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一只猫

连城

一

汤姆不是第一次袭击查理了。

汤姆是我的宠物猫，查理是一只乌鸦。查理没事就和我聊天。汤姆袭击查理，可能是因为嫉妒。

院子里又传来查理的惨叫，我看到汤姆把查理按在草丛里，连忙抓住汤姆颈上的皮毛，把它放进纸盒里，用胶带封好。然后我查看地图，手指随意指在一个地址上：东方精英学院。就是它了。

我把盒子快递了出去，地址一栏上我填着：

××省××市××区××路250号

东方精灵学院（收）

货物品类我填的是毛绒玩具。我没有那么远的亲戚或者朋友，索性就寄给机构。地址上的“250号”是我乱填的，地图上没有门牌号。

我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出了一个谬误——我把精英学院写成了精灵学院！

有一天傍晚，我和查理散步回来。隔壁七姑交给我一个盒子，说是快递员刚送来的。

盒子里的东西用绵纸包裹得严严实实，最后一层绵纸被剥开，啊！是一只死老鼠。

我尖叫一声，把盒子和死老鼠抛出窗外，哆嗦了五个小时还没缓过劲。

第二天，我仔细查看寄件人的地址，很诡异，字迹没有了。

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我从镇上回来，看到门口有一只盒子，收件人是我，签收一栏填的是六叔的名字。内件品名填写着“花草茶”。我在门口拆开盒子——我一层一层地剥，剥到后来，指尖触到一种滑腻的柔软。

我被一股恶臭击倒——是一条腐烂了的鱼！

我郑重地写了一个告示，贴在村头的老槐树上：任何人不得代我签收包裹邮件，否则后果自负！

快递员又来了，我站得远远的问：“是什么东西？”

“信件！”

果然是一封信，信封上写有“邀请函”的字样，落款是一家我常去购物的网站。

信笺上写着：尊敬的女士，为了感谢您多年的支持，我们将于某年某月某日二十时在精英大酒店举办客户答谢会，届时将有丰厚的奖品等着您！

这阵子出现的诡异事件让我心绪紊乱，也许换个地方透透气会比较好。我收拾了一下，给查理留下食物，就上路了。

二

我要去的地方和东方精英学院同一条街。我招手叫了出租车，告诉司机师傅停在精英大酒店。

“这里没有精英大酒店，也没有250号，只有249号。”

我在249号下了车，是一家蛋糕店，走过去是一个小公园，公园里有小巧的喷水池，喷着清凉的水花。我在水池旁边坐下，忽然，从树丛里蹿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朝我扑过来。我惊叫一声，倒在水池里。

“她就是那个狠心的女巫吗？淹死她吧！”有人高声说道。

我大喊起来：“放过我吧，我不是女巫！”

黑暗中有人冷笑：“那么，你知道精灵学院吗？”

我想起来了：汤姆！难道世上真有一个东方精灵学院吗？那么，简直糟透了！

“你这狠心的女巫，用最残忍的方法抛弃宠物！你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我叫了一声：“汤姆！”没人应答。

“汤姆，你在吗？如果在，请接受我的道歉，我对不起你！”

有个声音吼道：“说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我说：“汤姆，我是很爱你的，自从把你寄走之后，我从不敢想象你过的日子。我向你道歉！”

没有声音。我继续说：“我希望你和查理和睦相处，查理很可怜，你还有亲戚朋友能走动走动，他们乌鸦族类，除了查理，都搬走了。查理只有我，汤姆，你有好多朋友，春天的晚上，你们不是整晚地跳舞吗？你有很多安慰，为什么要和可怜的查理争一点爱呢？”

黑暗里一阵唏嘘，后来，有个声音尖叫：“不管怎么说，你对待汤姆的手段太残忍了，我要让你尝一下被快递的滋味！”

巨大的盒子罩了过来，我在盒子里骨碌骨碌亂转，头晕目眩。直到快递员的谈话声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这个是数码产品，小心！”“毛绒玩具，随便使劲扔就是了……”可怕的巨震，我昏过去了。很渴，很饿，我体会到汤姆当初的痛苦了。

三

后来，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是给我送件的快递员。

“阿姨，她不在家吗？”快递员在问。

“出去啦。”这是七姑。

“那么你帮忙签收一下好吗？”

“她不让人家代收！”

快递员走了，第二天，还是没人愿意代签……我快要渴死了，我在黑暗里祈祷：谁签收一下吧！

快递员抓狂地喊叫：“再没有人收，我就退回去了！”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问：“猫可以签收吗？”

快递员似乎很吃惊：“你会写字吗？有没有名字？”

“会，我叫汤姆。”

圆珠笔走在纸上的声音，然后盒子悠了一下，被放在地上。

盒子终于被打开了，我看见自家庭院里的花草和歪着头看我的查理。

汤姆沉郁地走在矮花墙上。我哑着嗓子喊：“汤姆，我们和解吧。我和你，你和查理。”

汤姆一言不发。它顺着花墙走上窗台，在它以前最爱躺着的地方，躺下了。

我松了口气：它肯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