本义可能就是女子在桑圃中采集桑果和桑叶。有说法认为远古时期某些男子为避免去做田猎等危险活动，而选择去跟女子一样从事采集工作，男女幽会纵情或许从此始。早期匿族的由来或与此有关，匿国不见于任何史载，现存甲骨卜辞中也无迹可寻，但相关匿族铜器却一直存在。《殷周金文集成》收录的匿器有“匿斝”“匿乙尊”“匿爵”“匿铙”等。酒务头村商代匿族墓地的出土为这些来历不明的匿器找到了归属。

2 刘家洼遗址

刘家洼遗址位于陕西澄城县王庄镇刘家洼村西北，遗址发掘面积7700平方米，其中墓葬71座、马坑1座、车马坑2座。遗址内出土以大量青铜器为代表的珍贵文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带有“芮公”“芮太子白”等铭文的青铜器，为刘家洼芮国后期都邑遗址的确认提供关键证据。②中国传统文化中将音乐、饮食和礼仪紧密结合，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礼乐制度，对维护两周时期等级森严的分封制度起到重要的作用。据《春秋·公羊传》记载，天子在祭祀、宴飨、随葬时使用九鼎八簋，诸侯和卿大夫依次递减。从该墓地出土的七鼎来看，芮国国君的级别应该是诸侯王这一等级。古代中国人讲究的是“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刘家洼东周遗址中多见玉器，可见芮国贵族对于玉的喜爱。史书对芮国记载不多，《史记·秦本纪》记载：“德公元年……梁伯、芮伯来朝。”“成公元年，梁伯、芮伯来朝。穆公二十年灭芮国”。《路史》记录了秦穆公二年（前658）灭芮国的说法。其余散见于如《春秋左传》《尚书》《竹书纪年》等史籍中。《左传·桓公三年》：“芮伯万之母芮姜恶芮伯之多宠人也，故逐之，出居于魏。”《左传》疏引《世本》：“芮、魏皆姬姓。”《左传·桓四年》：“秋，秦师侵芮，败焉，小之也。”“三年，芮伯出居魏，芮更立君。秦为芮所败，故以芮伯归，将欲纳之。”同年，“王师、秦师围魏，执芮伯以归”。《竹书纪年》：“（桓王）十三年……戎人逆芮伯万于郊。”《水经注·河水》引《纪年》：“晋武公八年，周师、虢师围魏，取芮伯万而东之。”《路史·国名纪》：“桓王十二年冬，王师、秦师围魏，取芮伯万而东之。”该遗址的出土文物为了解这个神秘而久远的国度提供了诸多佐证。

3 郭家庙墓地

郭家庙墓地位于枣阳市吴店镇东赵湖村。遗址发掘面积达120万平方米，一共发掘清理墓葬29座、车坑1座、马坑2座、车马坑1座，年代从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共出土文物千余件，其中包括青铜器800余件（套）、玉器86件、漆木器40余件。有鼎、盘等4件铭文青铜器见“曾子寿”“曾子□（泽）”等字样。①根据铭文内容，结合此前曾伯陭墓发掘，判断此墓地应为西周晚期至春秋早期曾國“公墓”。墓中还发现保存完好、年代最早的彩漆木雕编钟、编磬跗（底座）、笋（横梁）和虡（立柱）。其中笋最长者约4.65米，两端圆雕龙首，通体彩饰变形龙纹;虡高1.22米，圆雕了人凤合体的羽人形象，并以龙首穿插其间。②《周礼·考工记·梓人》记载：“裸者羽者鳞者以为笋虡。……小虫之属，以为雕琢。”该墓地内出土的笋虡以“裸者”为虡，以“鳞者”为笋的结构模式和装饰题材文献中记载吻合。笋虡反映的乐悬规制既勾画出叶家山、曹门湾、擂鼓墩这一曾国诸侯乐悬制度纵向发展序列，同时也填补了礼乐制度南北相互传播影响的时代空白，对研究先秦礼乐制度意义重大。

4 陕西宝鸡周原遗址

周原遗址中心在今陕西宝鸡扶风、岐山一带，是周文化的发祥地和灭商之前周人的聚居地。《诗经》曾用“周原膴膴，堇荼如饴”的诗句赞美周原。2014—2015年，周原共清理出西周时期的遗迹149处，M11是该遗址中唯一一座随葬青铜器的墓葬，一共出土了17件青铜的容器或礼器，大部分刻有铭文，其中一件青铜簋铭文：“王姤（[女司]）乎（呼）昔奚鸡艿（芿）姞于韩，韩侯宾用贝、马，敢扬王休，用作尊彝。”③根据铭文推测，墓主人可能叫“昔鸡”，或职为“鸡人”，来自殷代的举族。昔，乃旧臣。奚，小也，微也。昔奚鸡，旧时小微臣鸡，或旧时小微臣“鸡人”。鸡人，官名。《周礼·春官·鸡人》：“鸡人掌共鸡牲，辨其物。大祭祀，夜呼旦以嘂百官。凡国之大宾客、会同、军旅、丧纪，亦如之。凡国事为期，则告之时。凡祭祀，面禳衅，共其鸡牲。”《周礼·春官·大宗伯》六挚，工商执鸡。《礼·曲礼》鸡曰翰音，姓。从墓葬的规制和随葬器物来看，此墓主人与周王朝的高级贵族有来往，带有浓郁的商文化的特点。

5 结语

随着我国考古事业的不断发展，在夏商周三代的古史研究中，考古发现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受到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的关注。特别是对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研究，这一时期既有一定数量的传世历史文献，又有丰富的考古遗存被发掘，十分有利于考古资料和传世历史文献的相互印证与补充，用“地下之新材料”证明“地上之材料”的可靠，用“地上之材料”去解释“地下之新材料”的价值。正如李学勤先生所说：几十年的学术证明，我们在古史领域中的进步，就是依靠历史学同考古学的结合，传世文献与考古发现的互证。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