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义
2019年12月以来,一种新型冠状病毒首先发现于湖北武汉市。由于前期的防护经验不够,加上春节期间人员流动大,这种可能潜伏在野生动物体内的冠状病毒很快就蔓延到了全国各地。国家卫生健康委宣传司指导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5月19日12:00,国内确定被这种病毒感染的累计人数已经达到84503,现疑似人数为3,死亡人数达到了4645人。在这场疫情防控战中,年长者和年轻一代对疫情的反应有着明显的分层现象:年轻一代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了解了肺炎发生的原因与防护措施:但相当一部分年长者对这场疫情的了解有着明显的滞后性,加之侥幸心理因素,他们没有按照年轻一代的建议戴口罩、暂停走访亲友,从而导致新型冠状病毒的扩散速度进一步加快。
人类诞生之初,语言是信息表达的唯一载体,具备直接快捷的特点。当时部落的规模有限,这一渠道的信息量能够满足交流之需。但随着生产力的提高,智人掌握了更为复杂的工具,以结绳记事为代表的新型信息表达方式开始出现,农耕文明的发展延伸出了信息承载量更大的甲骨、竹简和帛书。东汉时期,蔡伦以树皮、麻头为主要原料造纸,这一思路大大改良了造纸术,信息的存储与流动进入一个新的时期,诸如《永乐大典》之类的浩瀚工程也由此得以策划与实现。工业革命以来,生产力进一步提升,人类需要将更为庞大的信息记录在更小的载体之上。19世纪30年代,信息载体体系中又增加了缩微载体这一新成员,它是采用感光摄影技术载入信息的,因此载入速率大大提高①。此后又陆续出现了能够存储文字、音频和视频的磁带、磁盘和光盘,这些载体的诞生不仅带来了生活的便捷,而且也大大丰富了全世界人民的精神世界。网络的发展则使得人类传播活动突破了空间和时间上的种种局限,从技术方面实现了信息传播的最大自由②。
互联的兴起催生出了一个个数字化的信息交流平台,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再受限于地点和时间,信息不再是“固态”,传播速度的加快使信息的受众范围不断扩展,最终进入了持续流动的状态。
互联网的诞生让信息进入了一个爆炸的年代,年轻一代的成长和互联网的发展在时间轴上看是具有同步性的,因此他们能够快速理解并掌握这种新型的信息载体。而年长者因为对新兴事物的关注度低,学习技能的速度相对较慢,所以更多的是被动地接收信息。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借助以微博为代表的互联网平台,年轻一代能够快速了解全国各地的相关信息,并自发性地组织起相应的捐款、赠物资等活动。为了阻止疫情的扩散,年轻一代承担起了疫情现状、防护措施等相关信息的传递任务,自下而上地对年长者进行“知识反哺”,但这种信息流动的结果并不一定能够达到预期目标。这是因为年长者在某些方面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并通过实践和时间的积累不断地更新着这种认知,所以当有新的、不同于自己的认知出现时,他们先要打破或者修改之前的认知,继而对新的行为和观念进行吸收③,这种价值观的改变显然是不容易的。
发达地区的经济、文化相对强势,城市的发展程度越高,其作为信息生产者的地位也就越稳固。科技成果的转化与应用首先会发生在发达地区,新型信息载体也适用这一规律。信息在此层面是从发达能级高的地区向能级低的地区转移,这种情况在上述疫情中有所体现。2020年1月26日,安徽省政府新闻办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显示,截至25日24时,安徽省的疫情具有农村占比高的特点。按照住址进行分类,城市病例12例,占总数的20%;农村病例48例,占80%。疫情严重性相关的信息在农村地区的传播力度明显弱于城市,互联网虽然能够将信息快速传递出去,但就实际而言,城市因疫情信息所带来的危机感在达到一定程度后才会外溢到农村地区,由此欠发达地区的人们会相应地加强对相关信息的吸收和重视。
互联网上的信息繁杂而无序,前期的信息爆发是非定向的,网络用户因此无法快速得到自己所感兴趣的内容,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应用催生出一种新的互联网内容分发机制,即互联网平台会收集用户日常阅读的内容,并根据这些内容的共性来推测哪些是用户钟爱的信息类型,最终实现内容的个性化推荐。以互联网产品微博为例,当用户多次阅读与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帖子后,系统会据此发送类似的话题供用户浏览。但这种内容分发机制也存在一定的不良后果,用户通过此类阅读一直在加深自身的固有观念,长期以往容易陷入知识茧房中。
互联网上每天产生的信息是海量的,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即用户生产内容)的时代会使网络世界无比丰富,但内容的权威性却有所降低,真假信息能够共存于网络平台之上。当这种内容噪音达到网民的忍受阈值后,网民便会向该内容领域的权威者,也就是“意见领袖”寻求答案。意见领袖的观点往往会得到大家的普遍认可,对事物的意见达成共识后,又会形成二次甚至多次传播,最终形成信息的逐级流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产生了很多话题,诸如“用了7天的N95口罩消毒可继续使用”等谣言在网络上四处传播,不知实情的网络群众在加入讨论之后提高了话题热度,多种意见在平台之上相互碰撞,相关事件的真假无法得到确定。以“丁香园”为代表的机构针对网络上的谣言发表意见后,“知识平民”出于对对方权威性的认可从而达成看法上的一致。
互联网诞生之初,以电脑为代表的上网工具只有少数富裕家庭能够消费,普通百姓难以支付高额的产品费用。但随着中国制造的崛起和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完善,电脑、手机等上网工具的价格一路下跌,到年轻一代时,电脑、手机等上网设备已经得到普及,成为普通家庭的生活必需品。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3月,我国网民规模为9.04亿,互联网普及率达64.5%。但这并不意味着年长者和年轻一代之间获得信息的数量和质量是趋于相等的。知识经济时代,许多网络课程以及金融咨询等信息资源需要付费,上网时所产生的费用以及使用不同形式的信息所需要承担的基本费用,会对信息获取和信息的利用产生影响④。部分年长者依旧停留在“免费即正义”的思维圈中,消费习惯没有跟上年轻一代,因此不太愿意为网络知识的获取付出一定的代价。
教育对人的认知有着很大的影响,良好的教育水平是认知老化或损伤的保护性因素⑤,受教育程度越高的人相对而言越能够对事物有更为理性科学的认识,越能够主动验证信息的真实性和科学性,越不容易被谣言蒙骗。教育水平偏低的年长者对事情的应对措施囿于之前的非科学性经验,在疫情防护上,比较容易被自媒体发布的信息误导,从而采取吃大蒜、涂风油精、盐水漱口、熏醋等无效措施。年轻一代在受教育的过程中接触并吸收了相关的知识,可以更好地抵御谣言的侵袭,当对信息的正误产生怀疑时,同辈之间的相互交流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利于谣言的破灭。
年长者和年轻一代成长的时代背景不同,对事物的观念也不同。网络是观念的集聚地,各路观点在这里产生了碰撞、交汇与发展,年轻一代在此环境中更容易建立起一个相对完善的现代知识体系。而年长者的思想价值体系成形已久,很难像年轻一代那样接受更加多元的理念,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不同加速了知识鸿沟的形成。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之后,年轻一代借助网络平台已经达成了意见的统一,即疫情期间不走亲访友,以阻碍病毒的持续性扩散。但春节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亲戚间互相拜访已成为一种习惯,部分年长者难以接受春节不走动的建议,并坚持以聚会的形式迎接新年。这种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病毒的传播,造成了疫情的聚集性扩散。
受限于生理原因,年长者的记忆力和理解力相对较差,智能手机和互联网相关产品的使用需要一定的步骤,繁复的功能设置在信息的获取上给年长者带来了阻碍。此外,查找信息需要输入文字,年长者的拼音输入受限于所在地方言的影响,可能出现拼音和预期文字不符的情况,长段文字的手写输入花费时间较长,这两种因素的叠加会使年长者养成信息输入的惰性,甚至会产生排斥心理。成长于互联网发展时期的年轻一代正处于人生的黄金阶段,精力较为充沛,且对互联网衍生产品有着更为丰富的使用经验,这也是年长者和年轻一代之间产生信息鸿沟的原因之一。
信息获取量的差异直接影响到个人知识库的形成,新“思维范式”的年轻人将进一步拉开与年长者之间的知识差距,这是后喻文化时代的必然趋势。不同知识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年长者和年轻一代之间必然会产生价值观的碰撞,但当今平等自由的新环境也为年长者向年轻一代学习提供了和谐自主的文化根基⑥。对年轻人而言,知识的传递与共享在同辈之间已成常态,这种信息的双向传递在与年长者的沟通中也可以复制,“知识反哺”的渠道已经打开,年轻一代最需要做的是保持足够的耐心,帮助年长者增长相关知识。
官方媒体是国家的“发声器”,具备相当高的权威性。官媒的信息发布更容易得到认可,这对年长者来说也不例外,因此借助官方媒体进行信息传递会更加有效。社会上发生一些重大事件时极易滋生大量谣言,年长者对谣言缺乏判断能力,这就需要官媒进行针对性的辟谣,以减少不实信息的持续传播。以人民日报为代表的官媒在抗击疫情的过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除了校正信息,也及时地传播了相关的科学防护知识。此外,年长者对电视机有一定的依赖性,无论是日常还是紧急时期,以此平台进行消息的更新也是保证信息均衡的重要方式。
我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互联网诞生之前,信息的传递多有不便,基层组织往往扮演着信息传递的任务,网络的出现和应用大大削减了这一身份的效用,但它也有着不可替代的功能。新冠肺炎疫情扩散之际,距离其较远地区的年长者会因为距离问题而降低警惕,这种行为显然不利于疫情的控制。作为基层组织的居委会和村委会在面临类似紧急事件时,应借助距离的便捷来实现信息的有效传播,比如在微信群转发权威消息、组织人员在线下进行有针对性的宣传、召开会议通知相关事项。这些形式的宣传更能体现事件的紧急性,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促使年长者针对信息做出正确的反应。
科学技术不断发展,知识总量持续增加,年轻一代若干年后也会变成年长者。后喻文化的时代背景下,人类生活的环境不再固定,知识与技能亦可自下而上进行传递,年长者需要向年轻人学习,不能被固有思维限制,而应接收知识体系外的信息,要懂得开放平等地与年轻人交流。媒介的变化终究是外在,勇于适应新的环境才是维持“年轻一代”标识的唯一方式。
注释:
①方卿.论信息载体演进的基本规律[J].图书情报工作,2002(01):17-21+28.
②陈洁.数字出版商业模式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37.
③赵玉倩.新媒体环境下的文化反哺现象研究[D].兰州:兰州大学,2018.
④马艳.浅析新媒体时代知识鸿沟产生的原因及其消解策略[J].视听,2017(10):150-151.
⑤王大华,申继亮,彭华茂,唐丹,张凌.教育水平对老年人认知能力的影响模式[J].心理学报,2005(04):511-516.
⑥陈洁.数字出版商业模式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