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
在童年那懵懂的记忆中,我一直生活在这条小河边。河水清澈见底,鱼虾可数,水底卵石仿佛触手可及,水草随波曼舞,袅袅婷婷。小河名锦河,也称锦江。
锦江像一位端庄秀丽的淑女,一年四季以不同的风姿示人。春日的锦江是温婉的。春风拂过,江边的垂柳便窸窸窣窣冒出一个个小脑袋,密密匝匝,把纤细的柳枝拖入水中,随风摇曳着婀娜多姿的身影,不時泛起细细的涟漪。两岸参天的古木,也陆续换上了新装。坐看江岸,生机勃勃,满眼青翠欲滴。夏日的锦江是热情的。江畔饱含世事沧桑的古木,以坚毅的沉默,俯瞰着红尘喧嚣;纵横交错的繁枝茂叶,以宽广坚韧的胸襟庇护着人们免受骄阳的炙烤。鸟儿啁啾鸣啭,知了惬意欢唱,组成了一曲空灵缥缈的交响。这时,丝丝沁凉从江面氤氲开来,给难耐燥热的人们提供了一个纳凉的好去处。秋日的锦江是璀璨的。阳光从枝叶缝隙中洒落在江畔草地上,斑斑驳驳,影影绰绰,听着风声和鸟鸣,仿佛进入天人合一的意境。秋水半篙初没处,柳疏云淡孤烟直。迷惘中,以为对面的岸在漂移;定睛看,原来是一袭竹排顺流而下,卷起一串漩涡。尤其是夕阳余晖下,细碎的金光在水面跃动,整个江面波光潋滟,流光溢彩。冬日的锦江是宁静的。从春忙碌到秋,锦江似乎有些疲惫,水流慵懒地流淌。原先宽阔的江面日渐收缩,江心那沙洲越来越大。将寒未寒时,孩子们便挽起裤腿涉水过去,在沙洲上嬉戏。至寒冬,气温再低,江水总能保持一定的温度,幸运时,还能看到整个江面水汽袅袅,一片云蒸霞蔚。
留在我记忆深处的,还有锦江的慷慨和它带给我们的快乐。鸬鹚、渔船,锦江常见的捕鱼景象,以此谋生者众。抓鱼是我们小时候的最爱。两种小鱼常是我们的猎物。一种叫石鲇,鲇鱼的一种,因喜藏在石头底下而得名。轻轻移开卵石,它仍趴着不动,一抓一个准,但千万别让它的刺蜇了,会胀痛好几天。还有一种鱼,当地方言叫蒙沙勾,皮肤好像沙子,善伪装,喜欢趴在河床沙子上,一动不动。只要动作轻一点,也是容易得手的。收获少,我们会用玻璃瓶养着玩;多的话,外婆会给炖了,给我们打牙祭。
浮桥,是锦江一景。桥由30艘舟船组成,分10厢,每厢3船相连,其上铺上木板,桥面两边有栏杆。夏夜,我们在浮桥上尽情玩乐:一是捉迷藏,藏的人躲在船中,上面有桥面遮盖着,很难找到;二是高台跳水,站在栏杆上纵身一跃,一片“扑通”的声音,比谁跳得远,输了,爬上来继续跳。后来,浮桥上游建了一座三孔石桥。1981年,这座虹卧锦江700多年、通晓上高历史变迁的浮桥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退出了人们的生活。
因为生活、学习、工作等原因,我与锦江有过多年的若即若离。因为日渐疏远,所以日渐生分。这种生分不关乎情,而在于景。如今,虽常枕着锦江的波涛入梦,可梦醒时分推开窗,扑面而来的此锦江已非彼锦江。随着生产的发展、经济的繁荣,锦江成了生活脏水、工业废水、农业污水的收纳池,锦江原有的恬静秀丽的姿色渐行渐远,锦江亘古以来的美竟然面临磨灭。可是,即便已老态龙钟、面容憔悴,锦江仍然像老母亲一样,步履蹒跚地支撑着,继续滋润着这一方沃土,继续哺育着两岸的人们。随着城市的发展和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近年来,位于城区两岸的锦江生态休闲景观长廊越来越长,越来越漂亮,花木扶疏,波光楼影,徜徉其中,我常常想,江岸漂亮了,这不时散发出怪味的江水怎么办呢?
有道是,青山绿水本有情,莫等失去空悲切。好在人们开始警醒了,政府也下大力气整治,修复生态环境。由乱到治,从破到立,久久为功,锦江必定在不远的将来重生,“流光蘸水金波碎,倒影涵空翠縠深”的诗情画意一定会重现上高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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