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被害人权利保护下的恢复性司法

曾 钟

（青岛大学，山东 青岛266000）

传统刑事司法认为，打击犯罪，维护正义，使犯罪者受到应有的惩罚是维护法律权威性的要求，能够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但这种观点却忽略了被害人的权益，被害人一直处于一个边缘地带，因犯罪而遭受的身体与心理上的损害无法得到救助，无法融入社会，重新开始生活。伴随着科技的发展与犯罪率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了犯罪的侵害，人们开始思考以犯罪行为人为中心的刑事司法体系和刑事司法制度的不足，开始关注被害人的权利。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的恢复性司法逐渐受到了学者的关注。恢复性司法希望通过恢复性的程序对受到犯罪损害的被害人进行全面救助，帮助其尽快从受害阴影中走出来，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中，用有效的方法去修复与犯罪人以及社区其他相关人员之间的社会关系。

一、恢复性司法概述

（一）含义

恢复性司法的概念从诞生之初，便有着争议。霍华德·泽尔认为：“犯罪是人类社会关系的一种侵犯，因此有必要恢复这种关系；司法制度应包括受害者、加害者和社区，由其共同找寻解决方案。”①显然，该观点将恢复性司法定义成一个恢复的过程。

托尼·马歇尔认为：“在恢复性司法的整个过程中，所有参与犯罪行为的当事人都被归为一个整体，共同应对犯罪所造成的不良后果。“②可见该观点认为恢复性司法不仅是一个恢复的过程，还是对因犯罪而破坏的社会关系进行修复的结果。

我国的于改之教授则认为恢复性司法是一种强调刑事赔偿责任，对其造成损害后果的受害者进行赔偿，旨在建立一个刑事犯罪人和被害人以及所有社区成员的对话平台，并通过一系列制度的设计，将犯罪人和受害人组织起来直接沟通和谈判的处理犯罪的方式。可见，于改之教授也是认为恢复性司法是一种犯罪人和被害人之间恢复的过程。③

联合国《运用恢复性司法方案于犯罪问题的基本原则》作出的定义是“恢复程序通常是在调解人的帮助下，帮助受害者和犯罪人及其他受犯罪影响的个人或社区成员，共同采取积极的措施来解决犯罪所造成的问题的程序。”④

综上所述，联合国规范性文件对于恢复性司法的定义更具概括性与实践性，因此，该种定义能更好地适用于各国纷繁不一、复杂各异的国情，也有利于恢复性司法在国内外的发展。因此，笔者更加赞同联合国对恢复性司法的定义。

（二）恢复性司法的重点是关注被害人的权利

恢复性司法主张以恢复性的司法计划创建加害人与被害人交谈的机会，使犯罪人直接对被害人承担责任，达成双方的和解，化解双方的矛盾，从而使犯罪人与被害人都能快速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换句话说，当被害人遭受犯罪带来的伤害时，他们可以占据主动地位，寻求救济。因此，恢复性司法关注受害者的利益，同时也关注受犯罪影响的各方的利益。恢复性司法不但强调受害者的参与，也鼓励受害者积极参与案件，国家很少或基本不出面，这样，可以凸显受害者的主导地位。

恢复性司法对犯罪的第一反应不是惩罚，而是通过补偿犯罪的受害者，弥补其因犯罪所造成的伤害，弥补破坏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秩序，也正是如此，恢复性的正义特别注重保护被害人，关注被害人在各方面的需求，例如，感情需求、社会认可等。传统刑事司法认为，犯罪是“孤立的个人反对统治阶级的斗争”，犯罪侵害了社会的法益，使国家利益受到损失，因此，犯罪问题理应由国家的有关部门负责，政府首先考虑的是国家利益，其次才能考虑到被害人的利益，被害人过多地参与可能不利于案件的侦破。但恢复性司法认为，犯罪首先侵害的是被害人的权利，随后才是对国家利益有所损害，所以，处理刑事案件并不能只由国家和政府独占处理，被害人应该参与其中，表达其应有的权益和需求。因为惩罚犯罪人并不是最终目的，修复因犯罪所造成的影响和被破坏的社会秩序才是最终目的。恢复性司法能将犯罪的焦点聚集到被害人的权益保护上，可见，恢复性司法是切切实实注重和关心被害人的制度。

（三）恢复性司法背景下的被害人保护

1.精神层面

刑事司法的实践中，被害人为了保全国家利益不得不让渡他们的权利，也是基于此他们不得不将处理犯罪的权利让渡给国家，这就造成了他们没有独立的诉讼地位，不再是独立的诉讼主体，不再享有上诉权等一些诉权，成为一个犯罪行为直接侵害的对象，他们因此而感到委屈、伤心与失望。被害人在遭受犯罪的侵害之后，身心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此时他们渴望获得家庭、朋友和社会的关心与呵护，克服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恐惧，早日挣脱犯罪行为所带来的阴霾，重新融入社会进行正常的生活。⑤但是，现实生活中，一些被害人不仅得不到社会的关爱，反而会受到“二次伤害”，这不仅加重了他们身体和心理上的负担，而且严重的甚至会颠覆他们的三观，造成心理变态和扭曲，通过报复社会来获得快感，给社会增加了很多不稳定的因素。不过幸运的是，恢复性司法的出现为被害人所遭受的“二次伤害”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首先，恢复性司法关注被害人的主导地位，使其能够很好地表达他们自己的需要；其次，恢复性司法中，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基本不出面，可以避免被害人再次受到第三人的询问，从而能够减轻其心理压力；再次，犯罪人与被害人之间的交谈、倾诉，能够很好地化解双方的恩怨，消除双方压抑、焦虑、忧愁的心理；最后，有利于被害人尽快摆脱心理阴影，防止被害人变成犯罪者，以便更好地预防犯罪，从而促进社会和谐稳定。

2.物质层面

恢复性司法十分充分地保障了被害人的追偿权，不仅考虑了被害人因犯罪而遭受的身体损害和财产损害，还考虑了被害人因犯罪而遭受的精神损害，解决了传统司法中追偿权过窄的问题，实现了对被害人方方面面的关注。

恢复性补偿是恢复性司法为有效解决赔偿提供的方式，恢复性补偿是指对于被害人遭受的损失，由犯罪者对其进行补偿，补偿的方式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其他等价的财产或者是被害人所需要犯罪人提供的服务等。这种方式的好处在于，犯罪人为获得被害人的谅解，会尽心尽力地满足被害人的需求，从而获得减刑或者是缓刑，被害人的权益可以得到最大的满足。

恢复性司法强调广泛的主体参与，不仅包括犯罪者与加害人，还包括社区的其他成员，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参与进来。当犯罪人无力承担对被害人的损害赔偿时，可以寻求这些人的帮助，志愿者尽可能对被害人进行救助，减轻其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痛苦。

二、恢复性司法语境下保护我国刑事被害人权利的思考

（一）我国开始注重保护被害人权利

犯罪人赔偿制度是否完善直接影响着被害人的损害救济能否实现，刑事赔偿制度是被害人补偿制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具有类似于民事赔偿的补偿功能，也有惩罚犯罪和预防犯罪的重要作用。当前我国也开始改善和关注被害人在刑事司法中的现状。2012年修改的《刑事诉讼法》就被害人的诉讼权利、诉讼地位作出了巨大的调整和改进，主要措施包括赋予被害人在公诉案件中当事人的地位和当事人的诉讼权利，同时还规定了社会影响轻微的刑事案件中被害人享有诉权以及附条件不起诉和刑事附带民事的制度等。另外，《刑法》第36条规定了“因为犯罪行为致使被害人遭受经济损失的除依法给予刑事处罚外，还应根据情况对其进行经济损失的赔偿。”可见，我国立法开始注重保护被害人的权益。

（二）我国保护被害人权利需进一步完善

上文说到我国已经有了关注被害人权益的意识，但由于各种原因，被害人权利的保护并不充分，还有很多需要改进和完善的地方。在笔者看来，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

第一，被害人在刑事案件中的当事人地位和当事人权利仍没有得到充分实现。公诉案件中，被害人虽然享有指控权，但仍然受到国家机关的限制，实践中，还会受到公安机关应当立案而不立案，检察机关应当起诉而决定不起诉，法院应当受理却不予受理等情况。

第二，国家补偿制度存在问题。我国的刑罚制度注重惩罚而轻赔偿，被害人获得补偿主要来自被告人，但实践中，当案件定罪量刑之后，从国家的层面来说，案件如果没有事实不清、证据不清的情况基本就结案了，但是被害人的利益却无法得到保障，被害人无法得到应有的补偿，甚至在部分情况下，被害人的生活因犯罪的影响陷入困难之中。

第三，自诉制度不完善。自诉案件在实践中经常发生的一个状况就是被害人因为弱小在受到被告人的威胁之后，因为害怕被告人的再次伤害便与被告人进行和解然后撤诉。另外，自诉中的调解案件，因为法律规定法官不得私下与任何一方当事人进行接触，导致法官不能充分了解被害人的需求，不利于问题得到有效的解决，某种程度上，自诉案件并未发挥应有的作用。

三、结语

博登海默说过，法律似一个带有很多大厅、房间、凹角、拐角的大厦，在同一时间里想用一盏探照灯照亮每一个房间、凹角、拐角是极困难的。⑥传统的刑事司法主要是报复性司法，强调对犯罪的惩罚，以达到维护国家和社会法益的目的。恢复性司法是一种温和的刑事司法模式，允许所有受犯罪影响的各方在平等的基础上进行谈判与协商，以解决问题。

注释

①Zehr H.Changing lenses：A new focus for crime and justice[J].Herald Press，1990：124-127。

②Morris Allison et al.Restorative justice for juveniles：conferencing，mediation and circles[M].Oxford and Portland：Hart publishing，2001：164-177。

③于改之，龙虓.恢复性司法理论及其引入与借鉴[J].政治与法律，2007（4）：14-17。

④王平.关于在刑事事项中采用恢复性司法方案的基本原则[J].恢复性司法论坛，2004（2）：21-23。

⑤谢晋芳.被害人“恶逆变”犯罪浅谈[J].湖北警官学院学报，2006（6）：11-15。

⑥博登海默.法理学：法律哲学与法律方法[M].邓正来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4：240-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