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八分校全体官生参加西峡口战役

□ 周绍英

1945 年，日本败相已露，太平洋战争日本节节惨败。战火将要烧到日本本土，但其仍作垂死挣扎。3 月，日本突然向豫西南、鄂西北发动进攻。3 月27 日，日军吉武支队攻占了南阳城；3 月29 日，日军115 师团攻占了鄂西北之重镇老河口及机场；3 月30日，其坦克师团攻至西峡口以东地区，企图攻下西峡口后，沿鄂豫公路经重阳店、丁河店西进，一举攻下西坪隘口（此隘口是通陕南之咽喉），进而威胁国民党的后方西安。此时西坪隘口有国民党之85 军（军长赖汝雄）和78 军（军长吴绍周）共6 个加强师在此把守。日军久攻不下，伤亡极其惨重。日军侦察其左翼汉江南岸无兵把守，妄想渡过汉江，来个大迂回，攻击85 和78 军之背后，加之正面攻击，一举将两军击溃。战区司令李宗仁察觉此情后，想从远处调兵已来不及，毅然命八分校马上停课（此时已是下午两点钟），于当晚12 点以前到达汉江南岸青山港至三官殿二钱布防，阻击敌人渡江。

校主任罗列接到命令后，马上召集校各级领导开军事会议。罗列任总指挥，总队长黄慰南任副总指挥。根据军用地图，分配了各大队的防御任务、防街区，然后打开武器库，火速装备。我被编入第5 中队第1 区队，任重机枪射手，使用的马克沁式机枪。

大家没顾上吃饭，每人领了一个一斤多重的大白馍，一面走一面吃。急行军近40 公里，于午夜11 点到达指定的阻击区。我没有休息，连夜构筑自己的工事 重机枪简单掩体(只挖坑没掩盖),构筑完毕后将重机枪架入掩体，装上子弹袋，目测好距离，定好标尺。我和另外两个射手轮流值班。值班时坐在射座上,两手紧握扳机，二目直盯前方。我们半个小时一换班，换班后也不离掩体，只是蹲在机枪旁闭目养神。我渴得实在受不了，嘴里连半点儿口水也吐不出来，经区队长允许，到附近水沟里舀了一大瓷杯水，在沟边喝了个够，然后让另外两个射手同学也解了渴。我曾听人说，大战时之战场上少水，喝马蹄窝里的马尿，不到万分渴时，谁也不会喝马尿，一般人体会不到这个滋味。

天微亮的时候下起了小雨，虽有雨衣，下身还是湿透了。正当我值班之时，忽然区队长(姓侯，17 期毕业，河南人，上尉)一声低喊：“敌人的尖兵开始渡江，听令准备射击!”听此话后，我既紧张又兴奋 紧张的是我从未参加过实战，没有经验，沉不住气；兴奋的是，今天正是我实现杀敌报国夙愿的良机，更可以检验我以往所受军事教育的成绩。我双眼直盯前方江面，早已定好的标尺又重新查看了一下，双耳等待着枪长的命令。

数十名日本兵乘皮筏，在火力的掩护下开始渡江。其实，日军不知江南岸有兵把守，射击只是无目标的空枪。此时，我方阵地一片寂静。等到七八名日本兵一登上南岸，大部分日本兵还在江中心时，总指挥部的信号弹腾空而起，说时迟、那时快，猛听枪长一声令下：“打!”我双手颤抖地扣动板机，250 发一袋的子弹，一个三次返复扫射，一气射向江中。此时，我各大队的迫击炮弹像下冰雹一样落到江中、江北岸。江中激起一个个十多米高的水柱，江北岸成了一片火海。我方步枪、轻重机枪的枪声,像放鞭炮一样震耳欲聋。此时我身体左右、头顶上方，敌人射来的子弹“嗖！嗖!”作响，阵地前边激起一片小石子。我这个初生牛犊没半点儿害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给日寇来个狠狠的打击！

敌人的炮火已在我方强大火力压制下绝声，无法掩护渡江的日军，后续部队当然也不敢前进了。被击毙的日本兵尸体飘在江中，鲜血把江水染得通红。正当我为成功阻击日军攻势而高兴，忽然发现有4 位劈刺教官，各带5 名同学，持上刺刀的步枪冲下山去与登上南岸的日本兵拼开了刺刀。为了掩护这些人的安全，我向对岸的敌人纵深射了4袋子弹。枪身中的散热水像开了锅，枪身处处烫手，同时各大队的轻重火力，也集中射向江北岸敌人。没过10 分钟，那些与敌人肉搏的官生便回到阵地，无一伤亡，只有同学们的衣服被敌人的刺刀穿了些洞而劈刺教官衣服完好无损,真不愧为“劈刺专家”，更可喜的是活捉了4 名日本兵，劈刺教官把俘敌交给了总指挥部。

/ 周绍英手绘黄埔八分校官生参加西峡口战役示意图。

15 天中，敌人强渡了8 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后几次战斗之激烈，与第一次大致相同，不同的是改变了战斗方式。敌人刚想涉水渡江，便被我方以极强大的火力压回去，如若日军大部过江登岸，我方则容易失去控制。15 天的战斗,下了14 天雨。雨虽不大，却下下停停，十分恼人。三角雨衣已失去了作用，同学们只能被雨淋着，加上日夜食宿不安，人人困得头晕，但同学们没有一个叫苦的，都为此次战斗的胜利而自豪，因为爱国革命的黄埔精神在同学中已经是深入人心。尤其那几位与敌人肉搏的官生更令人赞叹，在他们身上表现的“不怕牺牲”精神更为不凡，可歌!可赞!

15 天的阻击过去了，部队前来接防。全体官生陆续回到草店校部，受到战区司令李宗仁的嘉奖。此时西峡口战役还未结束，以后形势难以估计。草店离战场不到50 公里，不宜进行训练工作。于是，罗列主任率全体官生迁到武当山南麓，神农架北麓之房县大深山中，继续进行入伍生教育。我曾写七律二首，内容如下：

其一

日寇四五犯鄂豫，西峡汉江鏖战激。两千黄埔赴前线，五十江防布掩体。

青山港下倭尸遍，三官殿前寇血洗。俘敌数名凯歌奏，黄埔健儿显浩气。

其二

学习戎技武均州，夜不成寐思贝丘。怒发冲冠卫华夏，壮志凌云驱倭寇。

群英汉江挽狂澜，诸生西峡誉九州，健儿有志仿武穆，房县攻读战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