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己亥与庚子年相交之际,武汉新冠肺炎疫情突发。1月20日,钟南山明言新冠病毒会人传人。消息传来,我就紧急应变了:推迟策划已久的一些工作上的访问;退掉4张回老家过年的火车票;冰箱里储存够吃一周的副食品。跑去楼下药店买口罩时,只剩几只一次性手术口罩了。
小年夜:武汉封城。我们浙江省启动重大公共突发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杭州关闭所有景点、各寺庙停止传统祈福活动,动员群众取消春节访亲探友活动……
虽在17年前经历过全民抗非典,我还是被眼前似火疫情所惊诧:离家3公里内发生2例确诊、100米内2户7人居家观察……春节假期一延再延,小区被迫实施封闭管理,居民购买生活用品从隔天一次变成一周两次,全民开启自我隔离模式,我的活动空间被局限于不足50平方米的“螺蛳壳”里。
对我最大的变化是健身方式。十多年来,我坚持健走健身,无论阴晴雨雪,每天沿京杭大运河游步道健走,从秋涛路到西湖文化广场,一个往返10多公里、17000多步。去年11月22日起,我参加杭州市第三届万步百日挑战赛,每天上传健走步数到组委会APP上打卡。疫情爆发后,足不能出户,如何完成万步百日任务?成为现实难题。
我忽然想起了《红岩》中的华子良,这位被关押在渣滓洞集中营的共产党员,为了在迎接解放时有良好身体素质,以顽强意志,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坚持在监狱放风区域中跑步,甚至被同志和敌人都当作疯子。又想起了上海人“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比喻。我决定行动起来。
每天7点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后先搞卫生:擦桌椅,擦门窗,擦地板,爬高落低,30分钟后家中窗明几净、环境整洁,微信运动显示完成1300多步。早餐后稍事休息,即开练“游步螺蛳壳”:从阳台经主卧室到客厅,19步;客厅经次卧室到阳台,26步;一圈大约90步,“游”完50圈约计4500步。身微汗、头发晕,赶紧喝口水,上网看看疫情播报。
午休后继续“游步螺蛳壳”,直到总数达到10000步。如今居家隔离已20天,总步数超过20万。以此办法来确保身心健康,也算是对抗疫斗争贡献的一分力量。
我小的时候曾经捉到过一只小果子狸,在山间小路上碰见的,觉得可爱,就抱着玩。它温顺老实。我就放手让它自己玩,一不留神溜走了。当时只是觉得可惜,根本不知道红烧果子狸竟然是一道菜。当非典打得人们惊惶失措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小家伙是个狠角色。
平生第一次见到血腥,是看到瘫在翻过来的竹床上抬回家的邻居大哥。他参加生产队围猎野猪时被“丝铳”打断了腿,血肉模糊。丝铳类似于一种定向雷, 有经验的猎人能辨识出“野猪路”,捕猎时把一枝燧发枪对准“野猪路”,固定在隐蔽的地方,牵一根绊索静等野猪触雷。在20世纪70年代,生产队往往以保护粮食为由组织围猎,以获取些荤腥。几个有经验的猎人牵头,带一些有体力的青壮年,出事的往往就是后者。
以如今的生活水平衡量,人们的生活方式得改变。可有的人偏不。前几年,我因尿路结石住院,同病房护理他父亲的一个中年人行为乖张。趁他不在病房时,他父亲说:“他头脑受过伤,不正常。”原先,他曾是很厉害的猎人,每年秋冬能猎获很多黄麂和野猪。虽然家人反对他的营生,但是他根本不听劝,终于有次被他的猎物“蹬”下了山崖。那一次,他猎获一头很壮硕的黄麂。在他骑摩托车出山的过程中,一个拐弯处,已死黄麂僵硬的腿部顶在山石壁上,摩托车失控摔下了山崖。
我不吃野味是在读地方志之后。据《歙县志》记载:“清咸丰年间到解放前夕的一百年间是血吸虫疫情猖獗、危害最为惨烈的时期。许多‘千灶万丁的兴旺村庄变成了‘无人村。1959至1960年,在桂林乡源塘山捕到一只野兔,体内血吸虫成虫达千余条。”尽管血吸虫病疫情后来控制住了,但对于野味我仍避之不及。
对野味,我发现有人喜欢到痴迷的程度,即便违法,仍私秘大快朵颐、掌嘴不吐。我有我的坚持。如果由我点菜,我不点野味。如果不由我点菜,万一桌上出现野味,我就保持不吃。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之后,我想,人与野生动物之间,必须更清晰地划出邊界,这样才能相安无事。
郑凯文与女友徐梦婷相恋已经有些年份了,原本计划去年12月领取结婚证。但徐梦婷忽然又提出到2020年开春以后再领证。梦婷的想法是——凯文在铁路上海动车段工作,担任随车机械师。万一春运太忙,结婚计划就会被打乱。可计划跟不上变化。忽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27岁的凯文一度失踪了。领证日期,现在未定。
原本,这是入职四年来凯文第一次回舟山与家人正月里团聚。1月26日年初一,他收到单位发来的倡议书。“要赶回去了?”知子莫若父,凯文的父亲看着久久静座不语的儿子,淡淡地问道。“是的,爸妈,我要回去了。前方吃紧,我的许多兄弟都‘倒下 了。”凯文回答。“什么时候启程?”母亲眼睛里泛红起来。“明天一早!再晚,我怕舟山跨海大桥以及轮渡码头会封闭,这样就无法出岛了。”“和婷婷说一声吧。”父母异口同声道。
1月27日上午8点,轮渡码头,女友最后一次轻轻地问:“你能不能不要走?你这样很危险的。”这对情侣心里明白,如果舟山封岛,只有等疫情完全结束两人才能再见面。凯文没有回答,只是长久沉默。“我知道了,等你回来,到时不要再骗人了!”徐梦婷强作欢颜地说道。
1月27日19点26分,郑凯文克服高速被封、公交停运等种种困难,历经11个多小时,归队。1月28日、29日,郑凯文毫无怨言地替代被隔离的同事值乘武汉方向D9580/D9578次列车。临行前还刻意和单位同事留话:“千万别让我家里,尤其是我女朋友知道我去武汉了。”
2月初,温州疫情告急。温州南始发动车组陆续停运。唯有DJ8706次动检列车继续运行以检修线路。晚乘务组交班会上,乘务指导何毅面色凝重地问道:“现在我们的兄弟裘旭东还在温州,已经有三天了。明天也就是2月2日,我所将空送一个动车组到温州担任后续任务,谁去把旭东给我替回来?”何毅补充说明:此次温州行,担当值乘的同事,直到疫情结束前将不再有后援,必须独自一人在温州工作、生活、抗击疫情。为此,单位不指派专人,采取志愿报名的形式,党员优先。
2月2日14点,郑凯文不顾头天刚退乘的疲惫,值乘0G8155次,于18点40分到达温州。3日凌晨3点多,他登上DJ8706次动检列车,开始一丝不苟的标准化作业。直到7点55分动检列车交路结束,他回到温州南行车公寓后,自觉开始自我隔离。第二天一早3点多,他再次出发进行动检作业。如此循环,日复一日。
女友徐梦婷知道凯文去了武汉,又到温州的消息,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手机上满屏的嗔怒,让郑凯文一度觉得无所适从,只好反复安慰。然而,他确实说不出太多的词汇去安慰梦婷。
相比面对如何安抚女友这种还需历练的技术来,在手机屏上与母亲对话,他要轻松许多。母亲的关心和支持,温暖了郑凯文的心。一句“那就认认真真做好防护,不可以有一点马虎”让他倍受鼓舞。
对于徐梦婷而言,她从嗔怒到无奈再到理解,经过几天与男友的反复交流,最终,她对他的抉择投了“赞成”票。接踵而来发到凯文手机的,就是各种电子防疫手册的推送,和浙江各地疫情的解析。女友的一番番关心,让凯文愈加有干劲。
2月8日凌晨,凯文出发上工之前,梦婷的信息如约而至。这次不是转发各种推送,或者疫情解析,而是只有短短十三個字:“待疫情终结时,少年你娶我可好?”“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凯文相信,这一天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