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晓晴 徐 薇
内容提要 语言往往是不同社会群体表达政治、经济与文化诉求的重要工具。在多语言国家中,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与国家权力分配具有相关性。喀麦隆制定双语政策,既与“殖民遗产”一脉相承,也是喀麦隆社会的现实需求。其双语政策在实施过程中,由于缺乏具体语言规划和目标,政策没有得到有效落实,无法缓解两种文化体系融合时所带来的不适。喀麦隆双语制对喀麦隆民众身份认同、语言文化秩序和社会阶层等社会格局产生了重要影响。
2016年年底,喀麦隆英语区律师和教师举行罢工,其目的是谋求英语在国家和社会事务中获得与法语相同的地位。随后英语区与法语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如今已经发展成危害国家稳定的社会危机。自独立以来,喀麦隆一直实行官方双语制度——宪法规定喀麦隆共和国的官方语言是英语和法语, 二者有同等地位。实际上,语言政策的愿景与实施效果大相径庭。独立时喀麦隆运用双语平等的语言政策作为其维护国家统一稳定的手段,然而随着国家政治体制发生改变,其语言政策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出现偏差,双语制则成为了一个政治口号。语言是人类的交际工具和社会群体建立并保持联系的主要媒介,同时是传承文化和塑造身份认同的载体。在后殖民语境中,一些新兴国家面临着语言与文化上的挑战。在殖民文化遗产与民族国家的建构、语言与权力的互动关系中,语言规划是一种最明显的由政府实施的行为,②Phillipson R.English-Only Europe Challenging Language Policy.London: Routledge, 2003: 15.由此,语言政策与权力和权威密切相关。
本文尝试以语言政策为切入点,在权力的视角下,分析喀麦隆双语平等的语言政策在不同时期的特点和效果,阐释权力运行如何使双语平等政策出现偏差及其所带来的影响。
喀麦隆以复杂的气候地形、独特而丰富多彩的文化而被称为“小非洲”,是一个极有代表性的非洲国家。殖民时期,喀麦隆曾被德国、法国和英国三国殖民。1884年,德国殖民者踏上这片土地,喀麦隆成为德国“保护国”;一战德国战败后,德属喀麦隆交由英法两国托管。英国和法国带着“文明使命”输出其文化体系,分别建立起英国和法国两套语言系统、教育系统、法律系统、行政系统等。直至1960年法属喀麦隆宣布独立,建立喀麦隆共和国,1961年英属南喀麦隆脱离英国独立,并通过公投宣布与喀麦隆共和国统一,建立喀麦隆联邦共和国,法属喀麦隆即东喀麦隆,英属南喀麦隆即西喀麦隆的前身(包括西南省和西北省)。喀麦隆政权建立的基础是联邦制,每个州都享有一定的自治权,因此,保有两套原有的语言文化系统不仅是国家稳定的需要,同时也是经济层面和文化体系上维持喀麦隆政权的需要。喀麦隆成立之初,阿希乔总统(Ahmadou Ahidjo)在位于英语区的布亚莫雷克(Molyko Buea)双语学校表示:“政府所指的双语是法语和英语在全国范围内得到实际运用。”③Isaiah Munang Afafor.Officia Bilingualism in Cameroon: An Empirical Evaluation of the Status of English in Official Domains.University of Freiburg in Freiburg im Breisgau, 2005: 45.事实上,喀麦隆在独立初期就通过宪法确立了法语和英语的平等地位,其主要目的是使新生国家尽快过渡到平稳发展的状态。
喀麦隆之所以实行双语平等政策,其主要原因如下:
殖民时期,英国和法国为维护统治进行语言传播,培养精通英语或法语人才,语言以其自身强大的适应性、包容性和同化性对喀麦隆人的思想行为、文化体系产生了重大影响。英属南喀麦隆以及法属喀麦隆在英法两国分治下已经发展为相对单一的政治单元,同时各自显示出文化同质性的特征,但两个地区之间的文化异质性则大大增强。具体表现为宗主国对其统治地区实行间接或直接的语言同化政策,民众对殖民宗主国语言的选择上持积极的态度,英属南喀麦隆以及法属喀麦隆此时各自向建立英语文化体系或法语文化体系方向发展。
英属殖民地的语言政策大致上可分为两个阶段④本文所讨论的英属殖民地和法属殖民地时期指的是喀麦隆成为英法两国托管地到英属南喀麦隆独立的时期。英法宗主国对其殖民地的同化政策中大部分政策虽然没有直接提及对喀麦隆实行的语言政策,但在实际执行中却依此执行。:二战结束前,其语言政策大致上保持着“规避英语教育的政策”(A policy of an avoidance of English education)⑤Brutte-Griffler Janina.World English: A study of Its Development.Cleveldon: Multilingual Matters, 2002.;战后到独立阶段实行扩张政策。第一阶段政策主要是由菲尔普斯·斯托克委员会(The Phelps Stokes Fund)于1925年颁布的《英属热带非洲教育政策备忘录》白皮书所引导,注重发展适应性教育,强调土著语应是热带非洲国家所有基础教育的基础和教学语言。⑥Ibid.掌握英语不但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同时在强大的殖民力量之下,大部分没有机会掌握英语的民众便丧失了自主管理权利。因此,英属非洲本土知识分子通过非洲本土杂志,如《黄金海岸领袖》(The Gold Coast Leader)等,号召抵制殖民者的适应性本土教育,提倡建立英语授课的学校。二战前英国殖民政府实行适应性本土政策,遏制英语在社会传播,懂英语成为精英阶级的标配,以语言等级为特征的社会阶层分化秩序开始建立,无形中形成民众对英语教育的迫切追求,英语文化也随之慢慢渗透在英属喀麦隆的文化土壤中。
二战后,英国对殖民地的语言政策发生重大改变,从规避英语教育到实施扩张性英语教育政策,同时禁止学校教授当地语言。英语在英属喀麦隆得到了有效且迅速地传播,英语也受到了民众的欢迎。殖民学校迅速增多,已从1938年的253 所增加至1959年的468 所,⑦Chumbow Baker S., Anne S.Bobda.« The Life-Circle of Post-Imperial English in Cameroon ».In Joshua A.Fishman, Andrew W.Conrad and Alma Rubal-Lopez (eds.) Post-Imperial English: Status Change in Former British and American Colonies, 1940-1990.Berlin: de Gruyter, 1996: 402-429.转引自李清清.《英语和法语国际传播对比研究》.北京外国语大学,2014.而且99%的学生都是接受以英语为教学语言的小学教育。同时,英属喀麦隆的本土语言教育则迅速衰弱,从1927年的299 所本土语言学校骤减至6 所学校,学生数量也从6155 名减至191 名。⑧Todd Loreto.« English in Cameroon: Education in a Multilingual Society » in J.B.Pride (ed.) News Englishes.Rowley.MA: Newbuty House, 1982: 119-137.转引自李清清,前揭文,2014。英语在喀麦隆得到了有效的传播,英属喀麦隆民众也做出了追求英语而放弃本土语言教育的语言选择。英语在英属喀麦隆社会文化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成为殖民者当局控制殖民地社会文化发展以及阶级晋升的工具,英属喀麦隆地区文化逐渐趋同,人们逐渐形成以“英语语言文化”为符号的共同身份认同。
与英国实行的间接统治不同,法国对非统治更具直接统治的色彩,实行同化政策。法国具有悠久的语言民主主义传统,法语被视为一种“普世的”语言,这成为法国对外语言政策的核心思想。同化政策的主要内容之一就是以法语取代当地语言,进而消灭当地传统。⑨Francois Manchuelle.« Assimilés ou patriotes africains? Naissance du nationalisme culturel en Afrique française ».Cahiers d’Etudes Africaines, 1995, 35(138/139) : 333-368.法国在“接手”喀麦隆仅仅4 个月后,便将23 所德国传教士遗留下来的学校转变为法语学校。1918年2月24日颁布《法语教育法令》,建立30 所法语学校。1920年10月1日,法属喀麦隆专员朱尔·卡尔得(Jules Carde)颁布了第一条禁止私立学校使用除法语以外的语言教学的法令。1944年法国颁布的《布拉柴维尔宣言》指出了法属非洲殖民地教育的3 条方针:一是扩大教育普及面,使法语教育惠及更多殖民地民众;二是坚持法语作为教学语言的重要地位;三是招募更多具备优秀法语能力的非洲本土教师,以满足需求。⑩White Bob W.« Talk About School: Education and the Colonial Project in Franch and British Africa (1860-1960) ».Comparative Education, 1996, 32(01): 9-25.转引自李清清,前揭文,2014。由此,法语成为法属殖民地教育的核心内容,囊括了殖民教育的所有阶段,建立了完整的语言教育体系。此时的法属喀麦隆语言政策在教育、行政、社会等各个方面培养亲法精英,殖民政府大力扶持本土法语人才,他们身上的“法语”光环,增加了法属喀麦隆民众对学习法语的热情,民众对法语更加倾向于一种积极肯定的态度,并且逐渐形成以法语为特征的政治文化实体。
因此,无论是英国从一开始规避英语语言传播,还是法国一直贯彻实施的语言同化政策,在或多或少地压制当地语言发展的过程中,英法两国通过英语或法语将自己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推行到喀麦隆,通过大多数社会成员自愿认同来实现价值共享,殖民语言背后强大的社会文化体系逐渐植根于喀麦隆的文化土壤中,并对独立后的喀麦隆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喀麦隆共和国的形成,即英国的南喀麦隆托管区和法国托管区的统一。两个殖民宗主国为喀麦隆带来了两套殖民系统,两个地区无论是在语言文化系统上,还是行政系统上都大相径庭。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具有深刻的民族性。在独立初期,最迫切的问题是如何维护国家稳定。为了维持英语和法语的既有现状,沿用殖民者留下的行政体系,以降低独立之初的国家运营建设成本,喀麦隆将法语和英语同时确定为官方语言,两种语言具有相同地位。独立初期,喀麦隆经济状况与大多数刚获得独立的非洲新兴国家一样,国内经济脆弱,高度依赖殖民宗主国,对外资的依赖程度高。一方面,联邦的绝大部分产业仍然控制在外资手中,其经营、发展严重依赖外国资本;另一方面,接受外援是联邦获得发展资金的重要途径。1961年10月,喀麦隆联邦刚成立,为加强同西喀麦隆的联系,英国政府以赠款50 万英镑支持西喀麦隆政府,并将英联邦对西喀麦隆的出口特惠关税待遇延长到1963年9月。在东喀麦隆,法国资本控制着金融、外贸、工矿业、交通运输业等主要经济部门。四家法国垄断公司——喀麦隆石油勘探开采公司、喀麦隆铝业公司、喀麦隆电力公司、非洲森林与农业公司的资本额占喀麦隆全国750 家企业资本总额的一半以上。在1962—1963年,法国向喀麦隆的经济发展计划提供了3亿非洲法郎的贷款。⑪姚桂梅,杨宝荣.《列国志:喀麦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116-117.喀麦隆对英法两国关系的看重也成为其选择双语制的原因之一。
喀麦隆是整个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缩影,是非洲的十字路口,是一件“百衲衣”。它不仅在地理位置上是非洲北部、西部和中部地区的交汇处,同时也是几内亚海岸、西苏丹和刚果三大文化地区的汇合点。喀麦隆拥有超过250 个族群,全国没有发展出核心族群,即没有任何一个族群人数超过国家总人口的20%,是非洲典型的无核心族群国家。族群间关系复杂,相邻地域间个别族群关系甚为紧张。如巴蒙(Bamum)人与巴米累克(Bamileke)人之间因在文化上存在较大差异,地域上又紧密相连,两个族群间关系时常紧张。在语言丰富性方面,喀国居民分3 大语系,分别是尼日尔-科尔多凡语系、闪含语系和尼罗-撒哈拉语系,⑫葛公尚,于红.《世界民族第六卷:非洲》.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180-181.喀麦隆拥有242 门非洲本土语言,以其丰富多样的语言数目在世界上排名第七,在非洲排名第二,但没有占主导地位的区域性语言。⑬Yasmine Bahri Domon.Les Cultures du Cameroun, paix et diversité.Paris : Collection « Rencontres et Terres d’Afrique », 2007 : 70-73.同时,在全球化背景下,语言选择的国际化趋势在非洲国家十分显著,为了提升交际效率、融入国际社会,人们自然会选择更具交际潜能和交际价值的语言,如法语或英语。人们对英语和法语的语言态度往往更加积极。前雅温得第一大学和雅温得第二大学校长让·塔比-曼加(Jean Tabi-Manga)在其著作《喀麦隆语言政策》中提到,实际上喀麦隆人对当地语言兴趣并不大,他们更喜欢用法语或英语表达。⑭Jean Tabi-Manga.Les Politiques linguistiques du Cameroun : Essai d’aménagement linguistique.Paris : Karthala, 2000 : 237.
在独立初期,喀麦隆政府面临着丰富繁杂的本土语言状况和紧张的族群关系局面。同时东西喀麦隆实行联邦制政体,各州保留一定的自主权,国家政权尚未稳定,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英语和法语两套语言文化系统依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出于维护国家统一和团结的目的,同时基于其族群和语言的现实状况,为了避免语言冲突以实现国家尽快平稳过渡,喀麦隆实行双语平等的语言政策。
直至2017年,喀麦隆没有专门的政府部门负责语言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也没有专门的文件对双语政策进行明确说明。喀麦隆国家宪法确立了双语平等地位,一些法令(主要为教育法令)对喀麦隆语言政策也有所解释。这些为数不多的文件划定了喀麦隆语言政策的基本实施范畴,主要集中在国家公共事务管理和教育两大领域。实际上,喀麦隆政府关注的是实施双语平等政策背后的政治关系,即试图培养所有喀麦隆人的国家民族意识以对抗从独立之初就潜伏在喀麦隆社会的分裂倾向。但只关注政治关系,而不关注语言发展,在缺乏必要的地位规划、习得规划的情况下,英语和法语在喀麦隆社会中获得平等地位恐怕难以实现。
面对新国家内部异质性,阿希乔政府为促进多元族群国家认同构建而提出了“喀麦隆人”的国族概念。自独立以来,喀麦隆政府致力于将各个拥有不同文化的族群民众整合在统一的国家公民身份的框架之下,其政治体制经历了从联邦制到单一制共和政治体制的发展。1961年10月1日,喀麦隆联邦共和国成立,确立联邦共和政治体制,东、西两邦拥有自己独立的立法、行政和司法系统,两套体系中间没有隶属关系,东、西两邦之间平等自治。但从统一进程开始,“阿希乔和许多东喀麦隆的政治家就对创立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统一国家比建立一个松散组织的联邦更有兴趣”。⑮姚桂梅, 杨宝荣,前揭书,第109 页。1972年,喀麦隆联邦共和国改名为喀麦隆联合共和国,到1984年又更名为喀麦隆共和国。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喀麦隆成为一个单一制共和政治体制的国家,可见,政府在建立一个单一国家上的决心。然而,国族的建构过程是漫长而复杂的。为了维系和巩固这个共同体,国家必须采取多种方式来加强它的整体性,提升其一体化的程度,开展内容丰富的政治整合、经济整合和文化整合。其中国族认同——人们的心理认知和感受才是最重要的。⑯周平.《民族国家与国族建设》.政治学研究,2010(03):85-96.语言认同与文化认同紧密联系,历史上有很多国家正是通过语言政策强化语言认同,从而进一步强化文化认同。⑰赵蓉.《文化认同视域下的美、法、欧盟语言政策规划研究》.语言政策与语言教育,2018(02):43-53.
然而,越来越多的英语区民众,尤其是精英阶层,开始怨恨失去地区自治,对在一个统一的国家中以英语为母语的少数群体处于从属地位感到不满。在国家决策委员会中,他们代表人数不足,地位低下;英语区基础设施建设被忽视,而丰富的石油资源却遭到法语区掠夺;遭到“法语化”等。⑱Piet Konings, Francis B.Nyamnjoh.« The Anglophone Problem in Cameroon ».The Journal of Modern African Studies, 2007(35): 207-229.英语和法语成为了英语区民众和法语区民众相互区别的语言文化符号。此时,英语和法语在国家和社会事务中能否实现真正的平等就变得尤为关键。
独立以来,喀麦隆在1961年宪法、1972年宪法和1996年宪法中都确认了其官方语言为英语和法语,二者有同等地位。但语言政策随着政治体制的改变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1961年至1972年期间,喀麦隆实行的语言政策基于联邦政治体系,国家双语政策尚未制度化,国家尊重各个州的语言选择,并且通过一系列的政策法令,确保英语和法语在国家机制运行中能够正常使用。如在1963年,为了保证两院制政府工作能够顺利进行,阿希乔总统下令建立语言办事处(Bureau linguistique),负责翻译政府文件,逐步推行官方双语。1972年,随着政治体制发生改变,喀麦隆语言政策从尊重各州语言传统转变为大力推行官方双语制,目标是每一位喀麦隆公民都能熟练运用英语和法语。1980年,第80/281 号总统法令提出在所有政府部门和国有大型企业中设立翻译处,并且在布埃亚(Buea)创立翻译学院。新任总统保罗·比亚(Paul Biya)上台后,官方双语政策向个人意愿倾斜,逐渐转变为基于尊重个人选择的官方双语政策,起初其目标是确保每个公民能够在两个不同的语言文化系统中得到公平的对待。例如,1985年8月20日实施面向法语区从事公共事业人员教授英语的计划;1986年,实施平等推广英语和法语的计划等等。这些计划的目标都是希望给予法语和英语在公共事务中平等地位,让每个说法语或英语的喀麦隆公民能够在各方面得到平等的对待,以达到国家一体化的最终目标。1991年8月16日总理向各省政府表示双语培养计划(Le Programme de Formation Linguistique Bilingue (PFLB))的目标是促进国家统一和融合,提高公共服务效率,主要通过加强政府工作人员的双语能力,鼓励个人学习等方式促进双语发展。综上,我们可以看出政府试图在国家公共事务领域推广双语制,以保证政府官员对双语的掌握。但在2002年初,一份调查研究表明,无论是普通的政府工作人员还是高级官员所理解的双语制都与政府所倡导的双语制相悖,只有4.6%的受访者与政府所倡导的所有喀麦隆人都应掌握双语的双语政策相契合,82.2%的受访者认为双语制指的是英语和法语作为官方语言同时存在。⑲Isaiah Munang Ayafor.« Official Bilingualism in Cameroon: Instrumental or Integrative Policy? ».Proceedings of the 4th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Bilingualism.Somerville: Cascadilla Press, 2005: 129-130.在最近的一项针对双语者在工作生活是否占有优势的调查中,408 份问卷中只有16 个受访者认为政府对待双语政策的态度是积极的,超过96%的受访者认为政府的态度是消极的,他们认为政府采取双语措施并没有增加双语者的人数。⑳Kouega J.-P.«The Benefits of French-English Bilingual Competence in Cameroon ».Open Access Library Journal, 2018(05): 1-14.原目的为促进双语发展的语言政策无法得到有效落实,在追逐政治目标时无相应的语言规划与其配套,英语和法语逐渐沿着各自的轨迹分别发展。
习得规划又被称为语言教育规划。英格拉姆(Ingram D.E.)将语言教育规划定义为通过教育系统实现语言规划的理想、目标和内容的一种官方的、政府层次上的活动。㉑Ingram D.E.« Language-in-education planning ».Annu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9: 53-78.20世纪60年代,喀麦隆联邦政府在教育领域试图逐步推行官方双语。如1963年6月19日颁布63/13 法令规定中等教育开始引进第二外语教学,1964年规定私立中等教育(包括职业技术教育)必须在中等教育的第一年开始第二外语教学。喀麦隆大学同时接受来自英语区和法语区学生,教学语言为英语或法语。1972年,政府为所有正在受教育的公民提供指导课程,旨在培养必要的双语意识。㉒Biljaakody Zachée Denis.La dynamique des langues camerounaises en contact avec le Fran ç ais: approche macrosociolinguistique.Université de YaoundéⅠà Yaoundé, thèse (Sociolinguistique), 2005 : 277-284.1977年,阿希乔总统在雅温得公立双语中学的落成典礼上说:“对双语的逐步掌握应该尽可能完美;语言教学的水平不该像喀麦隆人自己所理解的那么低”,“我们的学校要达到的目标是,培养熟练掌握两种语言的公民,他们可以随意使用法语或英语撰写优秀的文学或科学作品”。㉓Isaiah Munang Afafor.op.cit.p.46.转引自郑崧.《喀麦隆官方双语政策的性质及失败原因》.西亚非洲,2010(03): 39-43.政府一改过渡时期(1961-1972)行事谨慎的做法,大力推行官方双语制,强化国家和个人的双语意识,协调英语区和法语区的教育系统。实际上在1972年到1982年间,政府在各个教育阶段大力推行官方双语制而全喀麦隆在小学阶段教授第二门官方语言的学校仅仅只有400 所。小学教育中对双语教育没有系统规划,也没有具体的实施细则。政府的双语教育政策主要是出于政治因素考虑的。直到2001年,政府才正式出台法令(No 66 C/13/MINEDUC/CAB du 16 février 2001 du Ministère de l’Éducation Nationale)规定小学必须教授第二官方语言,但直至2005年,很大一部分的小学仍然没有执行该项法令。㉔Alain Takam.« Bilinguisme officiel et promotion de la langue minoritaire en milieu scolaire : le cas du Cameroun».Revue électronique internationale de sciences du langage Sudlangues, 2007(07) : 33.大量的法语区老师被派往英语区,由于他们的英语水平不高,只能以法语授课,这导致了中学生被迫转学到文法学校(Grammar school)接受英语教育。职业教育英语文凭被法语职业技术文凭(Certificat d’Aptitude Professionnelle)所取代,然而该文凭在英语国家认可度不高,学生无法在英语国家继续深造。英语学校的课程用法语授课,试卷也是用法语设置的,随后被翻译成英语,但通常来说翻译质量很差,这使得许多考生无法通过考试。㉕Kouega J.-P.« The Benefits of French-English Bilingual Competence in Cameroon ».Open Access Library Journal, 2018(05): 1-14.大学里英法老师的比例为1:4,学生常常会因为语言障碍而无法理解课堂内容,他们经常把考试失败的原因归结为语言问题。㉖George Echu.« The Immersion Experience in Anglophone Primary Schools in Cameroon ».Proceedings of the 4th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Bilingualism.Somerville: Cascadilla Press, 2005: 647.综上,各个教育阶段难以支撑双语政策的实施。
喀麦隆对双语教育的习得规划没有达到预期目标,从小学教育到高等教育,缺乏双语教育的具体法规和对双语教育的合理性和可行性深入探讨,没有投入必要的人力和物力。
政府出于国家统一的考虑,其显性语言政策一直实行着双语平等制,在没有行动支撑政策的情况下,双语制度无论是在国家公共事务领域还是教育领域中都无法得到全面落实,双语制成为维护国家统一的象征性政策,英语区和法语区实际上朝着单语制发展,两个地区间的文化异质性进一步强化。
尼日利亚学者阿约·班歌博斯(Ayo Bamgbose)在其著作《论语言与国家:撒哈拉以南非洲人民的语言问题》中所述:“非洲各国的语言政策问题具有以下特点:无效、模糊、专断、波动和没有贯彻宣言。”㉗转引自孙晓萌.《语言与权力:殖民时期豪萨语在北尼日利亚的运用》.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188.①从近60年的语言政策实践来看,这一政策没有达到其在政治、文化和语言方面的目标。喀麦隆语言政策基于国家整合基础上,语言与政治由此产生纠葛,萌生语言政治,影响权力的分配,并在文化身份认同、语言文化秩序和社会阶层等方面产生了重要影响。
国家认同与社会秩序的生成密切相连,国家认同的水平直接影响着国家的安全和社会的稳定,而公民的国家认同根植于社会中的每一个人。㉘袁娥.《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研究述评》.民族研究,2011(05):96.英语区民众在殖民文化基础上建立起以语言为符号的社会群体认同,同时语言作为一种具有象征性特权的权力㉙有关“语言与权力关系”的更多讨论,可见孙晓萌,前揭书,2014.,他们以此提出对自身权力和文化保护的要求。如果这些要求得不到满足,他们很有可能会因此感到备受歧视,这种质疑在社群精英系统化地说教和引导下,往往会转变为抛弃国家认同,强化自身文化认同,对国家权威和政府合法性提出质疑。殖民时期,英国殖民者在英属喀麦隆实行间接统治。二战后通过实施扩张性英语教育政策,同时禁止学校教授当地语言,英语得到了有效且迅速地传播,建立起殖民者的文化霸权。英语文化逐渐在当地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位置,英语也随即成为殖民者控制殖民地社会文化发展以及阶级晋升的工具,民众出现了追捧英语教育的热情。在殖民者的语言政策与民众的态度的互动中,英语背后强大的社会文化体系逐渐植根于英属喀麦隆的文化土壤中,英语也随之成为当地民众身上的文化符号,与其他社会群体形成一定的边界。
独立后,喀麦隆语言政策在不同的时期呈现出不同的特点。从20世纪60年代实行尊重地域性原则的双语政策,70年代初到80年代初大力推广官方双语制,80年代以来为了缓解英语区和法语区对立的困境,语言政策转向尊重个人选择的双语政策。英语的弱势地位仍在持续,在无法提升英语地位的情况下,实施尊重个人选择的双语政策反倒加深了英语区和法语区之间的矛盾。英语区民众主要通过教育或其他社会组织获得英语文化殖民遗产。英语是英语文化系统的象征,它作为政治工具而被建立起来,是国内斗争中有力的杠杆。这就是为什么相比之下,英语区民众对第一语言(英语)比法语区民众对第一语言(法语)的态度更积极,对第二语言的态度则更为消极。㉚Hamers J.F., Blanc M.Bilinguality and Bilingualism.Newcastl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2.转引自Aroga Bessong, D.P.« Le bilinguisme officiel (français-anglais) au Cameroun : un problème d’aménagement efficace ».TTR : traduction, terminologie, rédaction, 1997, 10(01) : 233.英语区与法语区之间在公共管理方面缺乏共识,从而削弱了国家共同价值的整合。强制性的国家政治环境让英语社群意识到自身特性同时对国家融合提出质疑。㉛Aroga Bessong, D.P.op.cit.p.233.自身文化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关系和社会秩序紧密相关,实行双语平等制是出于其建构“喀麦隆人”国族身份的政治目的。英语区民众属于喀麦隆国家中的少数群体,当他们感到自身的文化特质未受到尊重的同时对国家又没有足够的认同,便有可能因身份认同危机而产生以语言为特征的文化冲突。
就英语区民众而言,尤其是受过英语高等教育的精英,他们以英语文化为自身文化认同,但在“喀麦隆人”的国族认同上,他们产生了信心危机与不安全感。英语区的身份认同危机主要表现在政治认同危机和文化认同危机两个方面。首先,政治认同危机表现为英语区民众尤其是社会精英对喀麦隆国家身份的不完全认同,甚至不认可喀麦隆国家公民身份的分离主义倾向。其次,文化认同危机表现为英语区民众认为自身文化发展受到忽视,难以融入喀麦隆文化与价值观中,而法语文化却得到巩固。两者之间存在失衡促使英语区强化英语文化认同,致使两种文化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英国语言学家诺曼·费尔克拉夫(Norman Fairclough)在他的著作《语言与权力》提出,语言是一种社会实践(social practice),它是社会秩序的一种永恒的介入力量,从各个角度反映现实,通过再现意识形态来操作、影响社会过程;语言的使用可以促使话语的改变和社会的变革。㉜Norman Fairclough.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The critical Study of Language.London: Longman, 1995: 259.转引自孙晓萌.《语言与权力》.北京外国语大学, 2013:13.教育系统在确立、合法化和强制推行官方语言过程中发挥着决定性作用。㉝李丹.《语言冲突视角下非洲教育语言政策研究》.北京外国语大学,2015.教学语言的选择和优势往往体现了社会上占有优势的群体对教学语言的支配。尽管喀国出台了许多在学校里推行双语制的措施,但由于双语教学成本过高、缺乏师资力量、英语区民众对双语热情不高、政府没有制定出具体的双语制法规以及明确的语言规划等原因,在教育体系中,法语不断强化自身地位。法语区的学校多为单语制,而英语区的学校多为双语制,但英语区的学校会优先发展英语。在大学里,绝大多数老师用法语授课、考试,大部分学生都是来自法语区的学生,成长于英语教育体系下的英语区学生在法语区学习时很有可能出现种种不适,难免会影响其学习兴趣和热情,在课堂上难以吸收知识,考试时语言上的障碍又会阻隔其取得好成绩,丧失更多的机会。
语言等级结构建立在社会基础之上,不仅仅依靠语言政策和预先规划发挥作用。英语区的劣势起源于殖民时期,当时英属喀麦隆并入英国统治的尼日利亚殖民地,成为“殖民地中的殖民地”,交由尼日利亚殖民当局统治。从此时起,英属喀麦隆(包括现在喀麦隆英语区领土)一直处在不受重视的状态。独立之后的喀麦隆在政治、经济和文化语境中都极大提升了法语的语言价值,促使法语区民众对双语制缺乏热情,法语区学习英语的人数比例远远低于英语区学习法语的人数比例。独立后的几十年里,喀麦隆逐渐形成了推崇法语、忽视英语的语言等级结构。法语区民众对法语普遍持有“法语更有用,懂法语就足够了”的固步自封的语言态度使得双语制在法语区并不太受欢迎。英语始终在地位规划上没有得到发展,尤其是在法语区更是举步维艰。英语在喀国无法满足民众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需求,因此,民众普遍认为法语比英语更有价值。而大部分英语区民众并不能很好地掌握双语,社会普遍塑造了只有通过法语才能晋升到更高社会地位的语言使用情况,英语区民众因而普遍对重法语轻英语的语言等级结构不满,尤其是英语区本土精英对法语更是持有一种又爱又恨的语言态度。语言作为一种软权力,在语言等级结构中,占有优势的语言群体就意味着拥有更多的象征性权力,就更容易获得更多的政治、经济权力,社会权力结构便可能变得不均衡。
语言冲突中的权力因素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社会权力,是一种具有象征性特征的权力,即软实力。象征性权力作用在语言市场上,实现不同类型资本间的相互转换:良好教育(文化资本)意味着通晓一门外语(语言资本),并由此获得一份收入颇丰的工作(经济资本),进而赢得社会声望(社会资本)。㉞Loos E.« Language Choice, linguistic Capital and Symbolic Domination in the European Union ».Language Problems and Language planning, 2000, 24(01): 38.语言作为社会阶层分化的工具,法语和英语在喀麦隆社会中所掌握的资本不一,从而实现了更广意义上一个社会群体对另一个社会群体的隐形支配。长期以来,喀麦隆建立了从法语、英语、本土语地位依次下降的语言等级秩序,在权力结构中相对应的是受过法语高等教育的精英、受英语高等教育的精英以及说本土语的普通民众阶层。在殖民时期,殖民宗主国便有意建立划分等级的社会秩序。在英属殖民地的土著管理机构中,英国提倡使用本土语言,但中高层的殖民管理系统中英语始终是通行语言。在法属喀麦隆,法国更是致力于通过一整套严格的教育机制培养“法国化”的本土精英。法国殖民者将教育体系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农村学校,主要进行法语教学和乡村适应性教育,教授卫生和农业课程;第二类是区域学校,教授精准的法语;第三类是成人培训课程,主要培养能够使用法语进行阅读和写作的人才。㉟Jean Tabi-Manga.Les Politiques linguistiques du Cameroun : Essai d’aménagement linguistique.Paris: Karthala, 2000.从初级教育到高级教育都囊括了法语教育,而且培养了适应不同社会阶层的学生,这是一套有意划分等级的教育体系。喀麦隆独立后继承了语言主义遗产,延续了以语言为基础,合法化、实现并再生产群体间权力和资源不平等分配的意识形态、社会架构和社会实践。㊱Phillipson R.Linguistic Imperialism.Oxford: OUP, 1992: 47.转引自李丹,前揭文,第169 页。其次,在客观条件上,英语区在喀国一直处在弱势地位。喀麦隆的政治中心雅温得和经济中心杜阿拉均在法语区。喀麦隆学者阿贝尔·埃让嘎(Abel Eyinga)表示:“法语区必然会吸收英语区文化元素,我们(法语区人们)拥有领土和人口优势(……)我们在社会发展上取得无可置疑的进步,无疑是统一的支柱和支点。”㊲Eyinga Abel.Introduction à la politique camerounaise.Paris : l’Harmattan, 1984 : 378.法语占主导地位的主要原因是法语人口占全国人口多数,同时政府中的高级官员大部分是法语母语者。㊳Echu G.« The Language Question in Cameroon ».Linguistik Online, 2013, 18(01): 25.
喀麦隆延续了殖民统治时期的语言等级结构,受法语教育的精英利用自身优势在建国后成为国家统治精英。在权力的“朝圣之旅”中,英语区民众要想参与更大的经济权力或政治权力争夺,其首要的条件无疑是双语能力。如英语区学生想要到教育资源丰厚的法语区继续完成高等教育,双语能力是其敲门砖。但对于法语区的学生而言却不必如此。在军队里,懂法语的军人会获得更多的晋升机会,想要获得晋升,那么来自英语区的人就必须是一个双语者,但来自法语区的人,懂双语不是必要的条件。整个社会以统治阶层的语言实践为衡量标准建立起一个语言市场(linguistic market)。㊴Bourdieu P.Language and Symbolic Power, translated by Gino Raymond and Mattew Adamson.Oxford: Polity Press, 1991: 5.统治阶层作为市场规则的制定者,自然赋予本阶层所用语言以最大的语言价值。不同的语言或语言变体被赋予非等量的语言价值,语言使用者由此获取非等量的语言资本。㊵李丹,前揭文,第32 页。法语母语者拥有比英语母语者或本土语言母语者更多的文化资本,在语言市场中占优势地位,由此导致喀麦隆社会阶层分化。以法语母语者为核心的统治阶层支配下的语言政策及其实施使语言等级结构合法化并再生产了社会分层,维持了语言象征性权力分配不均格局。
如前所述,喀麦隆实行双语制有其历史原因和现实需求。在大部分的非洲国家,殖民遗产对当地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各方面产生深远的影响;国内缺乏统一的民族语言,为了避免族群冲突,多数国家会采用英语或法语等中立性语言。在多语言国家中,如何平衡各语言背后的语言文化系统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一个具有普遍性的问题。
就喀麦隆而言,双语制在独立之初起到了促进国家统一,实现平稳过渡的积极作用。政府意图通过双语制实现维护国家统一的政治目标。但由于缺乏系统具体的语言规划和目标等原因,在国家管理事务和教育领域中,出现政策目标与实际效果相反的局面,“喀麦隆人”国族身份与双语制的矛盾凸显。语言所表征的冲突、控制和权力表现在喀麦隆的语言秩序、身份认同和社会阶层上。法语为上的语言秩序和受到阻碍的阶层流动触发了英语区民众的身份认同危机。不同群体对自身语言地位的追求,其背后必然隐藏着一定的诉求,他们不仅把国家对自己语言的尊重与否看作是对自身群体文化特性的尊重与否,也更看作是对自身权力和资源分配的公平与否。
如今,喀麦隆许多语言学、社会学、人类学学者提倡喀麦隆制定国家多语语言政策,地方民族语言被学者们提上重点讨论范畴,发表了多篇关于地方语言保护和使用的论文。㊶参见Biljaakody Zachée Denis.La dynamique des langues camerounaises en contact avec le Français : approche macrosociolinguistique.Université de Yaoundé I à Yaoundé, thèse (Sociolinguistique), 2005.; Henry Vieille-Grosjean.« Pratiques de socialisation et d’éducation au Tchad : approche et questionnement ».Education et sociétés, 2010(26).; Assoumou J.« Pour une intégration réussie des langues nationales dans l’enseignement scolaire au Cameroun ».African Journal of AppliedLinguistics, 2007(05) : 5-31.; Mba G.« Pour une application des modèles généralisables d’enseignement des langues nationales au Cameroun ».African Journal of Applied Linguistics, 2002(3) : 17-32.; Elisabeth Gfeller.La société et l’école face au multilinguisme : l’intégration du trilinguisme extensif dans les programmes scolaires du Cameroun.Paris : Karthala, 2000.让·塔比-曼加在其著作《喀麦隆语言政策》中表达了对地方民族语言的重视,认为发展民族语言将带来新的文化发展和民族融合。㊷Jean Tabi-Manga.Les Politiques linguistiques du Cameroun : Essai d’am é nagement linguistique.Paris: Karthala, 2000.
当下,二元文化体系下的英语区与法语区的矛盾愈演愈烈。如何制定合理的语言政策,从而形成权力相对均衡的政治格局、推动英语区和法语区之间文化融合、建立各族群共享的文化联系和精神纽带、促进“喀麦隆人”国民认同的形成,将成为喀麦隆日后发展所面临的重要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