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剑
学术期刊界关于高校综合性学报困境与出路问题的讨论已不下20年,期间不乏激烈的争论。要说20年来讨论的最大成果,大概当属在承认高校综合性学报已普遍陷入困境之后,专业化转型的目标不仅被提了出来,而且似乎得到了行政主管部门的认同,被明确为综合性学报应该努力争取的发展方向。尽管反对的意见从来没有平息,但不管赞同还是反对,对于高校综合性学报的未来恐怕存在诸多变数的判断,业界同仁已没多少怀疑。
明确改革的必要和方向固然不易,而寻觅通往目标的路径更为困难。从2003年教育部“名刊工程”的启动,到2012年新闻出版总署《关于报刊编辑部体制改革的实施办法》的颁布,再到近年来红红火火的媒体融合,这一系列顶层发动由上及下的动作对作为改革对象的高校综合性学报深有触动自不待言,而底层的响应和实践探索也早已随之展开。但吊诡的是,高校综合性学报的处境并无多少实质性的变化,倒是这些曾经轰轰烈烈的改革差不多都偃旗息鼓了,而底层的探索实践因此也变得犹豫彷徨。就像不管数字技术和互联网技术如何突飞猛进,新媒体如何层出不穷,纸质学术期刊在中国学界特别是人文社会科学界仍然风头不减一样,高校综合性学报至少从表面看依然安然无恙,该怎么出版还怎么出版。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学术国际化大趋势难以逆转的大背景之下,创办国际一流学术期刊,争夺国际学术话语权已成为包括高校综合性学报在内的学术期刊不能推卸的使命,要成就这一使命,变革仍然势在必行,只是急风骤雨式的“转企”改革似已为悄然开始的另起炉灶温水煮青蛙所替代。传统综合性期刊特别是高校综合性学报的转型已不再被寄予厚望,高起点创办新的专业期刊成为国家学术期刊战略的首选,刊号的控制虽仍严苛,但近五六年来,每年都有为数不等的专业新刊获批问世。科技期刊更是走在了前面,始于2019年由多个国家部委联合发起的“卓越行动计划”破天荒地一举拿下了30个刊号用于新创专业期刊。这些新刊皆由国家重点科研机构和专业学会创办,国内著名学者领衔主编,以跻身国际一流为目标。按照这样的态势,能否就此顺利夺得国际学术话语权虽尚待观察,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假以时日,学术传播的格局必然发生质的变化。
在如此强势的新创专业期刊不断挤压之下,高校综合性学报还能守住现有的地盘吗?答案恐怕难令学报人乐观。从近年来学术评价和稿源流向的变化也不难看清未来的趋势。什么样的期刊才是学术研究需要的和学者欢迎的?高校综合性学报是不是这样的期刊?当这些本该由学界回答的问题在现实中却不取决于他们的意志时,左右不了高校学报发展路向的学者们必然选择“用脚投票”,最好的文章几乎都投向了专业期刊,自然科学论文更是大量地投向了国际学术期刊。在对学者的吸引力方面,能与专业期刊抗衡的高校综合性学报寥若晨星,更不要说与国际学术期刊集团竞争了。显然,高校综合性学报的危机并没有因为“转企”的终止而不复存在。带来困境的不是“转企”这样的改革,“转企”的退场只是因为它没能将高校综合性学报带出困境而已,困境却依然存在。
当然,可以列出若干种理由来证明高校综合性学报存在的必要,但我们终究无法回避的问题在于:一校一刊的高校综合性学报能担负起全球化时代高校学术传播主渠道的重任吗?或者更现实地问:综合性学报作为高校学术期刊主体的这一状况还能延续多久?可能被什么样的期刊所取代?如此,高校综合性学报将向何处去,就是迫切需要回答的问题。
既然变局难以阻挡,那么,在专业化、国际化趋势日益明朗的当下,高校综合性学报能否通过精选学科划定边界直接进行专业化转型,奋力跻身国内一流期刊甚至国际一流期刊行列?理智的答案却是悲催的:对于其中的绝大多数来说,答案只能是——不能。因为即使撇开如何破除体制为期刊自发的专业化转型所设下的障碍不谈,专业化转型必需的基本条件是目前绝大多数高校综合性学报不具备的。专业期刊与综合性学报看似只有一个是否设定学科或问题边界的差别,但实际上,两者之间在历史沿革、办刊宗旨、读者定位乃至编辑素养和编辑方法上都有着巨大的差异。
其一是观念的差异。高校学报虽然有着傲人的百余年历史,但就办刊观念而言,却没有与时俱进,基本停留在其初始状态,甚至还有所不如,本校科研“窗口”和本校师生“园地”曾是高校学报长期以来的一贯定位,展示本校科研成果、培育本校科研队伍被视为不变的使命。殊不知,当学报编辑们在“一亩三分自留地”上精心耕耘时,学术期刊对于学术研究的作用早已翻篇了。专业期刊的问世和发展壮大是与现代科学的学科分化组合相辅相成的,放眼望去,当今享誉国际学界的学术期刊,又有谁还在专门充当某个单位的“窗口”?又有谁敢说其所主办的期刊只是某个单位的“园地”?谁来办刊和为谁办刊正是办刊理念的核心。回顾学术期刊发展史,支撑学术期刊走向成功的一定是超越了狭隘的“单位”樊篱的优质学术群体,而优秀的学术群体也都拥有作为自己旗舰的学术期刊。这就揭示了学术期刊与学术共同体不可分割的同体共情关系,清晰的学科边界或问题边界只是表象,其背后是共同的志趣联结起来的共同体的意志。执着于“窗口”和“园地”理念的高校学报与不断分化组合的学科、与跨越校际的学术共同体的疏离是必然的。
其二是条件的差异。办刊是需要条件的,硬件的配套也许大多是钱的事,有钱就行,但软件或曰软实力的拥有却需要长期不懈的积累,而期刊能在学界形成影响、成为学者的归依,靠的是公信力和软实力。高校学报在刊号配置时,办刊单位的软、硬件是否具备,自然会经过审定,但由于定位为“窗口”和“园地”的缘故,标准主要在于该校是否有以学报来展示其成果的必要,而每所高校都会有这样的合理需求;既然要作为展示的窗口,面面俱到当为最好,多学科综合遂成首选。当这样的刊号配置方法和办刊宗旨及审定标准以高校学报体制的形式确定下来之后,高校以学报为主体的学术期刊格局也就此确定了。这一过程始于20世纪50年代,到21世纪初,一校文理各一综合性学报的目标终于一步步地实现了。但在日新月异的学术研究和学术传播面前,布局目标实现之日,也就是想充当学术传播主渠道的高校综合性学报彻底陷入困境之时。展示本校和为跨校的学术共同体服务是完全不同的业务,对办刊条件的要求当然也完全不同,条件的差异是必然存在的。
无论是办刊理念还是办刊条件,高校综合性学报与专业期刊的差异都是十分明显的:从形式来看,前者追求的是“全”,后者要求的是“专”;从作者指向来看,前者对内,后者对外;从办刊目的来看,前者为本校服务,重心在于展示本校,推介和培养本校作者,后者则是学术共同体的平台。更为关键的差异体现在与学界的关系上:前者因办刊目的和稿源的内向性,从学报到编辑必然以本校为中心而与学界疏离;后者内嵌于学术共同体,编辑是学术共同体的一员甚至是其中的佼佼者。由此决定了两者对学术研究的作用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还带来了编辑素养和学术视野的差异:前者关注的是本校教师,注重对校内科研成果的全面掌握;后者则必须对学术前沿有深刻了解和敏锐的领悟,能与一线学者平等对话,并具备足够的吸引力,成为学术共同体的中心,甚至其编辑的期刊能通过作者(学者)引领学术。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编辑综合性学报的理念和条件来进行专业化转型所欠缺的不是一点点,如果再加上体制和主办单位实力等因素,综合性学报的专业化转型就更显其复杂,这哪是给学报画个学科或问题边界就能解决的?
当然,以上所述学报的办刊理念和条件,准确地说,应该是本世纪初一校一刊综合性学报布局完成之时的状况。自新世纪初教育部启动“名刊工程”后,从管理部门到学报界都有对学报定位和作用的反思,专业化转型的方略正是在这一时期提出的,激烈的争论也由此展开。双方你来我往,看似针锋相对,但细细品味,其实是各说各的。赞同高校综合性学报应进行专业化转型者论述的重点,在于学术研究的进展需要专业期刊作为组织、传播和交流的平台,而综合性学报难以起到这一作用,故应以专业化为目标进行转型;反对专业化转型者坚持每个学校理应有一个展示本校科研成果的窗口,至于学术研究需要什么样的期刊,高校学报是不是这样的期刊,并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可见,双方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之所以能够形成交锋,原因在于行政主管部门刊号配置的方法——高校期刊总量不能增加,要新办专业期刊,必须减少综合性学报,即只能拿退出学报的刊号来创办专业新刊,也就意味着新办专业期刊需要以牺牲现有的“窗口”为代价,这才使得两个不同的问题纠缠在一起。
这样的讨论当然难有什么一方说服另一方的结果,如果对比一下论争的双方,可以看到:力主专业化转型的大多是“名刊工程”的入选学报以及部分科研实力较强的重点大学学报的主编和编辑们。这大概是因为,一方面,“名刊工程”确定的数年时间实现国内达一流、国际有影响的目标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以及在“名刊工程”建设过程中的种种感悟,由此生出学术媒体人的一份责任心和使命感;另一方面,即使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要遵从学术研究和学术期刊发展的规律,理智地看待学术期刊的前景,无论从现实的要求出发,还是从国际学术期刊现有格局来看,综合性学报从存在形式到办刊理念都已与这个时代对学术期刊的要求格格不入,有着难以弥补的缺憾,故而唯有专业化转型才有达成既定目标的可能。反对专业化转型的主要是中小学报的主编和编辑们,面对学术期刊发展大势,并非他们不理智,毋宁说他们更清醒——服务乃至引领某个学科的专业期刊不是他们的菜。对于众多高校学报来说,实现专业化转型,实在是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如果说,重点大学学报的专业化转型障碍主要来自体制和观念,那么,对于中小学报来说,更不可逾越的障碍是办刊条件,具体说来就是作为刊号拥有者应该具备的软实力。不同学校拥有的学术资源差距悬殊,在一校一刊的格局下,办一个展示本校形象的窗口看不出软实力的决定性意义,所以没什么不可以的,但要办一个内嵌于学术共同体的专业期刊(在现行科研体制下,这样的专业期刊实际上是具有号令学界的能力的),就不是那么简单和容易的事了。显然,对于专业化转型,非不欲,实不能也,而坚守“窗口”和“园地”则不失为安身立命的稳妥办法。
尽管争论没有结果,但不管持何种立场,有如此多的学报人集体展开对所陷困境及其根源的反思是前所未有的,自有其特别意义。必须有所改变,成为多数学报人的选择。然而,知易行难,专业化转型可谓举步维艰,除了体制、观念和条件的制约,没有成功的先例可循也是重要原因,以抛弃现有学报为代价的转型,不啻置之死地而求后生,风险不言而喻。教育部在“名刊工程”动员时也不忘告诫高校学报:“走内涵发展的道路……是最实际,目前最普遍可行的”。所谓“内涵发展”,就是不改变学报格局,通过努力提升编辑素养,提高学报学术质量,扩大在学界的影响,以为时机成熟时的专业化转型做准备。“更多的学校,更多的刊物,可能要走特色化的发展道路。”特色化具体措施就是创办特色栏目,彰显刊物个性。于是,教育部接着推出了“名栏工程”,名刊、名栏建设使特色化成为一时潮流。在创办特色专栏的同时,入选“名刊工程”的部分综合性学报利用互联网平台联合创办了对纸本学报按学科重组的“中国高校系列专业期刊”(“网刊”),并进而提出以专栏为单元构建互联网时代学术传播新秩序的“域出版”理念,吸引了更多学报参与。近年来高校学报的这些变化是确实发生了的,但凭此能够通往专业化转型,或者能引领学报走出困境吗?
应该说,新世纪以来,面临体制改革和转型的压力,部分高校综合性学报所做的两件事,即创办特色专栏和数字化“网刊”,还是取得了一定成效的。这些行动给高校学报界带来了如下变化:首先,关于学报的功能定位,在是“窗口”“园地”还是开放的公共学术平台的选择上,至少在主观上越来越倾向于后者;其次,关于学报的学科边界,虽然无法改变多学科综合性现状,但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主张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认同,将版面集中在自己具有相对优势的栏目,有意识地从学科拼盘向板块化发展;再次,关于媒体融合和期刊体系建构,作为专业系列期刊,“网刊”的问世,运用了数字技术和互联网技术,开启了兄弟学报间协同合作模式,为建构高校学术期刊体系进行了探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变化是与学界的关系,由著名学者担任学报主编和专栏主持人已经成为经常见到的现象,“编研一体”的事实存在使严苛的编辑职业化出现了松动,为学报及其编辑融入学术共同体带来了希望。
当然,尽管有了这些变化,我们还应清醒地看到特色化和“网刊”的局限性。
特色化办刊至少可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关于特色化的要义,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解说,即“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从中不难看到努力寻求区分度的意思,所针对的是学报的同构,以为各特其特、各美其美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其实,特色化做到极致也只能是“有所不为”,让学科拼盘不那么杂而已。特色化之所以在“名刊工程”建设中大受青睐,是因为“专业化”这一首要目标缺乏直通路径,而特色专栏有着比较清晰的学科或问题边界,从而与专业化有某些相通之处。笔者早就指出:“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把特色化道路视为由综合性向专业化转型的过渡通道。”“但同时也应看到,特色化并不能代替专业化”,这是因为特色化还有它的另一面。传统的特色化强调“人”“我”分际,要使自己成为“独一个”,难免以邻为壑,拒斥兄弟学报,这就不得不有意避开学界和期刊界普遍关注的某些基础学科和前沿领域,将专栏落在偏门或冷门之处,加之凭一个专栏的有限篇幅,无法像专业期刊那样与相应学术共同体建立广泛联系,难以得到学界的认同和关注,导致作者队伍狭窄、稿源稀缺,甚至难以为继,只有靠大力组稿才能获得必要的稿源,缺少甚至没有自由来稿也就谈不上同行学者的归依。所以,这样的特色化难以导致与学界关系的重建,甚至会适得其反,将自身封闭和孤立起来,而这样的特色化与“网刊”和“域出版”的理念也是冲突的。
显然,特色化与专业化虽有相通之处,但也易生抵牾,故应该抛弃“人无我有”的限定,提倡专栏的共有共建共优,以叠加效应扩大学科覆盖面和容量,发挥学报总体体量优势,以与专业期刊抗衡。“名刊工程”启动后特色化办刊之所以取得成效,与以下变化是分不开的:一是专栏选题范围有了较大拓展;二是专栏的开放度有了明显提升;三是刊际合作有了新的平台。可以说,“名刊工程”不仅推进了特色化办刊,更重要的是赋予其以新的内涵,从而为重建与学术共同体的关系提供了可能。但即使如此,要在特色化与专业化之间建立稳固关系,还有待于作为媒介的“网刊”或“域出版”这样的数字平台成为学术传播的主渠道。
关于“网刊”和“域出版”,学报同仁已有一些专门研究。笔者以为,从“网刊”的创办到“域出版”理念的提出,利用数字和互联网技术由多种学报和专业期刊联合学界共同完成专业化期刊体系及其平台的打造,虽然有了一套比较完整的构想,但要实现它,还需要多方努力和付出:首先要得到期刊体制的承认和支持;其次要有学界的广泛认同和参与;再次要有数字平台经营商的合作和承接。因此,“网刊”的未来还有许多不确定性,关键还是体制的承认。到目前为止,“网刊”仍然“妾身未明”,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学术媒体的合法身份,数字平台只能是纸本学报的附属品,借助数字技术制作的专业期刊体系仍无法落地。
由此可见,特色专栏和“网刊”虽然带来了一些变化,但要促成综合性学报的专业化转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随着“转企”等激进改革压力的消退,这样的努力还能坚持多久?
特色专栏和“网刊”将有怎样的未来,特别是能否导致高校综合性学报的专业化转型,进而促进高校专业期刊体系的重建,是需要谨慎评判的问题,因为这将关系到今天高校综合性学报将向何处去的抉择。
如果从纯技术的角度分析特色专栏和“网刊”这两件具有关联的事,可以看到:通过特色专栏,可望打破学报与学术共同体的疏离状态,重建与学者的关系,获得最好的内容(稿源);通过刊际联合,创建数字化聚合平台,可望构建脱胎于综合性学报的专业化期刊体系,建成最好的学术传播平台。可见其发展的逻辑结果,应该是参与其事的高校学报整体的专业化转型和新型的数字化高校专业学术期刊体系化刊群的诞生。
如果从学术传播国际化大背景下国家学术期刊的发展战略来看这样的思路,就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当今学术传播领域,一家或几家期刊单打独斗的时代早已过去,掌握话语权的必然是专业化、规模化、体系化、国际化的期刊集群。基于中国要早日建设成为学术和科技强国的愿景,国际一流的专业化、规模化、体系化的学术期刊集群的建设终将提上议事日程,因为唯有拥有这样的刊群,才有可能握有一定的国际学术规则制定权和话语权,学术和科技强国才能名副其实,而作为国家顶级科技人才聚集地的高校,理应成为这一学术期刊集群的主干。目前,高校确实是学术期刊集中之地,占据了我国学术期刊大半壁江山,其中又以综合性学报为主体,但高校学术期刊虽有数量却不成体系,综合性学报更是“千刊一面”的同构格局,要成为学术和科技期刊强国,体系的重建是必然的。体系的重建一般可有两条路径:一是以现有期刊为基础,通过改造而重建;二是撇开现有期刊另起炉灶。路径抉择的标准在于对现有期刊价值的评估,即可以利用的资源与必须承受的负担孰轻孰重。最终很可能是第三条路径:选择其中资源优势明显大于负担劣势的部分期刊作为基础的重建。对于学报来说,如何证明自己既有大于负担的资源优势,也有通往专业化期刊体系的合理路径,就显得至关重要。如果特色专栏和“网刊”所开辟的路径可以有效地证明这一点,那么,不仅对于学报的未来,而且对于高校“双一流”建设乃至学术和科技强国建设都是有积极意义的。
然而,如前所述,关于学术期刊体系重建,顶层设计对于高校综合性学报的专业化转型似已失去耐心,可能正在从改造既有期刊悄然地向另起炉灶转变。从2019年中国科协、中宣部、教育部和科技部等部门《关于深化改革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见》到《中国科技期刊卓越行动计划实施方案(2019—2023年)》的联合发布来看,另起炉灶新建专业期刊的路径实际上也已经开启,学术期刊体系的重建,如今至少已是在两条腿走路了。
可以设想的是,高校专业化学术期刊体系重建一旦完成,综合性学报如果不思进取,原地踏步,不能参与其中,其在学术传播中的地位和作用都必然会大大地削弱,即使重点大学学报也在所难免。其实,在专业化期刊体系建设先行一步的科学技术界,纵然“985大学”的自然科学综合性学报,只要没有经过专业化转型,如今的地位都已一落千丈,不用说一般高校了。因此,如今高校综合性学报将如何选择自己的发展路径,可能直接关系到未来的命运——或者证明自己在专业化期刊体系重建中可能发挥的作用,以合适的途径参与其中,成功转型成为专业化学术期刊体系中的一员(本文只是分析了特色专栏+“网刊”这一路径,希望有更多更好的路径被提出);或者退出主流学术传播,回归“窗口”和“园地”,专心服务于本校,甘愿成为一种“准内部资料”(早在20世纪90年代末,时新闻出版署就曾试图将所有综合性学报归入内部资料)。由此再来看学报界关于要不要专业化转型的争论,其实也就是对“窗口”和“园地”定位的不同态度而已,一方竭力避免奋力逃离,另一方则安之若素甘之如饴。逃与不逃,高校专业期刊体系的重建终会启动,不同的只是在重建的过程中高校综合性学报将会充当怎样的角色,参与者还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