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直播中的形象呈现及其视觉伦理

2020-02-11 13:58
江西社会科学 2020年5期
关键词:主播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飞速发展,各种网络直播平台出现,个体在其中进行各种形式的表演与展现,私人空间和公共空间互联,网络直播中直播主体的形象呈现成为值得关注的现象。就其呈现方式而言,具备多样化语言表达凸显情绪、极端化身体呈现迎合大众、私人化空间展演消解价值等特征。网络直播作为形象媒介,传播的视觉形象颠覆了传统的视觉伦理,具体表现在视觉主体的解放和视觉文本的越轨两方面。

近几年,网络直播作为视觉消费文化流行下的产物,以近乎野蛮的方式增长。同时,网络直播对注意力经济的追逐导致其中个体的形象呈现多样化,也导致了图像过剩、血腥暴力、低俗泛滥等视觉伦理失范问题,甚至僭越了道德和法律的底线。以此为背景,笔者尝试对网络直播的发展演变和个体的形象呈现进行详细分析,并在此基础上读解形象呈现背后视觉伦理失范的表现,最终借由形象呈现所具有的复杂性来深入认识当代网民的精神诉求,反思其所带来的负面效应。

一、网络直播的发展

网络直播是基于网络媒体和移动终端的普及而出现的,它指的是依托网页或客户端技术搭建的虚拟现实平台,平台支持主播表演、创作、展示以及与用户评论互动、直播打赏,是一种基于视频直播技术的社交互动方式。[1]

从早期脱胎于聊天室的9158、YY等视频直播平台到如今的斗鱼、虎牙、花椒、快手、映客等移动直播平台,直播技术的发展与受众的需求导致直播行业不断细分,发展日趋成熟。网络直播的平民化将话语权下放到个体手中,使得每个人都拥有了展现自我的权利,主播形象千姿百态。2016年,随着“网络直播元年”的开启,跳舞、唱歌、吃饭、睡觉、旅行、美妆等日常生活内容被更广泛地置于直播展演平台。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8.54亿,网络直播用户规模达4.33亿,其中真人秀直播用户规模达2.05亿,占网民整体的24.0%。[2]

互联网时代的第二代媒介是新新媒介,它是“内容的消费者”和“生产者”,其内容大多是由非专业人士产出,“媒介彼此之间相互竞争又相互促进”,使用者可以“随意选择适合自己的新新媒介出版”。[3](P5)新新媒介的这些特性与网络直播平台特性相符。网络直播是基于网络媒体和移动终端的普及而出现的,随着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个人空间和公共空间互相交织,公共空间的私有化和私人空间的个性化逐渐显现。在日趋自由的社会风气影响下,思想观念的开放和网络的匿名性为网民的自我展现提供了机会,许多主播通过展示他们的身体和容貌走红。网络直播已成为人们缓解压力、展示自我、追求名利的一种方式。在网络直播这种新型互动方式下,用户可以通过观看直播、评论互动、点赞送礼等方式与平台上的主播进行互动。直播行业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并占据网民的日常生活,主要有三方面的因素。

(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为用户赋权

西方著名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使用流动空间(Space of Flows)的逻辑来指代人们对信息社会的想象,他认为空间的分散或集中由互联网的联结及个人的感知而定。[4](P506)在这一空间中,人们透过通信设备在空间里流动并与他人互动,流动空间打破了原有的地域,重塑了空间意义。以网络直播为载体的地方空间互相融合,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更加便利。因此网络直播具备了即时性、海量性和便捷性的特点,也给社会造成了巨大影响。首先,提升了民众的话语权。大众获得了不同于以往的话语权,可以利用网络平台来表现自己,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新的交往形式得以产生,特别是对许多年轻人而言,网络直播成为他们表演和沟通的新平台。例如2019年12月24日,人气主播冯提莫与斗鱼解约后签约B站,在B站的首次直播长达4小时,并创下开播5分钟,实时观众超165万,最高时段超1023万人同时观看的记录。[5]其次,促进了阶层流动。网络直播为草根青年群体提供了一个上升的渠道。据快手大数据研究院调查显示,快手平台的用户总量中90后的比重约占56%。[6]除此之外,每年约有2.3亿的草根群体活跃在平台中。[7]除此之外,艾媒咨询调查显示,虎牙直播、映客直播及花椒直播的24岁及以下用户占比最多,分别占比达66.46%、45.9%及38.24%。[8]由此可见,网络直播是草根青年进行文化展演和消费的重要平台,在给予他们自我表达机会的同时,也为阶层流动提供了动力,草根群体正日渐以传播主体的身份融入互联网大环境中。互联网重参与、重交流的特点,使得草根群体凭借地理上的分散性、数量上的庞大性以及信息上的渴求等特点,逐渐成为技术赋权的主要受益者。

(二)消费主义助推直播行业的发展

消费主义是指个体无节制地消费各种商品和服务,以满足自身享受、放纵等非必要需求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形态。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一些带有消费主义形态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趋于普遍,在商家的宣传鼓动下,人们逐渐陷于“买买买”的狂热情绪中。与以往不同的是,当下人们的消费观念不再局限于注重消费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更多地关注消费商品的符号意义。在这个意义上,所有事物都是“商品”,所有“商品”也都是符号。[9](P16)直播行业作为人们符号消费的重要场所,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人们的消费欲望,不论是火辣美女的性感舞姿、喊麦达人的热情演唱,还是游戏达人的竞技技巧,这些“商品”的堆砌都成了观众精神消费与视觉消费的对象,并对应着他们的想象。观众从观看与参与中构筑了新型虚拟互动情境,并满足自身的消闲、享受、窥私等欲望。在此语境下,消费已不再是一种手段,而是目的本身。在这种消费场域下,直播行业逐渐发展壮大。

(三)主播与观众双重心理需求的满足

当现实生活无法满足个体的心理需求时,直播技术的便捷性为民众提供了另一种解决途径,即从虚拟空间中寻求心理满足。从主播角度而言,在“娱乐至死”的时代中,个体偏向于表达自己的个性,他们乐于颠覆传统,将权威踩在脚下,而直播作为一种展现自我、追求个性的方式,在满足主播自恋心理的同时,也给他们以归属感。在快手直播中,几位拥有上万粉的主播都称呼自己的粉丝为“家人”,他们的直播内容大多模拟了现实生活中熟人之间的沟通方式,沟通内容大多围绕自己的日常生活、最近遇到的问题等,通过这种“体验式”互动与粉丝拉近距离。与此同时,在消费资本的推动下,部分主播为了获得更多的虚拟礼物不得不在生产图像内容时顾及自身的形象管理,使出浑身解数进行才艺展示。这种行为大部分都源自主播对消费文化的迎合以及对利益的追逐,在这一过程中主播加强了自身的存在感,满足了虚荣心。另一方面,从观众角度而言,他们渴望找到一种抒发情绪、自我表达的新方法。在资本驱动的社会中,民众被高强度、高效率的工作氛围压得喘不过气,环境的复杂性增大了民众的心理压力,上班时的过度忙碌与下班后的百无聊赖形成了鲜明对比,个体正在被不安全感和巨大的孤独感吞噬,网络直播作为新的虚拟场景被当成一种逃离现实和寻找慰藉的方式,受众在这一空间内通过与主播的互动暂时性地释放压力,排解寂寞,实现多种心理需求的满足。

二、网络直播主体的形象呈现

加拿大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一书中提出了“拟剧论”(Dramaturgy)的概念,他将日常生活中人们人际交往的过程用舞台表演作比,认为其存在大量的“表演”框架,并有“前台”(front stage)与“后台”(back stage)之分。“前台活动中,人们所扮演的往往是一定程度上理想化和社会化的自我;后台活动中,人们流露的是自发性主我的意识。”[10](P97)但在网络直播语境下,媒介作为中介,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行为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主播将本应属于后台的私人生活展现在公共平台上,私人情境并入公共情境,导致后台前置化,前台与后台的界限消失。在“人人都能当主播”的时代中,主播在虚拟空间中的形象呈现也延伸出了不同于现实空间中的意义。美国大众文化理论学者约翰·费斯克(John Fiske)认为:“形象一般是指为了吸引公众,人为创造的某种人工制品或公共形象,它意味着其中具有一定程度上与现实不符的虚妄。”[11](P132)直播中的主播们所采取的不同视觉表达途径,使形象具备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内涵和品质。

(一)多样化语言表达凸显情绪

在语言互动上,网络直播的语言繁多,结合了影视观看、网络聊天和脱口秀(Talk Show)的形式,既还原了日常生活中的语言、行为,也创设了多元互动情境。平台上的主播可以通过多种形式与陌生人进行对话,主播可以用口语化的方式与屏幕背后的观众进行交流,在观众身体的“缺席”状态下,主播在想象中面对全体观众,没有了现实生活中身份意识和道德责任的牵绊,往往会用最能表达自身情绪的语言与观众交流。

在直播中,语言互动的形式应根据直播形式进行区分,男女主播各具特点。就女主播而言,大部分主播的主页都会被打上可爱、温柔、性感、气质等标签,而这种“符号化”正是她们想要呈现的理想化形象。为了完成对自己形象的塑造,主播会通过多种语言互动形式与观众建立情感联系,比如唱歌、讲笑话、聊天等手段,同时运用欢迎语、感谢语、视频连麦等方式,让观众沉浸于直播并即时反馈信息。比如,在男性观众进入直播间时,大部分女主播都会完整念出观众的网名:“欢迎×××哥哥。”当观众给主播送出虚拟礼物时,主播会说:“谢谢×××送出的礼物。”在直播过程中,女主播会向男性观众撒娇,将自身形象矮化,运用亲昵的称呼和撒娇的语气讨要礼物或是求关注,比如“太爱你了,么么哒”“小哥哥,左上角点关注哦”“小礼物走一波”等。除此之外,主播也持续关注直播间弹幕,从中寻找话题来与观众聊天,适当满足其提出的各种要求。这种聊天使观众成了“产消者”,直播的播出内容由主播与观众共同完成。男主播的语言互动则与女主播不同,具有秽语化、方言化等特点。就秽语化而言,这部分语言展演一般使用简明扼要的语言,冲击力强且话语连贯。这些秽语大多源自乡村粗俗用语,因为大众文化的兴起和媒介赋权的去中心化而演变成网络用语。就方言化而言,由于从地域分布来看,大部分男主播是北方人,因此在表演时为调动气氛,主播经常使用方言来增强语言表现力或表达情感。

(二)极端化身体呈现迎合大众

随着消费主义和大众文化的兴起,身体从边缘向中心转变,逐渐成为被消费的主体。视觉文化已经将身体变成了商业意象的元素,并开始了塑造身体的历程。正如波德里亚所言:“美丽之所以成为一种如此绝对的秩序,只因为它是资本的一种形式。”[12](P144)在身体审美化的场域中,身体被客体化为可被消费的商品,甚至是最具魅力的商品。[13]网络直播承载的是以男性欲望为中心的消费文化,女性的身体成为直播中被观看、被评价的客体,成为有价值的视觉消费对象。根据一项中国网络主播的性别调查数据显示,我国男女主播的比例分别为36%和64%。[14]可以看出,女主播作为网络直播的核心群体,其数量远远超过男主播,她们将直播平台塑造成一个大型展演空间,不惜以裸露、夸张、越轨的方式来吸引男性观众的注意,奇观化的身体屡屡在直播平台中出现。网络直播放大了身体景观的视觉效应,满足了人们视觉上的欲望投射,身体的意义结构承载了性感、消费、享乐等内涵,参与其中的用户找到了一种欲望的简单替换物。[15]

在流量主导的市场运作逻辑之下,女主播们对身体资本空前狂热的追求开始泛滥,越来越推崇高颜值、好身材,并运用多种手段实现身体的商品化。以花椒直播为例,观众打开软件后不难发现,大部分主播的直播间封面都是经过美化的主播本人照片,照片多裸露身体部位、注重凸显苗条的身材、姣好的容貌等特征,借此吸引观众。在直播时,主播通常会拉近身体与摄像设备之间的距离,以更好地展现自身的身体图像。这使得网络直播界面充斥着主播身体部位的特写,主播的身体图像处于社交互动的核心地位。而在后台管理中,主播们通过化妆、整容、修图等手段,力图使自己的身体满足观众的审美。除此之外,主播在直播间与观众互动时也不得不满足观众的需求,在观看直播时,部分女主播常常会遭到观众的言语骚扰,他们经常对主播的身体呈现提出要求,比如“你的衣服露得太少了,应该多露一点”“你的头发这样不好看,披下来比较好看”“怎么不穿上次直播那条短裙”等,然而,大部分主播都会满足观众的要求,完成对身体的规训,导致身体媒介化形象加剧。但是,技术手段的发展为观众带来视觉享受的同时,也使身体形象的真实性受到质疑。例如,斗鱼平台的网络主播“乔碧萝殿下”用甜美的声音和社交平台上的美颜自拍在短时间内吸引了大批粉丝的关注,但在某次直播时因为遮脸特效的消失导致其真实容貌曝光,与自拍照相差巨大的颜值引起了粉丝声讨。

(三)私人化空间展演消解价值

法国学者亨利·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指出:“空间不是社会的反映,而是社会的表现。”[16](P48)换句话说,空间不是社会镜子式的再现,而是所有社会力量相互作用的场所。在现代社会中,人作为一个流动的主体在学校、广场、宿舍等固定空间中转移,并建构自己的社会关系。[17]但是电子媒介的“闯入”打破了物理空间和社会场景的传统关系,改变了人们传统的空间转移并创造了新的混合场景。人们可以在置身于任何线下社会场景的同时参与到另一个线上场景之中。比如在饭桌上吃饭时观看线上直播,在课堂里上课时与人微信聊天,在床上睡觉前看一部电影·……物理空间被无数虚拟空间所割裂,人们置身于这种混合场景所创造的空间状态之中,社交媒体的普及让个体的自我表达欲望大大增加,人们不知疲倦地下载各种手机应用、刷朋友圈、更新状态,建立并维持着种种社交关系。在网络直播中,社会资本的推动让这种行为愈演愈烈,主播在空间展演的过程中经常容易产生“过度分享”的情况,直播场景向卧室、书房等私人空间延伸,直播内容也着重对私人领域的窥探。在这种情况下,传统的“奋斗精神”“实干精神”等价值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不劳而获”“唯利是图”等错误的价值。主播更想凭借私人领域的炒作来赚取眼球,也就更容易做出越轨的举动。如拥有千万粉丝的快手主播韩安冉在快手平台直播结婚、生子、吵架,将个人私生活完全展现在公共场域,迎合观众窥私欲。除此之外,在现实空间中,观众与主播的实质性互动同样在发生。有经验的网络主播为了获得更多打赏,在直播中运用各种方式拉近与粉丝的距离,试图将虚拟空间中的距离感转变为私人关系中的亲密感,比如部分主播会给打赏榜上排行前几的粉丝提供自己的私人微信号,进行线下的见面与交流。央视曾报道过镇江市某家房地产公司的会计员王某挪用公款930万打赏女主播并发展成现实恋人的新闻。可见,私人化的空间展演在拉近与观众距离感的同时也有过度消费大众眼球之嫌。

三、视觉伦理失范下的后图像时代

就视觉文化的定义而言,法国学者居伊·德波(Guy Debord)指出,视觉文化“不是形象的积累,而是人们使用形象传播作为中介时他们所建构的社会关系”[18](P3)。“图像转向”的提出者美国学者米歇尔(W.J.T.Mitchell)认为,当下我们生活在由图像、视觉类像、脸谱、幻觉、拷贝和幻想所主导的文化中[19](P2),而“视觉文化传播”则是指在图像时代由形象媒介传播视觉形象的一种文化现象。从视觉的历史角度来看,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中对观看行为的规训是将其看作一种身体行为和整体观念,身体的形象呈现代表着个体的身份与修养,也是社会伦理与秩序的象征。而在当今以形象为中心的视觉文化传播形态时代下,传统的视觉伦理被忽视,伦理失范的现象随处可见。由此,视看占主导的图像时代转入了虚拟体验快感占主导的后图像时代。[20]网络直播作为视觉狂欢时代的新产物以及现代视觉机制的一部分,它制造了充裕的视觉主体并激发了人们的窥视欲望,个体的窥视由一种边缘化的视看行为逐渐演变成全民性的文化自觉,而视觉文本创作的自由化也对现代视觉伦理的既定范式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一)视觉主体的解放

网络直播中的视觉主体指的是观看直播的观众,他们在封闭的空间内观看直播,直播的匿名性掩盖了主体的身份,身体的“不在场”使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享受视觉解放的快感,但毫无节制的自由与直播空间的封闭最终可能会使主体变得易感、易怒、易受他人影响,并催生出冷漠、暴力、嗜血等因素,有的甚至堕入违法犯罪的深渊。如最近几年,直播平台经常发生主播教唆粉丝的违法事件,比如:快手网红主播“MC天佑”喊麦歌词教唆青少年吸毒;斗鱼主播“五五开”在游戏开挂被指出后教唆粉丝骂人;虎牙主播“寒夜”教唆粉丝聚赌,等等。除此之外,为打赏主播而贪污公款、盗窃抢劫甚至持刀伤人的事件更是层出不穷。在此,视觉主体的参与已畸变为群体性情绪感染之下的产物,不仅使无辜者蒙上阴影,更揭示了直播背后暗藏的金钱交易、低俗阴暗、违法犯罪等黑暗面。此外,网络直播终究是一种基于电子媒介平台的短暂视觉生产,这种匿名化、开放化的虚拟空间很容易沦为主体宣泄情绪的出口,不少人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不满、愤懑和不安等情绪在此处释放,有的人主动或被动地攻击自己讨厌的主播,有的人用打赏自己喜爱主播的方式收获虚荣心的满足,更有甚者将虚拟空间中的情绪带到现实生活中,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可见,在网络直播中,如何对视觉主体的行为加以引导,创造绿色直播环境已成为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二)视觉文本的越轨

美国社会学家杰克·D.道格拉斯(Jack D.Douglas)认为,越轨是被社会集团成员判断为违反他们的价值观念或社会准则的任何思想、感情和行为。[21](P445)在网络直播中,视觉文本的越轨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视觉文本的“色情化”倾向。在精神分析中,窥淫癖(scopophilia)是一种想要观看他人的性本能,窥淫主体只能从注视一个被客体化的他人之中得到性的满足。[18]在传统的视觉文化中,窥淫作为一种边缘化的视看行为,有违正常社会的视觉伦理规范,不被社会所容。但是在现代社会的视觉文化语境下,直播平台所带来的视觉快感刺激了观众的窥视欲。直播平台上充斥的各种性暗示内容成了观众“窥淫”的素材,观看直播的观众通过“窥视”将他们的幻想投射到主播的身体上,而主播为了迎合观众的审美需求,逐渐生产出大量色情化或软色情的视觉文本以供窥视。就色情化文本而言,如:斗鱼平台曾出现的引起舆论哗然的直播造人事件,熊猫TV一女主播在直播中公然露出隐私部位,快手平台一男主播利用网络直播传播淫秽信息,等等。就软色情文本而言,如:花椒直播中一女主播在直播时谈论私密器官,快手直播中一男主播在连麦PK时故意让对面女主播做出不雅姿势作为惩罚内容,主播在公共场所直播时“撩妹”,等等。二是视觉文本的“低俗化”倾向。直播平台的低准入门槛造成主播质量良莠不齐,直播内容普遍低俗化且给未成年人做了不好的示范。以快手平台为例,从被央视点名批评的喊麦主播“MC天佑”到被全网封杀的社会摇创始人“牌牌琦”再到被平台封号的“Giao哥”,他们的直播充斥着毫无营养、扭曲价值观的内容。2018年2月,广西南宁发生一百多名未成年人聚众斗殴事件,双方持刀相向,剑拔弩张,而事件起因居然是怀疑某主播原创的“社会摇”舞步被另一主播抄袭,为了替自己支持的主播讨回公道,上演了这场闹剧,这种冲动行为破坏了社会安定,造成了不良影响。三是视觉文本的“暴力化”倾向。网络直播经常出现素质低下的主播运用暴力的手段展现血腥场面的情景,比如虐杀动物、辱骂暴打他人等。

由此可见,视觉文本越轨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包括低俗泛滥、隐私侵犯、血腥暴力、图像过剩等。在经济利益驱动下,有些主播一再挑战道德底线并越过法律红线以获得更多“打赏”,这种依靠“眼球经济”来扰乱网络直播秩序的行为无疑会导致视觉文化传播的不健康倾向加重,致使网络环境的污染和审美范式的异化,最终导致人文精神的畸变。

四、结语

当今的网络社会众声喧哗,网络直播作为网络世界中的一个特殊景观,其产生、壮大是技术发展、社会转型、公众情绪三者的共同作用,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与网络交往中占有不容忽视的地位。然而,这种新工具为人们日常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对现有的视觉伦理规范造成巨大冲击。网络直播主体形象的改观和视觉伦理的复兴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仅需要政府法律法规的出台、行业监管机制的完善,而且需要学校媒介素养教育的加持、公民批判意识的提高。具体而言,网络监管体系的完善是网络直播良好运行的保障,公民媒介素养的提高是网络直播绿色发展的基础。因此,为营造良好的网络直播空间、推动互联网环境健康发展,需要政府、企业、学校和公民的多方努力,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参与。

猜你喜欢
主播
村支书化身主播网上卖农货
电视双城记:川渝主播共护长江源
THE ONE WINS WITH THE GROWTH MINDSET
小主播上微课 团队员学四史
『人气』主播
#24.1%职业主播月入过万#
第一次做小主播
《主播说联播》:又刚又有梗,播有温度的新闻
中国蓝主播
我是小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