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广播新闻节目故事建构策略分析

万丽萍 李京义

（1.浙江传媒学院播音主持艺术学院；2.浙江传媒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 浙江杭州 310018）

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发达的广播产业，为了在日趋激烈的传统媒介与各种新媒介之间的竞争中更好地发挥广播的优势，美国广播业不断创新理念，探索在新的媒介环境下的一些应对策略，比如重视移动技术、广播融合发展之路等[1]。此外，美国广播业依然非常重视新的媒介环境下的内容建设，这些内容建设理念和策略值得中国广播业界重视和借鉴。

在美国，不仅报社、杂志社、出版社才有编辑，才需要排版，电台也有专门的编辑来从事广播节目的内容编辑与排版工作。编辑排版工作虽然很重要，但普利策奖项中有报道奖、摄影奖、评论奖，甚至有漫画奖，却没有编辑奖。尽管如此，美国广播电台规定，编辑的责任是确保报道的准确性和公正性，确保报道都具有良好的故事结构，确保报道有过硬的写作质量。美国电台认为，信息不准确会对整个电台产生不良影响，破坏记者与听众之间的信任关系。

美国广播编辑的责任重大，所做的工作常常是几个报业编辑的工作量，广播编辑不仅要提议做什么样的采访，还要提出问题，帮助建构故事，修改播报稿件，甚至指导记者上传文件和编写报道摘要等等。通过对NPR等美国广播电台的研究，发现美国广播电台通常遵循的节目编排原则与策略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广播节目的故事编排

（一）故事要素。美国广播电台将节目中所报道的一个个事件称为故事（story），故事是节目的组成要素，广播节目就是由一个个的故事组成的。所以，广播节目的编排首先要考虑的是，要报道什么样的故事，以及如何来讲述这个故事。前者是广播新闻报道编排的故事要素，后者是新闻报道编排的结构要素，即故事的内部结构以及如何将不同故事合理地编排在一起，以达到最佳的收听效果。

在故事要素上，通常最理想的状况是，广播编辑和广播记者从报道开始之前就一起合作。编辑要帮助记者（有时也包括制片人）提出故事报道的重点，还要早一点和记者商讨节目即将报道什么样的故事，这样可以为后期的采访和事实跟踪报道节省很多时间。编辑通常要做的工作包括：

第一，评估某个故事是否足够有趣并值得进行去跟踪，应该思考一下这个事件有什么新意，它是否与国内外其他地区的人们有关（或者它能否已经被曝光），是否有“新闻钩（news hook）”让这个故事值得现在就去报道它。编辑需要确定某条新闻是否与其他地方发生的事件有关。

第二，和记者确定报道的结构是采用“垂直型”还是“横向型”。横向报道往往是从更高、更广泛的视角来分析新闻事件，而垂直型报道则是深入挖掘某一种想法或某个单一事件。相似的故事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讲述。比如，如果一个记者想要报道克隆动物方面的科学进步，他可能会去采访政策制定者、伦理学家、科学家和商人，这样跟克隆有利害关系的不同人都能讲述一些故事。这个“横向”故事也可以按时间顺序讲述克隆发展的历史。另一方面，记者也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实验室里的某位科学家身上，她是如何辛苦地从母牛的卵子里切除遗传基因，并用另一头母牛皮肤细胞里的DNA替换它，并利用这个场景来说明为什么克隆如此困难。这个故事结构就是“垂直型的”。它的视野相对狭窄，但具有一定的深度。

第三，和记者就某篇报道的重点达成一致的同时，也要仔细考虑其他基本要素。从童话故事到“纽约时报”的调查新闻，几乎每一个好故事都有一些基本要素。它即有人物，是在某个特定的地点发生的，又有一个明确的起点、发展过程和结尾。同时，故事还要具有某种张力，让听者或读者急切地想了解事情最后是如何解决的。广播故事也不例外。

第四，编辑和记者还应该讨论在什么地方进行报道。有时候，报道的地点是显而易见的，但很多时候，事件可能涉及几个地方。这个时候，编辑要确定报道是否只关注一个城市，还是应该比较其中的两个城市，或者应该对全国的情况进行概述，并思考是否有办法使用场景和不同声音来讲述故事。在理想情况下，记者和编辑也应该在报道制作过程当中讨论这些问题，特别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事实被揭露，故事的焦点不断发生演变的时候，或者是当关键的信息来源人不能接受采访的时候。编辑责任确保记者已经确定了事件的基本事实，并已经得到了事件双方的观点和看法。

（二）故事结构。好的报道不仅要故事丰满生动，而且还要结构紧凑合理。很棒的音频并不一定意味着是一个很棒的故事。美国广播电台在进行故事结构编排时，往往会运用以下这些方法和策略：

第一，故事内容决定故事结构。故事结构往往取决于所讲的故事。例如，记者可能参观某个地方，在这种情况下，故事可能是按照地理位置的方式来构；有时报道是按时间顺序来描述事件，比如解释侦探推断犯罪如何发生的报道；有时会将时间顺序倒置，从最新的发展现状开始，然后再进行追溯，比如报道的一开头是社区里的人们举行活动纪念当地某位活跃人士，然后再倒回去谈这位活跃人士的职业生涯，让听众了解为什么他给人们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第二，采用“悬念设置”的结构，激发听众持续收听的兴趣。记者会在报道一开始的时候，先讲接近故事高潮的部分，然后噶然而止，接着讲一些必要的事实和背景信息，最后继续把故事讲完，化解紧张。也就是说，把故事的结尾先搁置几分钟，这样容易把听众吸引住，因为听众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第三，故事结构必须很好地服务于故事内容，好让故事更容易被人们记住。有时，在进行报道之前，结构就已经很明显；有时，结构是由现场的记者和制片人苦心推敲出来的。总之，要确保这个故事在广播上播放出来是有趣的，听众愿意逗留三分钟、四分钟或五分钟来听这个故事。

二、广播节目的内容编排

（一）导语的编排策略。主持人导语相当于报纸的标题及文字的第一段文字，是抓住听众的注意力“钩子”。这是记者首先要写的，也是编辑进行编排时必须最先去听的一部分。通常，美国广播电台的编辑编排导语的策略是：

第一，导语必须激发听众对即将出现的文章的兴趣，并解释为什么某个新闻事件或问题值得关注。它应该为接下来的广播报道做好准备，提供相应的时间和地点参考，甚至提供报道中的主要人物信息。导语应该尽可能地视觉化，让听众能在其脑海中看到一些图景，让人们能关心接下来要讲的故事。

第二，导语不应该是换种说法来重复一遍整个报告的意思，导语不应该包含报道中的任何技术性数据材料。比如，一篇关于印度激烈的选举报道，如果导语中塞满了候选人姓名、他们之前在政府部门的工作职位或离开政府部门后的工作职位、他们所属的党派以及这些党派分别代表什么，那么没有什么比这种导语更枯燥无味的了。听众想知道的是，什么是利害攸关点以及这些利害攸关点将如何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他们的生活，不能让这些观点被淹没在太多的细节里面。

第三，导语是对听众的一种承诺，它告诉听众在之后的报道中将会听到什么内容。导语需要管理好听众的期望。所以，导语中应该有闪光点，能够让主持人有机会同听众连通在一起，又能有效行销记者的故事。

（二）播报稿件的编排策略。美国广播电台的播报稿件在编排中会注意以下这些问题：

第一，前后呼应。我们听美国广播电台的报道时会发现，导语和正文之间在意思上会前后呼应，或相同词组会相继出现，但前后呼应也可以出现在采访录音和播报录音之间。另外，并非所有的前后呼应都是逐字地重复词组。如果在导语或报道的前面首次引用了某个人或某件事，那么在该报道的后面一般不会再次使用同样的说法。例如，听众一般都不想在广播里听到记者说两次“克味基食品公司的经理杰偌弥·本山姆先生”。

第二，慎用说话人身份不明的采访录音。比如，如果听众在整个故事报道中老是听到某个人名，记者有时会认为，当他第三或第四次提到这个人时，不需要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但是，美国广播电台人士认为，听众是不会做笔记的。电台工作人员必须假设听众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用半只耳朵在听，所以，电台工作人员应该在每一段现场采访录音的前面，都简明扼要地不断地说明被采访者的身份，添加某种身份识别不会带来任何伤害，而且几乎总是有用的。

第三，区分采访录音中的不同发言人的声音与观点。在现场采访录音中，经常会有记者的说话声插在上下文均为被访者发言的中间位置。这样很容易产生混淆，尤其是当两个被访者的说话声音相似，但观点却不同的时候，听众会很自然地认为，他们刚刚听到的声音都是同一个人的。美国广播电台经常采用的一个简单的澄清事情的方法是，在播报时清楚的区别两个被采访人的声音与观点，比如“理查德·詹金斯不同意上述观点，他认为……。”或者“罗纳德·拜伯考克的意见属于少数派，许多环保人士表示，他们担心规划新的道路路线会带来新的问题。但理查德·詹金斯说……”

（三）结束语的编排策略。在报道的结束语中，要确保有明确清晰的结论，切忌用“这还有待时间来证明（only time will tell）”之类的老套话语来结束一个报道。有些报道的最后往往不是以结束语来结尾的，而是在结尾部分放一段现场采访的录音，然后紧随其后的是记者简单地说句“节目到此结束”，这通常被认为是一种逃避的方法。用现场采访录音来结束报道是一种很少使用的方法，而且只有当这段现场采访录音能够作为报道的结论时才可以使用这种方法。在有争议的话题的报道中，以一段现场采访录音结束这篇报道，可能给听众的会留下这样的印象：记者的立场和这段录音中的说话人的立场是一样的。有些编辑反对没有结论的报道，如果在节目结束时记者跳回来只是为了说句“节目到此结束”，那么这种报道听起来会很奇怪。尽管有这些反对的意见，但是在美国的广播电台节目中，还是会经常听到这种没有真正结论的报道，大概是因为编辑（至少是由于在紧迫的截稿时间要求的压力之下）实在难以找到适合记者说的、既有新意又不投机和不冗余的话吧。

美国广播电台的许多记者喜欢用引语来结束他们的报道，而不是用现场采访录音来结束他们的报道。也就是说，记者告诉听众某个受访者说了什么话，发表了什么观点，就像我们在报纸或杂志上看到的新闻报道的写法一样。公告广播电台的编辑通常会帮助记者从报道中的某个地方挪借几句引语、某种观点或某件事例来作为报道的结尾。

三、老故事，新方法

在每年的年初，美国大多数新闻机构，包括美国广播电台，已经开始规划未来的12 个月里将要报道哪些故事。比如，海外记者肯定会在以往的事件多发地随时等待爆料新近发生的战火；艺术条线的记者将会报道年度颁奖典礼的故事，如格莱美奖和奥斯卡奖；国家台记者将会报道新学年的开始，金融市场的大变动，以及美国橄榄球超级杯大赛和各类世界锦标赛；科学条线记者将会基于学术研究期刊而制作大量报道故事。在广播电台工作多年的编辑、记者等经过年复一年地报道之后，大多数人都可以预测到下一轮将要报道故事将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可能在广播里听到的故事跟以前听过故事类别相似，或者人们也可能在电视上看到过类似的故事，但是每一个“例行的”故事，都是一种新的挑战，新闻机构都会想法设法用不同寻常的方式来展现它。故事还是老故事，因为这样的“例行”故事会满足一个好报道的大多数条件。但是在报道方法、表现方法上，公共广播电台会寻求新的突破。任何节目可能都难以做到在报道中面面俱全，但是报道一定要很及时，有很多相关的声音，报道的重点明确、结构合理。

为此，广播电台的编辑们会努力去思考一些不同的方法来建构相同的故事。并非所有这些想法都能成功，其中某些想法的成功也取决于记者的技能。其他的想法可能在一两天后会听起来更好一些。关键在于，大多数编辑可以在几分钟的头脑风暴中生成四种或五种不同的方法来建构同一个故事。因此，花时间尽力去设想一个同旧模板不一样的新方法是很重要的。

不是每个记者都能想出一个新的方式来建构一个传统的故事，但编辑总是会去挑战记者，让记者多去尝试不一样的方法。美国公共广播电台的资深编辑贝贝·克劳斯说，“这有点像跳舞，你们两个人都带着什么东西而来，都不想踩对方的脚趾，但你们一起共同努力完成工作。”[2]尽管是同一支舞，编辑和记者总是尽量一起跳出不一般的花样来。

在美国广播电台，编辑就是记者和听众之间的关键中间人。编辑的角色可能常常是听众看不见的，编辑的责任常常无人赏识。但是，如果事情一旦出错，那么高管和听众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是谁编辑的？”

美国广播电台的编辑不仅仅是更正和修改文本。编辑充当的角色相当于听众的代理人，负责检验和决定一个报道是否适合在收音机里播放。编辑要变换着花样使报道能够全程维系听众的兴趣。正如美国公共广播电台资深编辑艾莉森·理查兹所说，“你必须时刻带动观众的好奇心和参与性。”[3]

结语

总之，美国广播节目在故事要素和结构要素的基础上，通过不同寻常的讲故事的方法与方式来展现故事，以求达到最佳的收听效果。美国广播电台非常重视故事的讲述，认为一个故事是否令人难忘，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写作的质量。因此，美国广播行业人士认为，好的广播报道应该是视觉性和描述性的，好的报道能够吸引听众，让听众从头到尾参与到节目当中来。在进行广播报道的时候，不要假定听众对所报道的主题了如指掌，也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听众讲话。广播报道的内容是为广播而写（即为“说”而写），所以，语句必须清晰有力，避免使用行话、黑话或新闻文体的语言。而且，故事应该有核心焦点，必须从报道一开始就能让听众明白报道是讲什么的。当报道结束时，要让听众很容易就回忆起刚刚报道中关键的场景和观点。

当然，美国广播电台对声音也很重视，要求新闻报道还必须有很好的播出效果。如果新闻报道中有使用现场采访音和环境声音的录音，那么这些元素的加入应该是有助于提升故事质量的，而不仅仅是为音效而音效。《华盛顿邮报》的出版商菲利普·L.·格雷厄姆（Philip L.Graham）曾经说过，新闻是历史的第一遍草稿[4]，那么广播新闻可以说是新闻的第一遍草稿。广播新闻是一项严肃紧张、高度耗能、节奏飞快的工作。一个故事可能仅仅是在几个小时内就被报道、撰写和制作好的。因此，必须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将每个故事合理恰当地编排在节目当中，并注意每个故事与其他报道和访谈的衔接。美国广播电台对内容及其编排的重视，值得我们借鉴，因为在任何节目中，内容及其编排都扮演着重要角色，甚至把控着节目的总体结构和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