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小说的命运意识

2020-02-25 17:42张友文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天成警官公安

张友文

(湖北警官学院 公共基础课教学部,湖北 武汉 430035)

中国的公安题材文学(以下简称“公安文学”)通俗而不媚俗,甚至部分公安小说不仅悬念多,而且对人性的追问和批判皆达到了一定深度,可读性强,既能供读者消遣,又能“为人生”,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公安小说的定义是什么?这是一个人言人殊的概念。在这个反本质主义的时代,公安小说的定义不管如何界定都会“有懈可击”。但为了言说的方便,我们需给它一个大致的界定——以公安系统中的人民警察作为主要塑造对象的文学样式。在和平年代,公安小说与军事(旅)题材小说相较,内容日日新、故事月月异,发展前景可观,故很有研究价值,特别是其中的非理性叙事值得玩味。

当代中国公安文学的创作十分繁荣,可是研究者甚寡。20世纪80年代,我国真正出现“公安文学”这一概念1985年,《蓝盾》《水晶石》两本杂志和《人民公安报》联合发起了一场公安文学创作大赛。1988年,公安部颁发了“金盾文学奖”和“金盾影视奖”,从此,就正式启用了“公安文学”这一称谓。1990年初,《文艺报》开辟了“公安文学评论”专栏。1999年,《文艺报》和《人民公安报》联合发起了公安题材文学征文的活动,才使“公安题材”这一说法让大众知晓。同年,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将“中文系”更名为“公安文学系”,并在本科教学中开设“公安文学概观”课程,在专科教学中开设“公安文学作品选讲”等基础课程,此外,还开设了“公安影视研究”“公安小说研究”“公安报告文学研究”“公安文学创作论”等课程。与此同时,公安文学类报刊也办得如火如荼,如《啄木鸟》、《东方剑》(原名《剑与盾》)、《警坛风云》等杂志,《警方》《人民警察》《警探》《警笛》等杂志也大篇幅刊登公安文学作品。1996年1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两办”发出通知,对报刊进行治散治滥,从此,公安文学类报刊相继停办(《啄木鸟》《东方剑》除外),大片的公安文学阵地相继丧失。但是公安文学的创作却从未中断,纯文学期刊仍然不时刊发公安文学作品。时至今日,公安系统内外的作家创作了大量公安文学作品,但遗憾的是相关研究却没有跟上,这就导致很多文学研究者对它有误解,甚至有偏见,误以为公安小说缺乏文学性,多描写侦破故事,偏于纪实、想象力不足,甚至认为公安小说无非就是将现实中发生的案例加以点染生发、敷衍成篇,类似于“新闻串串烧”。

事实如何呢?公安小说从总体上把握了时代潮流,与时俱进,广角度地书写公安工作,介入社会,直面现实,开阔艺术视野,增大表现幅度和力度。其特殊性在于与公安工作紧密相连,即以现实案例为素材进行艺术加工,典型属于“来源于生活”,不像穿越小说、武侠小说、科幻小说、侦探小说等与现实相距甚远。公安小说的价值何在?

米兰·昆德拉说:“科学的飞速发展很快将人类推入专业领域的条条隧道之中。人们掌握的知识越深,就变得越盲目,变得既无法看清世界的整体,又无法看清自身……”[1]当下,我们越是无法看清世界的整体、越是无法了解自身时,就越是希望去窥视他人、了解他域。作为一种比较年轻和陌生的文学类型,对于读者来说,公安小说无疑具有一定的新鲜感,易引起他们的好奇。

公安小说并非侦探小说,后者只注重因果理性逻辑,鲜有非理性元素。“最强调因果关系的,实际上就是福斯特最看不起的通俗文类:侦探小说,间谍小说,科幻小说。在这些文类中,因果关系必须全部说清楚,至少在小说终场之前,因果链中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说清楚。”[2]但是,公安小说中相当多的文本并不以科学理性逻辑取胜。古往今来命运作为文学的母题,让无数作家、艺术家为之苦思冥想。为了让人们更好地认识和理解公安小说这一文学类型,笔者试以公安小说命运的偶然性、荒诞性和辩证性来阐释,命运意识植入公安小说不仅丰富了文本的文学性,更道出了公安工作中不为人知的一面,满足了读者的好奇心。

一、警察命运的偶然性

沈从文说:“我们生活中到处是‘偶然’,生命中还有比理性更具势力的‘情感’。一个人的一生可说即由‘偶然’和‘情感’乘除而来。你虽不迷信命运,新的‘偶然’和‘情感’,可将形成你明天的命运,决定你后天的命运。”[3]

且看于怀岸的短篇小说《铁树要开花》,开篇即是非理性描写:

局里三个月前提了我当副局长,组织部也已经通过,正式任命的红头文件早就打印好了,只等三天后部长回来盖章就能发到局里。但是,我的运气就有那么背。那个背有三条人命的杀人犯提前三天出现了……于是,本来的升职变成了处分。[4]

事情为何这么巧?如果那个杀人犯晚三天现身,“我”就晋升为副局长了,就不必亲自参与缉拿任务。其中的那颗子弹反弹伤人也是一种偶然。“我”似乎命中注定要追捕那个罪犯,命中注定当不了副局长。结尾部分也在诉说命运,譬如当年逃跑的那个罪犯并没有被时刻关注他的警察发现,反倒与急于领取赏金的非警察铁树狭路相逢,罪犯跟警察和铁树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不能晋升为公安局副局长,与命运相关联。那么,什么是命运呢?“简单说即一个人生命的运动轨迹、运动形式、运动方向,是生命在特定时空里的渐次展开……有时候在有的问题上,环与环之间有必然的内在联系,而在另一些时候另一些问题上环与环之间往往并没有必然的内在联系……偶然,成为操纵人的命运之神。”[5]

命运与偶然紧密相连。牛力军的长篇小说《河东河西》[6]讲述的是人民警察何东命运的起伏涨落,侧重其“发迹”史和堕落轨迹。毋庸置疑,偶然因素在何东的一生中不可小觑。如果何东不是累了到树下休息,他就不会目睹车祸。即使目睹车祸,如果不遇到车祸中的老太太,他也不可能飞黄腾达。参警后,如果他能知足常乐,踏实为人处事,也不至于最后走向刑场。何东一生中所遇到的人物皆是其命运发生转机的重要推进角色。如曹队牺牲后,他便开始觊觎曹队的位置,当然,早在曹队出事之前,何东就盯上了队长之位。《河东河西》的首尾都提到了算卦的“乔铁嘴”,如此运笔则是首尾彼此呼应,并使命运意识贯穿小说始终。“乔铁嘴”对何东说:“深不可测,福祸相倚,天堂地狱,一纸之隔。”[6]15此语蕴含了辩证的人生哲理。

庞文梓的中篇小说《偶然命案》[7]中,一个叫王维俊的警察愤怒地喊了一句:“那个拿铁锹的后生,你照他的脑袋砍上一铁锹,看他住不住手。”[7]就这么一句话引发了一桩极偶然的命案,从区委书记到科长,从警察到砖匠,再到智障者的命运都在一刹那间改变,最终导致无法收场。王维俊本来是要去参加儿子的家长会,只因领导张能喊他出警才临时改变主意出现在案发现场,改变了命运。

公安作家黎明辉在短篇小说《警队有块倒计时牌》中说:“人这辈子的人生轨迹,不出意外的话就像一条抛物线,一旦出现意外他就会在那条线的任何一个点上坠落下来。而天有不测之风云,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出事了。列车在进入山区的路上遇到了暴雨,前方有一公里铁路遭遇大面积山体滑坡,列车像人突发肠梗阻一样被迫站住了。”[8]

上述公安小说中的偶然因素推动着故事的情节发展,“人物的化险为夷,使读者从紧张的心情中解放出来;情节的变幻莫测,让读者悲喜交集;结局的出人意料,又使读者恍然大悟,这种艺术魅力皆由于偶然因素的存在所产生的美感效应”[9]。

由是观之,公安小说中的偶然因素并不鲜见,偶然事件的“反因果”情节也并不表明此文类偏离了现实主义原则,刚好相反,如此叙事是一种更为逼真的现实主义:“在最好的现实主义叙事作品中,我们为自己意识到的真实所震动;我们根本想象不到我们翻开下一页时会出现什么样的真相大白,但当它出现后,我们意识到这是必然的——它抓住了我们历来就了解的,不论是如何暧昧的了解的,经验的真相。”[10]表面逻辑看似悖离却又包含着某种必然,这样的叙事策略体现了作者对于纷乱现实的感悟与敬畏,真实道出了人民警察在人生困境中的挣扎与苦斗。人民警察的生活并不轻松,甚至还有些神秘。

二、警察命运的荒诞性

作为非公安作家,方方和尹德朝反倒比有些公安作家写得更有深度、更加真实。公安作家的身份决定了他们以建构警察形象为使命,而在尹德朝和方方笔下则是建构与解构同在,其间内涵一言难尽,特别是其中的命运荒诞性更是值得细说。细读尹德朝的中篇小说《酒精含量》[11]和方方的中篇小说《过程》[12],发现两者都具黑色幽默之味。

《酒精含量》中的老警察陈修禄和小警察麻育在“十一”黄金周工作到凌晨4点才下班,下班途中,劳累过度的陈修禄睡着了,直到驾车的麻育大喊了一声“B50002,靠边停车”[11],这才把他吵醒。世故的老陈一看那辆崭新的奥迪A6就知道麻烦来了,他凭直觉断定那是高级别领导乘坐的专车。为了少惹麻烦,圆滑的老陈赶紧躲到马路一边假装指挥交通,目的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麻育。处理案件时,麻育接到了领导卢中队长的电话,队长命令他放了奥迪车主蔡常林主任,可麻育却不同意。麻育在电话中与队长一番唇枪舌战后耍起了小孩脾气,不再理会此案。陈修禄见此状,自以为巴结领导的机会到了,暗自高兴地开着那辆好车送蔡主任回家,却在途中接到了支队领导的电话,要求他给当事人蔡常林抽血取证,换言之,领导要求他严格执法。

细读以上故事,方知原则性强的小警察麻育本想严格执法,而他的领导却不允许,世故的老警察陈修禄本不想依法办案,而顶头上司却命令他不得徇私。这两位人民警察的悖论困境就蕴含着黑色幽默。

《过程》中的黑色幽默更胜一筹。刑警李亦东本来十分热爱警察这一职业,为了追捕“强盗”,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甚至置生命于不顾。他的同事江白帆因为不喜欢公安工作,曾申请调离公安队伍,因此他不敢面对“强盗”,与李亦东形成鲜明对比。小说如果按既定的逻辑推进,李亦东必然会立功受奖。但生活捉弄了他们,“胆小鬼”江白帆走了狗屎运,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抓获了“强盗”,一下子变成了一名英雄,立功受奖随之而来。小说末尾,李亦东因为追捕“强盗”而顾不上家庭,孩子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家人也为他提心吊胆。除了这些,他还被人泼污水,四面楚歌的李亦东毅然辞职,转而经营一家歌舞厅。值得玩味的是,由他接手的那家歌舞厅正是江白帆转让给他的。生活真是荒诞至极!

“萨特认为世界是荒诞的,它与人对立,使人感到陌生、恐惧,人在这个世界上四面受敌,孤立无援。‘存在就是受难’,‘他人就是地狱’。”[13]李亦东这个人物与约瑟夫·海勒笔下的《第二十二条军规》[14]中的主人公尤索林有些相似。尤索林是西方现代文学中典型的“反英雄”式人物,初次参战,就将其看作神圣的事业,一度抱着为正义而战的决心,但是经过战争的煎熬,他终于认清了上司的面目,知晓了战争的本质,从此心灰意冷。李亦东的心理流变与尤索林何其相似。在小说《过程》中,刑警李亦东不再是被建构的警察形象,而是一个被解构的“反警察。”谈及《过程》的创作体会时,方方悲观地说:“人的一生,就是生命的一个过程。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毕生精力和心血都浸透在过程之中,直到死都没有出现他所想要的一个结果。……过程在有些人生活中是美丽和幸运,但在更多人生活中却发射着残酷的光芒。……但承受这种残酷的美丽以及这之中所包含的其他内容比方公平比方不测等,都的确在需要勇气的同时也需要信心。”[15]

黑色幽默旨在揭示命运的荒诞。如果把《酒精含量》和《过程》放在一起比较,我们会发现后者宿命的意味更浓。“海勒说:‘我对战争题材不感兴趣。在《第二十二条军规》里,我也对战争题材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官方权力机构中的个人关系。’他是想借用战争题材来表现世界的混乱与荒诞,揭示统治者的惟利是图和小人物的可悲处境。”[16]借用海勒的话来说,《酒精含量》和《过程》不正好揭示了“官方权力机构中的个人关系”么?当下人民警察的生存状态是不是可以从公安小说中窥知一二?

晓剑的短篇小说《结案风波》[16]中,主人公老木的命运虽说有些荒诞,却属于传统幽默。毕竟老木得知案情真相之后,反而觉得骄傲和自豪。作为派出所里的老警察,老木即将退休,但在准备填写退休登记表的当天,他却遇上了窃贼偷贵妇人的包,便和小警察阿雪追查此案。此案数额巨大,主持工作的副所长让老木将案件移交给专案组,老木偏不同意,他想在退休之际破一桩大案,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副所长多次做老木的思想工作,可老木怎么也不同意,并为此与副所长闹翻。僵持之际,公安局局长找老木谈话,让他做代理所长,不过前提是中止调查此案,老木表面答应,暗中却支持阿雪调查。局长得知后,斥责老木,还批评说阿雪的暗中调查也是由老木指使的。老木承认此事,并请求处分,局长闻之称老木是一条真汉子。

老木最终还是背了一个处分,却“孩子似的欢呼起来,因为我觉得,这警告处分在我的警察人生中绝不是耻辱,而是骄傲和自豪”[17]21。这也算一重荒诞。正如老木所言:“局长,我是个警察啊。您说,警察发现了案子,不就跟狗看见了骨头一样吗?”[17]21侦查办案本是人民警察的职责所在,但领导却不允许老木插手此案,因为警察的介入反倒扰乱了纪委的部署,其中的内幕也许连局长都不清楚,老木处在了上级命令和职业使命的夹缝之中。

若把《结案风波》和《酒精含量》《过程》放在一起比较,我们会发现前者的故事读来轻松,后者却沉重不堪,但后者却更能引发读者对警察命运的思考。事实上,揭示人民警察命运荒诞性的公安小说还有很多,如陈源斌的中篇小说《你听我说》[18]、余华的中篇小说《河边的错误》[19]等。

三、警察命运的辩证性

孙学军的《曲波的心事》[20]中,刘天成升任副所长纯属偶然。偶然与必然是一对哲学概念,两者紧密依存。正如恩格斯所说:“被断定为必然的东西,是由纯粹的偶然性构成的,而所谓偶然的东西,是一种有必然性隐藏在里边的形式。”[21]240刘天成在关键时刻敢与歹徒搏斗,看似偶然,实则与其警察身份有关。如果那晚刘天成斤斤计较,坚持要与大家一起挤车回家,他就不会在路上遇到犯罪分子,当然也就不会时来运转——在常局长心中留下好印象并当上副所长。孙学军如此运笔道出了警察命运的辩证性——祸福相倚。

当酒店女老板和中年汉子全盘托出刘天成的义举后,着实让曲波也让读者大吃了一惊:

“谁能想到啊,刘天成平时烟不出火不进的,对人总拉着个大黑脸子,给人感觉是他这个人有些冷,不太好接近,哪料到内里却有着一副火热心肠,竟悄无声息地做了这么多事。心说,刘天成啊刘天成,你心里藏着这么多秘密,怎么到这节骨眼上还不说出来,难道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一点不想往下擦么?”[20]

因为刘天成的警察意识入脑入髓,他才会不计回报地帮助女老板和中年汉子一家,这无疑是偶然事件中包含着的另一种必然。但刘天成好运不久,倒霉事又接踵而来——手枪丢了。恩格斯说:“在表面上是偶然性起作用的地方,这种偶然性始终是受内部隐藏着的规律性支配着,而问题只是在于发现这些规律。”[21]243刘天成怎么就把手枪弄丢了呢?原来,这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刘天成老婆官至正县级,她不希望刘天成落后自己太远,甚至不惜利用手中职权提携他。好在刘天成的头脑十分清醒,他知道自己不是做官的料,便想出了这一招。丢枪对于一名警察可不是一件小事,必然会引发单位的人事风波,随之也引发了刘天成的婚姻地震。

刘天成的婚姻变故看似偶然,细细思量,探根求源,却也是一种必然,符合情理逻辑。刘天成的离婚是喜是忧,是福是祸?与刘天成命运类似的还有法国作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项链》[22]中的玛蒂尔德。玛蒂尔德如果不是生活在小职员家庭,没去参加舞会,没有丢失那串项链,命运也就不会一波三折。其命运的改变因为一连串的偶然事件,她找别人借项链时,是虚荣心使然,直到把项链弄丢了才如梦初醒,开始勤扒苦做,最终找回了自己人格的尊严。经过一番人生打拼,玛蒂尔德终于懂得什么是幸福生活,才拥有了一颗健康而高贵的灵魂。玛蒂尔德的得失中有辩证的人生哲理,引发了读者对人生的思考。

再看阿成的短篇小说《陈警官的故事》,它讲述的虽是20世纪30年代的警察故事,但警察形象却很鲜活,道出了警察的人性。如那个俄籍老板娘娜达莎与陈警官调情时,陈警官能“发乎情,止乎礼”:“陈警官三十五岁,像一个知识分子的样子,正是大好年华呀。他还多多少少会几句英语和俄语。这也是上头派他来的一个重要原因。”[23]如今读来都觉得陈警官有些前卫,尤其是其中的一段非理性描写让人刻骨铭心:

陈警官的老婆在翌日之晨,突然出现在小庙里。

平常,陈警官的老婆绝少到小庙去,因为去了也白去,陈警官的脸子在小庙里会更冷。

这一夜,陈警官的老婆不知为什么有点莫名其妙地害怕,有点心神不定。她的确是在这样一种不安的情绪下,有点担心她的丈夫的情况下才到小庙来的。[23]

陈警官的老婆偏偏在陈警官与相好亲热时到小庙里来了,是她的第六感指引她来的呢,还是她一个人在家太寂寞?这些疑问留给读者无穷的想象。她在关键时刻现身小庙是一种偶然,用科学理性解释不了。陈警官被老婆当场抓个现行,时运不济,婚姻面临着解体危险。可聪明的老婆并没有四处张扬,只是向陈的顶头上司——派出所所长——如实报告,所长获悉后极力从中斡旋,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语重心长地指出双方的不是,夫妻这才有所醒悟,于是,处于崩溃边缘的婚姻又开始出现好转的迹象。毋庸置疑,这篇小说重在书写警察命运的辩证性。

要言之,公安小说中蕴含的命运偶然性、荒诞性和辩证性都是“为人生”,并不注重因果关系,也不遵循理性逻辑推理。但正是这些非理性情节大大激发了读者的想象。“文科教育的合乎情理的目的是要解放人们,这只能意味着使人们能把社会设想为自由的、无阶级的而且是温文尔雅的。事实上这样的社会并不存在,这就是为什么文科教育必须非常关心充满想像力的文学作品的原因之一。”[24]

综上所述,公安小说并非“新闻串串烧”,也不是案情实录。有人说,在新闻结束的地方,文学才刚刚开始。公安文学到底兴味如何,还是要交由读者自己判断。公安小说与新闻事件联系甚紧,却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其潜在价值的确值得发掘,特别是其间蕴藏的与理性逻辑相悖的命运意识,对于不了解人民警察及其工作的读者来说,还是有些吸引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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