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馨方 杜严勇
摘要:马镫对人类的历史起到了重大的影响。关于马镫的诞生时间暂未有明确的断定,至少西晋之前已有,但是根据相关文献和考古资料,马镫真正大范围的应用却是在南北朝时期,从其诞生到普及使用之间有着一定的时间差,这与南北朝时期战乱、民族文化交融等特定的社会环境和金属冶炼技术、其他马具的完善有着密切的联系。
关键词:马镫;南北朝;马具
中图分类号:N09文献标识码: ADOI:10.3969/j.issn.1003-8256.2020.0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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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镫是马具的一种,为悬挂在马两边的脚踏工具。它由脚踏和将脚踏悬挂在马鞍上的链条两部分组成。通过马镫,骑兵得以更安全地完成各种军事行动,提升战斗力。在冷兵器时代,拥有众多实力强大的骑兵的政权无疑有着更大的优势,军事实力作为影响政权更替的因素之一影响着历史的进程。
关于马镫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起源及其传播方面。占据主流的观点为林恩·怀特及李约瑟倡导的的中国起源说,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游牧民族创造了马镫,但是对于哪一具体民族尚有争论。齐东方、陈巍[1]认为应是匈奴,陈凌[2]则认为是乌桓人。此外也有一些支持鲜卑族的学者。关于马镫的传播途径,中国学者更倾向于探讨马镫向世界其他地方的传播,对于中国内部传播的研究较少。
虽然马镫的研究成果丰富,但是对于马镫的形成时间目前仍未有定论,多数学者认为至少4世纪以前已经出现,而根据现有的考古发现,直至南北朝时期,马镫的数量和使用范围才达到了可以称之为普及的程度。其产生与推广使用之间有着一定的时间差。这期间社会背景已有了显著的变化。而以往的研究大多很少涉及。本研究主要聚焦于马镫直至南北朝时期才被广泛应用的社会背景,以期对马镫的相关研究进行补充。
有相关文物出土的墓葬中,在时为北魏都城平城的山西大同发现的司马金龙墓为依附于北魏政权的东晋降服皇族琅琊王司马金龙(卒于484年)及其妻的合葬墓。其墓中出土一具铁制马镫,长17.5厘米,镫径13.7厘米,其镫环为扁圆形,上有一短柄连接一个小的长方形镂空用以栓系,是现今出土的最早的铁马镫,具有非凡的意义。并且墓葬所处的地理位置及墓主人的身份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因此本文将以此墓所出土的考古资料为基点探讨马镫在南北朝时期的普及。
1马镫在南北朝时期的普及
有学者认为汉武帝时期骑兵强盛,并成为了军队中的主要兵种,没有完善的马具是無法做到的,因此推断出汉武帝时期就已经产生了马镫且广泛地运用到了军队中。但文献中并没有直接表明有马镫的存在,此结论只是基于文献描述的一种猜测。再者骑兵战斗力强和马镫的广泛应用之间本身并没有严密的逻辑关系,可以说马镫的使用有利于提升骑兵的战斗力,但是却并不可以说骑兵战斗力强所以马镫就一定存在。
也有一些疑似与马镫有关的出土文物如牌饰和石刻等,但是和文献资料一样,大都只是推断,有着巨大的争议。例如武伯纶认为霍去病墓前的石卧牛上两道划痕为镫。这种看法遭到了很多人的反驳,不能排除是后人刻画的可能。但是不可否认,也可能会有早期的马镫由于使用皮革或是布条等不利于保存的材料而没有得以流传的情况。
缺乏文献及考古资料,使得关于马镫何时产生的确切时间无法断定,但是这一情况从西晋开始有了改变,关于马镫的考古资料渐渐丰富起来,且文献资料中也有了明确的涉及。
据已出土的考古资料表明,虽然在长沙发现的金盆岭21号西晋墓中有配有马镫的陶骑俑,但是同一时期中原及西北地区的配有马具的马的出土文物及艺术作品中最多只见有鞍却没有马镫,可见在当时马镫的使用并没有很普遍。依据此陶骑俑不能推测其材质,但可以看出只有单侧配有马镫,镫环为三角形。
到了十六国时期,关于马镫的出土文物则主要集中于辽宁、吉林地区。如三燕时期的辽宁北票冯素弗墓、吉林集安万宝汀78号墓、七星山96号墓等,这些墓中都出土有马镫的实物且基本上都是一墓中出土多个马镫,在材质上也大都是木芯外裹金属皮的马镫,此外也有藤条内芯或铜质内芯,但都另有金属裹其芯,因此也得以保留下来。在形制上略有不同,最明显的表现为镫环的形状。长沙“永宁二年”墓、冯素弗墓的马镫镫环为三角形,而万宝汀以及七星山中的都为扁圆形镫环和直接穿孔的长蹬柄组成。且在制作方法上也有区别,可见在东北地区马镫已经得到了广泛使用,但形制却并未统一。
除了东北地区以外,全国范围内只有河南安阳孝民屯、关中十六国墓、南京象山王氏家族墓三处有关于马镫的文物出土,南方地区仅有长江中下游的南京一处。其中河南安阳孝民屯出土的为马镫实物,其材质和形制与集安地区近乎相同,为铜质鎏金,扁圆形镫环,穿孔直接在镫柄之上,但镫柄长度仍有差别,墓中出土的马镫总长27厘米,但是镫柄就有14.5厘米,较之集安的马镫镫柄过长。而十六国墓和王氏家族墓中出土的为配有马镫的陶马俑,因都并非为实物,难以断定其材质及制作方法,但是镫环都为三角形与东北地区有着明显的差异分属为两个谱系。在全国范围之内,这一时期马镫虽然可能在东北地区已经得到普及,但南方地区仍旧稀少,且岭南等南方地区并未有相关文物出土,南北分布极不均衡而且形制及制作方法也各有不同。
到了南北朝时期,文献中有了关于马镫的记载,而且出土的相关文物也有了显著的变化,不仅数量较之前代有了很大的提升,且文物类型已不仅仅局限于十六国时期的实物和陶俑,石俑、壁画等种类也有所增加,数量要比之实物更多,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马镫在日常生活中已有了广泛的应用。且丰富的艺术种类为马镫的使用方法提供了直观的展现。在南北分布上,不同地区都有分布,较之前一时期有了更加广泛的使用范围。
在出土有相关文物的墓葬中除了东北地区以外,内蒙古的呼和浩特大学路北魏墓的马俑上也绘有马镫;华北地区有北魏司马金龙墓、北齐娄叡墓、北齐徐显秀墓等;长江流域亦有对门山南朝墓,南齐江苏吴家村墓;西北地区如宁夏固原的北魏漆馆墓、北周李贤墓等,新疆地区也有大量的相关文物出土,每一个区域内都有丰富的相关文物,基本都为各类俑及壁画。同时在文献上也有了相应的证明,如《南齐书》载:“及苍梧废,敬儿疑攸之当因此起兵,密以问攘兵,攘兵无所言,寄敬儿马镫一双,敬儿乃为之备。”[3]可见这一时期,即便是在岭南地区马镫的使用也已经很普遍了。
“结构完善的马铠——具装,已是十六国时的产品,在南北朝时成为骑兵部队普遍拥有的装备。因此,在南北朝时期的坟墓里,常常放置有模拟甲骑具装的陶俑。”[10]五胡十六国时期,游牧民族纷纷涌入中原,军队中以骑兵为主,马铠得到了广泛的应用,马铠随之普及。北魏时期的司马金龙墓中出土有大量的陶俑,其中以武士及骑兵俑的数量最多,总数达到了210件之多,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陶俑阵。其中骑兵俑又分重装骑兵俑和轻骑骑兵俑两种。重装骑兵俑上人与马的铠甲上还绘有彩色的鳞片或斜方格纹。
马甲数量也有了显著的增长,如慕容德有“车一万七千乘,铁骑五万三千”[11]。姚兴在一场战役中“收铠马六万匹”[11]。南朝亦是如此,刘裕“使宁朔将军索邈领鲜卑具装虎班突骑千余匹,皆被练五色,自淮北至于新亭”[12]。“铁骑”“铁马”等词汇产生于此时。在实物方面,辽宁朝阳地区出土了大量的马铠甲遗物,出土有马镫的墓葬中一般都配有全套马具及马铠。中原地区则主要为相关的艺术作品,极少有实物出现。①
除了马甲,士兵的铠甲也有了很大的变化。秦兵马俑中骑兵“仅有甲身,没有披膊和垂缘,且长仅及腰,这是为了便于骑马的缘故”[13]。而“南北朝时期,膝群日益普及”[14],司马金龙墓中出土的武士俑就身穿这种保护到大腿的铠甲。魏晋时期流行的明光铠一般都配有膝群以保护大腿。重装骑兵在南北朝时期已成主流,不论是马还是士兵都身穿完备的铠甲。
随之而来的便是另一问题,即原先人们可以通过双腿夹马腹以获得在马上的平衡,但是当马和人穿上铠甲之后,人们就不能再通过双腿去掌握平衡,因此马镫的存在就变得更加有必要了。
除了马甲以外,马鞍的使用也推动了马镫的普及。在马镫形成之前,马鞍可以固定人在马身上的位置,但是这种固定并不是很牢固,因为双脚还未有支撑点。“因为没有马镫,你那位挥剑的骑士,当他出色地大挥转他的剑猛砍他的敌人的时候,只会落得一个打不中敌人却自己翻身落地。”[15]因此骑兵的军事动作往往只限于射箭。
“西汉末年,带有鞍桥的马鞍开始出现,到了晋代,具有高鞍桥的马鞍已经广泛流行了,从洛阳西晋墓出土陶马装备的鞍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一变化。”[16]山东滕县龙阳店发现的东汉画像石上的马就备有高桥鞍[17]。西晋时鞍的前后鞍桥几乎垂直且更深,稳定性也有了增强,南北朝时期出土的相关文物②,鞍的形制一样,都能明显看到高桥马鞍的性质。
马镫很早就已经出现,但是没有普及开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马鞍并未普及。高桥马鞍的出现虽然稳固了骑者却又增加了上马的难度[18],长沙金盆岭西晋墓中的单马镫就是悬挂在左侧前鞍桥处,主要是为了方便上马。
除此之外,马镫一般是悬挂在马鞍之上,垂于马鞍两侧的。没有马鞍,马镫很难固定在马身上。马鞍的作用主要是使骑者在马上保持平衡,不前后摇摆,为了给骑手提供支点,首先马鞍自身就要稳定地固定在马的身上。马肚带勒紧之后,马鞍才能固定在马的身上。稳固的马鞍也给了马镫一个稳固的支点,否则马镫随着马的移动而前后左右摆动根本就无法完全发挥其作用。在有关壁画和俑中,马镫基本都是和马鞍配套使用的。相关实物当中“目前发现的三燕文化马镫实物共8例,除冯素弗墓的之外,7例与高桥鞍共出;高句丽与扶余马镫实物6例,5例与高桥鞍共出。”[19]
东汉末年高桥马鞍开始推广使用,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马鞍进一步普及,已经成为必备马具之一,这也给马镫的推广使用提供了基础,两者结合使骑者前后左右都有了支撑点。
“纵观我国古代马具的变迁,可以看出,魏晋南北朝时期是马具发展的高潮期。金属制的鞍桥、马橙、杏叶、鞧饰、圆板形镳等,均出现于这一时期。”[20]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历史上游牧民族争夺中原政权的乱世。战争频仍,马的实用范围空前扩大,马具的完善有着非常大的需求,马镫也随之得到了推广。
3马镫普及的社会背景
马镫在南北朝时期的特定社会环境之下,自身的材质、形制得到了不断完善,除了材质更加耐用结实以外,在形制上也得到了改善,“这一时期的马镫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样式:环部基本呈上宽下窄的圆角四边形,踏部宽平;圭首式穿,顶部较尖,穿的部分比前一期明显变短,显然更为实用;环穿之间有一节向内收敛的窄颈。”[2]整个形状是镫的上半部分呈弧形,镫柄变短,在踏脚处的镫环微微凹陷,且比之其他地方更加的宽、更加的薄,这都使得马镫的使用体验得到了优化。其作用也由单单的辅助上马增加了在马上稳定身体的实用功能。
在此基礎之上,与其他马具的配合使其本身的价值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再加上南北朝时期特殊的社会背景,使得马镫无论是从内因还是外因上都具有了大范围推广使用的基础,也因此马镫对社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关于马镫的起源有多种说法,虽然起源方面仍有很多问题未解,但是从人们对马镫的需求出发,也可帮助理解其广泛传播的社会原因。
3.1军事背景
学者董高认为马镫一开始就是为了更加高效地进行军事行动而创造的。在冷兵器时代,相较于步兵来说骑兵行动便利,速度快,且非常有阵势,而相较于战车,骑兵的机动性更强,对地形的要求少,适应性强。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了有建制的骑兵。汉朝时,骑兵已经成为了军队的主要兵种。而北朝政权所有者大都为游牧民族,本就惯用马匹,加之地形等因素的影响,骑兵的重要性亦随之上涨。[21]
如何在战场上解放骑兵的双手,使其能更便利的使用兵器,是提升骑兵战斗力,进而提升整个军队战斗力的重要突破口。由于没有稳固设备,骑兵在骑行过程中必须用双腿夹紧马,这样一来不仅消耗体力,也分散了士兵的注意力,占用了双手。而且即便如此,遇到拐弯或者不够平坦的地形,士兵的坠落风险依旧很大。马镫的作用就是将骑兵牢牢地稳固在马的身上,人力和马力共行增加了兵器的杀伤力。战场上,人骑在马上,还能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从气场上震慑敌人,这是鼓足士气,威震对手的绝好方法。
在马镫产生之前对于骑兵的选拔除了年龄体格,身体素质要远超于一般人以外,也要“能驰骑彀射,前后、左右、周旋进退;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池强敌,乱大众者”[22]。要求非常严格,培养一名骑士的成本也较之其他兵种更高。但南北朝时期战争频仍,受时间及物资成本的影响,对于士兵的培养自然比不过相对和平的年代。即便政权统治者为游牧民族,士兵的组成者也不仅限于本民族。夏鼐研究认为魏北士兵中除了同为游牧民族的其他少数民族及胡化后的汉人以外,也有中原汉人。[23]
而农耕文明成长下的士兵想要与之相抗衡就不得不通过刻苦的训练和一些工具的帮助,因此南朝也在积极汲取对方的先进技术进而提高自己的能力,更加推动了马镫在南北朝时期的普及。马镫稳固骑者的作用使得无论是出于精进技术的游牧民族骑者还是为了提高骑术的农耕民族出身的骑兵都有所受益,因此其在军队里的推广也成了必然。
而马镫在军事上的广泛应用也的确起到了预想的效果。陈寅恪认为“南北比较,经济、武备,北方远胜于南方”[24]。作为军事组成要素之一的骑兵也在此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北朝士兵大都善于骑射,军队主力为胡人,其自小培养的骑术再加之马镫等不断完善的马具的辅助使北朝军队的战斗力更加得以提升,也由此影响着南北朝时期的政治格局。
3.2社会背景
除了军事方面的需求以外,关于马镫的发明原因也有另一种说法。齐东方认为“人们对于完备马具的需求情况是:过着游牧生活的骑马民族不迫切,而非骑马民族为了掌握骑术,自然更迫切地求助于完备的马具”[1]。田立坤等[19]学者更是认为马镫最初是汉人为了方便上下马而创。在南北朝时期这种需要进一步扩大。
由于政权更迭,汉族政权及少数民族政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新政权为了巩固统治往往需要与其他政权的特权阶层进行合作,而这些特权阶层也因为保命或者政治诉求而依附于新政权。司马金龙即为为了躲避刘宋政权的迫害而依附于北魏政权的东晋皇族之一,司马金龙卒于公元484年,实行汉化政策最严格的,范围最广的孝文帝已经登台,并于九年以后迁都洛阳。北魏虽实行了汉化政策,但两个民族之间的影响不仅仅只是单方面的,鲜卑人的一些生活方式,衣食住行也同时影响了其统治范围内的汉人。这一点,从司马金龙墓中的出土文物亦可看出。其墓中出土的陶俑基本都是身穿胡服,但同时也有以烈女孝子故事为内容的木板漆画等,体现了两民族之间文化的相互影响。而马具制作的演化过程,也成为研究其汉化程度的一个重要的资料。马镫的演化与普及是多民族融合的结果之一。
“漠北人能捕六畜,善驰走,逐水草而已”[11]。鲜卑族为游牧民族,畜牧业是其谋生的重要产业,马在其生活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因此对于马具的开发自然也有着悠久的历史。现今出土的有关马镫的文物中,辽宁地区最为密集且时间较早。朝阳、北票的鲜卑墓中出土有大量的马镫,可见鲜卑族是最早使用马镫的民族之一,鲜卑的马具制造技术在当时是居于领先地位的。中国骑马之事至少春秋末年已有,但是由于多种原因直至南北朝时期,汉族贵族们仍旧不善此事[18]。游牧民族却大大相反。
北魏以来,鲜卑与中原腹地相互融汇。北魏虽然实行了严苛的汉化政策,但是一些生活习俗仍旧保留着浓厚的游牧民族气息。所以除了军事方面的必要,在日常生活中,对于不习于马的汉族人尤其是如司马金龙这样的汉族上层贵族为了更加融入鲜卑的群体,习于马也是其不能逃避的事,他们急需相关的马具进行辅助。“骅骝令进御马,有司进弓矢。帝射讫,还御座,射悬侯,又毕,群官乃射五埒。”[25]骑射对于鲜卑族来说已经成为一种风俗,从皇帝到文武百官都要进行,为了更融入,汉族官员自然也要进行训练。马镫作為辅助骑者在马上快速掌握平衡的工具,在当时有了很大的需求。当游牧民族政权占领汉地之时,也通过对当地人的生活习惯的影响推动了马镫的使用。同时又由于战乱,百姓南渡也间接的成为了马镫普及的一个载体。
北齐时期民族交融时间日久,虽然游牧民族在服饰等有了很大的变化,但社会当中喜骑射的风尚却并未被“汉化”,相反变得更加普遍。北齐娄叡墓的墓道绘有鞍马游骑图,图中八人跨马疾驰,一位长者目视前方,其余均看向各处神态各异,却都围绕长者而行,主次分明。出猎图与回归图前均有两人骑二马在前引导,一个目视前方,一个扭头看向后方,壁画保存完整,可以清晰地看到马匹身上配有包括马鞍,马镫等完备的马具。
从现今获取的实物、雕刻及壁画、画像、俑,甚至是文学作品中都可以看出南北朝之后,关于骑马出行、游乐的描绘明显增多。马具增强了人对于马匹的控制力,降低了骑马的难度,使大多数人都可以较为轻松地掌握骑马的技巧,从而又扩展了其在生活中的影响力。
“早在1926年,冯·勒科克就指出,马镫的发明很可能出于两种需求,要么是减少骑乘时的疲劳感,要么使不习惯骑行的人群易于寻找快速掌握骑兵战术的途径。”[26]魏晋南北朝时期无论是从军事角度,还是生活角度都对马镫产生了大量的需求,在此基础之上马镫的普及和发挥作用也就有了可能。
3.3马匹数量的增加
农耕地区养马成本高,“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27]且因战乱数量急剧减少。中原地区马匹数量并不足以支撑马的大范围使用。而游牧民族地区却“以河西水草善,乃以为牧地。畜产滋息,马至二百余万匹,橐驼将半之,牛羊则无数。高祖即位之后,复以河阳为牧场,恒置戎马十万匹,以拟京师军警之备。每岁自河西徙牧于并州,以渐南转,欲其习水土而无死伤也,而河西之牧弥滋矣。”[28]五胡十六国打破了中原与戎狄之间的界限,使得产马地的马更多的流入到中原地区。增加了马的数量。到初唐时期,兵马数量已经非常完备了,马匹更多地进入百姓生活中。百姓不会像骑兵那样受到严格的训练,因此对于马具的需求也就更大了。马是这些马具的载体,载体有所增多,影响也就随之增大,普及率就越来越高。
再加之南北交流,使南方的马匹增加。在以上所述这种社会背景之下,早已发明的马镫有了更加广泛的适用范围。马镫的大范围推广除了其自身的材料及配套设备的发展以外,乱世中的战争以及其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斗争范围给中国历史带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南北文化交流契机,也由此马镫得到了更广泛的应用。
4总结
任何一种发明创造如果仅仅只停留在产生阶段而没有广泛普及使用是不会发挥作用的,也就不会有什么价值。因此虽然探讨马镫起源的相关问题很重要,但是其普及的社会背景也很值得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期复杂的社会背景使得北方地区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之间产生了较之以往朝代更深的碰撞,而随着北人南渡又将这种碰撞与融合扩散到了南方地区,虽为乱世却为文化交融与发扬创造了丰实的土壤。
这种文化交流伴随着众多的战乱,军事成为了统治者关注的重点,马镫的应用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其本身所具有的实用性也使得马镫得以迅速普及。而当时日益接近完善的金属冶炼技术为马镫提供了更加便利易得且耐用的材料,使得马镫更加符合人们的使用要求。同时马鞍,马铠等马具的应用,更加推动了马镫的应用且辅助其发挥作用。种种因素之下,形成了南北朝时期马镫迅速普及的社会条件。
注释:
①东北如辽宁朝阳、北票地区出土的文物中也有马铠实物。内陆地区则主要为陶俑,如咸阳平陵M1中就出土有两个陶马配有马铠。可见至少在十六国时期马铠的使用已经较之前代有了更广泛的应用.
②如长沙西晋永宁二年墓、河南安阳北齐范粹墓、朝阳袁台子墓、安阳孝民屯、南京象山七号墓出土的马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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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ical Background of the Popularity of Stirrups During the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ZHANG Xinfang,DU Yanyong(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of Science, 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Shanghai 201100,China)
Abstract: Stirrups have had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human history. There is no clear conclusion on the birth of stirrups, at least before the Western Jin Dynasty, but according to relevant literature and archeological data, stirrups wide-scale application was in the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There was a certain time difference between its birth and widespread use. This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improvement of the specific social environment such as the wars and the ethnic culture integration during the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the improvement of metal smelting technology, and other harnesses.
Keywords: stirrups;North and South Dynasties;har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