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身体把毒品运入境

2020-02-25 03:18张振华高光治张斌王东海
方圆 2020年1期
关键词:界牌丹阳市看守所

张振华 高光治 张斌 王东海

2019年11月27日上午,整个江苏省丹阳市看守所都笼罩在一片寒意之中。凄厉的寒风夹杂着冷冷的雨水,泼洒着砸向大地。

“来了,他就是朱虎。”江苏省镇江市检察院检察官臧丹平话音落地的一刹那,身材壮硕、留着光头、长得白白净净、步履拖沓的朱虎被管教带进审讯室。

尽管经历了半年看守所生活,但是面对记者和检察官,朱虎脸上仍带着一股不屑与无所谓。随着交流的深入,尤其是提到在外面牵挂他、为他痛心的父母和弟弟妹妹,朱虎最终情绪崩溃,边说边哭,后悔万分。

据臧丹平介绍,朱虎违反了国家毒品管理法规,明知是毒品依然选择运输,其行为已涉嫌构成运输毒品罪。根据我国刑法规定,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予以刑事处罚。而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海洛因50克以上的,处15年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本案中,鉴于朱虎自愿签署了认罪认罚协议书,检察机关将建议法庭对其从轻处罚。日前,本案已提起公诉,近期择日开庭。

经不住劝,我还是吸食了毒品

我的名字叫朱虎,2019年5月27日上午7时40分左右,在昆明南至南京南的G1380 的高铁上,我被丹阳市公安局缉毒警察抓住了。之后在警察的要求下,我从体内陆续排出淡黄色胶囊状毒品56粒,这是我从缅甸用吞服到体内的方式运回来的,这些毒品海洛因大概300多克,事后警察告诉我共计321.99克。

我和范欢是在2019年5月25日乘坐各种交通工具,从云南临沧边境偷渡至缅甸老街的。到那之后,范欢从缅甸上家“小斌”那里花9000余元,以每克30元的价钱购进毒品海洛因300余克,包装好之后,我逐一吞入腹内。

之后,范欢带着我再度偷渡回国。我俩一路辗转到达南京南站,准备带到镇江市,交给我们之前的老客户徐某和范某,他俩是夫妻。这是我第二次充当人体携毒的“骡子”。也正因为这次贩毒,我和范欢被警察抓住了。现在想想,我走到今天,全是毒品害的。我要是不接触毒品,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原来在南京一家物流站打工,每月有三四千元收入。家里除了爸爸妈妈外,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一家人的日子虽然辛苦,可也算和睦。如果不吸毒、不携毒,也许我现在仍在物流站打工,生活舒坦安逸,自由自在,可能都有女朋友了,甚至成家了。

我第一次吸毒是在3年前,是被一個朋友鼓动的。当时我在南京打工,春节回老家过年时,我们一帮朋友约了出来聚餐。那天我有点感冒,精神不好。听说我感冒了,有个朋友拿出一个小塑料袋,指着里面的东西让我看。朋友跟我说,吸几口这个东西,精神就振奋了,感冒就好了。

我虽然没有吸食过毒品,但是我知道朋友手里拿的东西应该就是毒品,我本能地拒绝了,不敢吸。我听说那玩意会上瘾,朋友一再劝我说,吸一次两次的不会上瘾。经不住劝,我就试着吸了。第一次吸感觉不是很舒服,怪怪的,就和抽烟差不多,只是比吸烟要刺激,吸了之后,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很亢奋。起初我只想着抽着这个玩意好玩,以后其他朋友问我,吸毒是什么感觉,我就懂了。

当时,我没有考虑到毒品的危害性,没想到这东西这么狠,沾上了就摆脱不了。刚开始那段时间,我还没有上瘾,平时我也不吸。只是一和那个吸毒朋友在一起,就不自觉地跟着吸。但后来身体上瘾了,一天不吸,就感觉浑身难受,像断了烟一样的感觉,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站也不是,就是莫名的烦躁、难受。

这个时候,开始吸毒时那种“精力充沛”的感觉都不见了,我的体力比之前差了很多,精神变得萎靡不振,不愿意上班了,也不愿意出门见人,我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弄毒品,去哪里弄。我开始频繁地跑到那个朋友那买毒品。

在我没有吸毒之前,我打工赚的工资还能节余一部分给家人,吸毒之后,我就没钱给他们了。后来,随着毒瘾的增大,吸食量的增大,我连买毒品的钱都没有了。

毒瘾上来的时候,身体特别难受,开始恶心、流泪、打喷嚏,严重的时候拉肚子,拉得身体虚脱,什么东西也不想吃,只想着立即吸一口,缓解身体难受的劲头。

说实话,我现在非常后悔,一想到有漫长的刑期等着我,我晚上就睡不着觉,可是后悔也没有用了。

怂恿我去缅甸找女朋友

我和带我去缅甸贩毒的范欢是一个村里的,平时不怎么来往,但是大家都很熟悉,我和他妹妹是小学同学。

有一次,范欢告诉我,他可以带我去缅甸玩。他说他在那边的赌场工作,那边美女好多, 他帮我介绍个女朋友,可以带回来做媳妇。我还没有找到媳妇,也想找个女朋友带回来结婚,于是就跟着他去了。

当时范欢并没有告诉我到那边干什么。到了缅甸以后,我每天跟着范欢在当地的赌场玩。在那边,弄到毒品很方便,我再也没有停止过吸毒。慢慢地,我带去的钱都花光了,甚至都没有钱回国。

范欢告诉我,往国内带毒可以赚钱。他跟我提出来让我带毒的时候,我曾犹豫了一下,因为我知道贩毒是重罪,甚至是死罪,一旦陷入就没有回头路,可是那时候我已身无分文,穷困潦倒了,而且毒瘾频发,我需要钱和毒品。

范欢告诉我说,他有特殊渠道,干这种事警察抓不住,很安全。跑一趟能挣1.6万元,这是我打工大半年的收入。如果多跑几趟,那以后手里就能攒下钱,可以干点正经事。算了这笔账,又觉得警察未必会抓住我,我就答应跑一趟。

2019年3月14日,我和范欢一起从云南临沧边境偷渡至缅甸老街,所有的交通费用都是范欢给我付的。在那里我们玩了一段时间,十几天后的3月26日,在毒贩的监视之下,我吞下毒品海洛因167克,之后一个人偷渡回国,又从云南昆明乘坐昆明南至常州北的火车,以人体携毒的方式将毒品运输至丹阳市界牌镇。

当时,范欢并没有和我一起回国,他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可以。

我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跨越国境,以自己的身体吞毒运毒当毒贩的“骡子”。

吞完所有毒品,我就按照原规划的路线返回国内。在回国之前,范欢告诫我,路上千万不要吃东西,以防把毒品提前排泄出来。过口岸、办理签证,面对警察或者机场工作人员搜身检查的时候,千万不要紧张,越自然,越放松,警察越不容易看出来。

当时,范欢并没告诉我,一旦毒品包装在体内破裂,我马上就会死掉。另外,我对人体携毒这个事,认识不到位,我也怀有侥幸心理,认为警察未必抓得住。之后,我按照范欢的指示,将毒品带到了丹阳市界牌镇,在他指定的一个小旅馆里,排泄出我携带的毒品。有一个马仔到宾馆,将我排出的毒品交给徐某、范某夫妻俩。

这个马仔带给了我1.6万元好处费,这个人我不认识,我们之前也没有联系。范欢只是告诉我,到旅馆之后,会有一个穿红色上衣、背黑色双肩包、戴墨镜的人来拿东西并且付给我钱,我就这样干成了第一次“买卖”。第一次拿到钱后,我给了家人几千块,剩下的还了债务,大部分被我买了毒品。

干了这个之后我就不想上班了,觉得上班太累、太苦,还是干这个来钱快。于是我就联系范欢,再干一次,这个时候我收不住手了,彻底走上了运毒的道路。

愿世人以我为戒,别碰毒品

到看守所之后,在管教警察的教育下,我从心底里认识到自己确实犯下了错误,而且是重罪。躺在看守所冰冷床板上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失眠了,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和害怕。

我脑海里不断闪过家人的脸庞:年迈的爸妈,他们的身体都不好,大妹妹精神不正常,每个星期都要定期去医院看病。另外一个小妹妹嫁到偏远的农村了,留在家里的弟弟日子过得也很难。自己原本是家里的长子,也是家里的希望,可是走到了这一步。现在家里那边我什么也顾不上、什么也做不了,我对不起他们。

在进看守所之前,我的家人不知道我吸毒,更不知道我贩毒。我之前吸毒从来没有被家人发现过,我一直躲着家人,要么去外面吸,更多时候都在朋友家吸毒。知道我犯罪之后,我的家人难以接受这个结局。我父亲来看守所给我送过衣服,还给我写了封信。他说,想不到我走到这一步,家人对我很失望,他很心痛,来看守所的路上,他哭了一路。妈妈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天天抹眼泪,眼睛都哭坏了,身子瘦了好多。我父亲嘱咐我认罪悔罪,好好改造,亲人们在家等着我早日出去。

读着父亲的信,想到在家里为我牵肠挂肚的老母亲,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真后悔,可是,后悔也解决不了问题了。有些错真的不能犯,有些事,一旦干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听办案检察官说,我是第二次干这个事,按照相关法律,我原本应该判无期的,因为我主动认罪认罚,有从轻情节,或许会减刑。我不知道等我出獄的时候,我年迈的父亲母亲会怎么样,希望苍天保佑我,我还能多陪老人家几年。

冷静想来,我罪有应得。我应该感谢警察、检察官,要不是我被抓起来,我的毒瘾可能更大,我携带毒品的数量也更大,那时候我再被抓住,可能直接就判死刑了,那什么都完了。

今天,我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毒品改变了我的命运,毁灭了我的人生,劝告大家,千万不要沉迷于毒品带来的短暂快乐,一定要远离毒品!希望那些跨入泥潭的人,那些正在从事毒品犯罪的人们,赶快悬崖勒马,不要步我的后尘,这真是一条不归路。

等判决之后,我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去。一切还来得及,我出去一定做个好人,踏实工作,照顾家人,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把我欠家人的都弥补回来。(文中涉案人物均为化名)

2019年11月27日,《方圆》记者在江苏省丹阳市看守所与贩毒成员朱虎进行对话。(图片来源:江苏省镇江市检察院供图)

记者在看守所与朱虎对话实录

记者:吸了几次上瘾的?

朱虎:大概第3次的时候,就觉得吸食这个东西很舒服,不吸就难受。

记者:第一次范欢喊你偷渡去缅甸运毒,你当时就答应了,为什么?

朱虎:除了想找个女朋友外,也缺钱。我需要购买毒品,再就是被债主逼的,他们要我尽快还钱。

记者:运毒不担心被警方抓吗?

朱虎:范欢告诉我没有事,公安查不出来。

记者:知道携毒对身体有危害,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吗?

朱虎:问过,范欢说包装好,按时排出来就没有事,好多人都这么干。

记者:第一次你们成功了?从哪里运到哪里,获利多少?

朱虎:是,第一次成功了。第一次我吞服了167克,从云南昆明乘坐昆明南至常州北的火车,然后到了丹阳市界牌镇贩给了接头的人,我得了好处费1.6万元。

记者:因为第一次没有被抓住,然后你又干了第二次?

朱虎:是,觉得安全了,警察不一定抓得到。再说手头又没有钱了,催债的人逼得紧,所以又干了第二次。

记者:第二次是怎么被抓住的?

朱虎:2019年5月25日我们从云南临沧边境偷渡至缅甸老街,买到300余克海洛包装好后,我吞入腹内并偷渡入境。5月27日上午到达丹阳市界牌镇贩卖给老客户,当晚20时20分,在南京南站19号站台被警察当场抓获。

记者:家里几口人?

朱虎:6口人,爸爸、妈妈,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记者:父母岁数不小了吧?

朱虎:60多岁了,身体也不是很好。

记者:弟弟妹妹都干什么?

朱虎:弟弟因为交通肇事,撞死人,被拘留了。两个妹妹,有一个出嫁了,  另一个精神有疾病,常年住院。

记者:进来之后,家里人给你送过衣物和生活费吗?

朱虎:父亲来了。送的衣服和一些钱。父亲还给我写了封信。

记者:父亲信里对你说了什么?

朱虎:他说想不到我走到这一步,干这个事。家人对我很失望,也很担心。嘱咐我认罪悔罪,好好改造,亲人们在家等着我早日出去。

记者:现在家人都知道你的事了,你什么感受?

朱虎:我对不住家人,特别是我的父母……(情绪崩溃,趴在审讯椅上哭起来。)

记者:后悔吗?

朱虎:后悔,非常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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