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发绿的表情包，都是网络文化的瑰宝

陆泓

2019年圣诞节前夕，沉寂许久的微信朋友圈涌现了一拨狂欢——评论可以发图片了。一时间，大家纷纷拿出压箱底的表情包斗图。

在斗图这件事上，那些精致的表情包套件往往是不够用的。伴随着大家在表情包上的胜负心，姚明、金馆长、花泽菜香这三大表情包巨头在朋友圈里重新焕活，沙雕熊猫、谢飞机、胖虎、张学友和奥利给这些当红表情包素材也肉眼可见地证明了自己的人气。激战正酣时，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又被翻了出来：“什么时候能提高下表情包的收藏上限？根本不够用啊！”

是的，即使微信的表情包已经吸引了无数作者创造有趣的表情套图，有些高人气IP甚至还实现了商业化，但要论大家对表情包的喜爱，还是那些在网络冲浪时一点一滴收藏的散装表情。

在表情包的江湖里，一直有“官窑”不如“民窑”的说法。虽然朋友圈评论的发图功能只是微信一个短暂的灰度测试，不到一两天就下架了。但经此一役，表情包的鄙视链清楚地呈现了出来。和画风精美、清晰可爱的表情相比，那些简陋、高糊甚至发绿的表情包——若图片来自微博还可能叠加有无数水印—才站在了这条链条的顶端。

这其中，糊是必须的。因为这恰恰证明它在经年累月中被无数人收藏和使用。毕竟，网络信息是虚拟的，但网络上的图片却冲破了虚拟的存在形式，它们在屡次保存中会因为反复压缩而变糊甚至发绿。

是不是觉得这个发展过程有些眼熟？文玩爱好者此时站了出来：这不就是包浆嘛！这个专业术语概括了一种物品经年累月被反复摩擦后，在表面形成一层富有光泽的氧化层的过程。核心是反复盘磨致使物体的外表发生性状改变。

此处就必须表扬一下2019年热词“盘它”的精妙之处了。它将文玩界的一个现象高度概括成了一种普世的道理：心爱之物，反复盘摸总是会留下痕迹。现在，那种让表情包变得严重发绿、像素点大得和酸奶里的大果粒一样甚至还蒙上了无数水印的反复分享过程，赛博明克点儿说就是一种电子包浆。

你发现互联网上两个有趣的极端了吗？一方面，高清成了第一生产力。从2K到4K再到8K，为了看个1080P+60帧的足球转播，平日里去食堂点餐不敢超过20元的球迷，分分钟购买年费700多元的足球平台会员。

可在超高清的另一头，这些为了高清晰度忍痛割肉的人，会在互联网的另一个角落里复制别人朋友圈、微博里的表情包，看着它不断变得超高糊，等待这个表情包慢慢“熟成”。

作为表情包熟成过程中的操办者，给表情包挂上新的水印、盘上电子包浆的过程，是证明表情包足够经典的过程。同时，这也是互联网给我们的一项身份认证——“没错，你就是老粉，是经典的塑造者。”

所以你知道了吧，当你看到一个表隋包已经绿得发暗，你眼前所见就不只是一张表情包，而是一段历史、一种经过了无数次考验的文化。

中国人喜欢电子包浆表情包这件事，在大洋彼岸其实也有映射。比如在Reddit上面有个热闹的小组叫作“DeepFriedMemes”，现在有86.1万位成员。上面也都是各种糊到像素点粒粒分明的图片、扭曲变形的emoji，同时还有很多通过RGB涂鸦表现图片的新张力。他们甚至开发了_一套系统，可以让用户自由地调节图片的参数，使其“迅速做旧”。

为什么大家如此热爱那些包浆过的散装高糊表情？一方面，它更能体现互联网最初自由的一面，那些表情大多糙中透着俗，不拘谨不端着，能够直击人心，道出心中所想。另一方面，它也体现了我们对民间智慧从一而终的推崇。包浆就是让你读出一个表情是否经过了时间考验和群众认可的快捷方式。

想当年，网络技术还不那么发达，大家上传的图片都是那么糊，但在广阔的网络世界里四处寻找有趣的灵魂一起碰撞的体验远胜今日。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因商业垄断而日趋精致的网络中，经过电子包浆的表情包代表了原生网民的那份不忘初心。

时代虽然向着高清迈进，我们心里的一部分却留在了过去，而电子包浆也逐渐在网络世界这个历史不算久远的人类社会分支里成了一种充满历史积淀的文化符号。

互联网上还流行哪些电子包浆？

故意只看360P《中华小当家》.2019年秋，新版《中华小当家》播出。这部今年重新制作的动画提供了体验更佳的1080P版本，但弹幕里那些当年通过电视收看《中华一番！》的亲历者纷纷表示，切换到360P，给这部作品加上电子包浆，才能凸显自己作为第一代观众的骄傲。

双11更信“内部爆款清单xls”

每年雙11，都会有一份传说来自天猫内部的爆款清单Excel在各大微信群内流传。一直有传言称是天猫故意以这种非正式的方式做促销推广。这个说法自然不会得到官方认可，但如果你在双11、双12期间问在天猫工作的朋友要一份这样的内部清单，一般10秒内就会收到回复，有些还能附带点评。显然他们早有准备。而事实上，比起复杂的商品海报，大家往往更喜欢看一眼这份清单。不管是谁制作了它，都是巧妙地抓住了大家在网络冲浪时总是爱“民窑”胜过“官窑”的心态。

空耳过后更带感

空耳是另一种形式的鬼畜，它的特点在于根据所听到的原歌曲或原台词的发音，造出与之发音相似的另一句话。最知名的空耳作品《我在印度玩泥巴》，莫名其妙地就唱出了印度朋友对于前往中国东北玩泥，以及在中国著名城市大连安家的渴望。

成了神曲之后突然觉得好听

目前互联网上两大公认的神曲发源地当属抖音和b站。抖音神曲最神奇的地方，莫过于这些歌每一首你都熟悉，但仔细一品，“这都什么玩意儿？！”经过无数次的remix，抖音神曲总能通过变调让用户体验到电子包浆的听觉版本。

而在b站，一些乍听起来平平无奇的素材，经过一番鬼畜后，往往都能神奇地注入“内味儿”。曾扬言要给歌友会门票定价1000元的雷军老师一定深有体会。

好看的网红照都有点糊

为了给自己留下把美颜拉满的操作空间，散装网红总喜欢把照片人为地设置成高糊，制造出电子包浆的感觉。P个脸拉个腿这都已经是互联网公开的秘密了，但你抹了一脸的侧影要靠10级美颜来骗人……那真的是太懂直男了。

一家KTV的泳装MV越多，曲库越强大

如何辨别一家KTV曲库的质量高低？看它的MV到底是充满了电子包浆的高糊视频，还是高清的泳装美女集锦就行了。毕竟只有缺少版权的情况下，KTV才会拿泳装视频搭配曲调奇怪的歌来满足顾客的需求。如果你喜欢在KTV吼英文歌就应该有更深刻的体验，对吧？

别忘了你初中时的“非主流”

照多年后再次打开QQ空间，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上锁曾经的非主流相册。30万的后摄、奇怪拍摄角度带来的莫名畸变，再加上用上古版本修图软件添加的挂件，这些元素组成的非主流照片组成了90后初中时期的集体回忆。这些蒙着大量电子包浆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要带在身上进坟墓的黑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