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04 07:56胡启明
军工文化 2020年12期
关键词:归队电杆风采

胡启明

许多年过去了,不知远方的姑娘,你还好吗?

1980年7月,我刚从某陆军炮校毕业,被分配到我国北疆一个叫磐石的小镇上,担任勤务连通信排长,那年,我21岁。8月汛期,通信线路经常被水冲断。

一次,我带一个新兵冒雨去排除电话线路故障。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急。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故障的电杆,我上去排除故障。下电杆时,因风雨太大,电杆太滑,我从约5米高处的电杆上跌落下来,头重重地砸在地上,顿时,昏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了,我躺在新兵怀里,看到新兵哭着喊:排长,排长……一个穿背心的男孩撑着伞,一个姑娘正用撕成条的衬衣给我包扎伤口。

见我醒来,姑娘果断地说:“别误了,赶紧送医院。”说完,就近截住一辆赶集的马车,他们三个人连背带抱地将我送到了附近医院,对我进行了及时的救治。

后来,连里派人来把我接到团卫生队。在团卫生队里,我住了一个星期。病好后,我回到连里。文书告诉我说: “排长,你可回来了。那个姑娘已经来过两次了,问你伤势怎样。抽时间去看看人家吧。”

一天,我买了些水果到姑娘家致谢。

姑娘的家十分干净整洁。看我来了,大妈非常高兴,姑娘也赶忙端茶倒水。从交谈中,我才知道,这个家里现在只有三口人,父亲原来是铁道兵,在一次事故中身亡。大妈现在国营粮店工作。弟弟上高一,16岁。姐姐19岁,名字叫姝,去年高中毕业后,一直没有工作,在家待业。那天与弟弟路过,看着新兵边哭边喊,用手使劲按着我的头,但血还是止不住流出来,姐姐看到我的头流血不止,二话没说,急忙让她弟弟脱下新穿的白衬衣,撕成条后给我包扎伤口。

我为那天遇到难事,姐弟俩雨中热心相助的事,说了许多感谢话。

不等我说完,大妈就打断我说:“这不算啥,他俩应该做的。你不用往心里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伸手帮一把的,更何况还是当兵的事。”

姑娘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你的伤真的没事了么?”就在一旁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这时,我才看清姑娘的模样,身高约1米62,端庄,秀丽。颇有些像当时很红的电影演员李秀明,心中不觉一动。

晚上归队时,已是满天星斗了。姑娘送送我,我俩的话并不是太多。我就回营区了。营区离她家约8里地,骑自行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回到宿舍,我趴在被窝里,特意查了字典, “姝”是美丽美好的意思,人如其名。

过了一段时间。一天,我正带部队在训练时,她又来营区看我,说是路过,顺便看看,她带一提兜苹果来。因为训练紧张,我还没从

紧张的训练中缓过神来,加上口干舌燥,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瓶,仰头一口气咕嘟干了,问她: “你怎么来了,有事吗?”她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赶忙说:“没啥事。就是想来看看。”

我说: “要是没啥事,我得训练去了。”“你……”看到她欲言又止,我也没多留她,就让她走了。苹果,我全分给了训练操场上汗流浃背的弟兄,堵住他們说闲话的嘴。

傍晚,训练结束后,我在露天的水池子里洗脸洗头。弟弟一头大汗来到我面前, “哥,我妈让你来家一趟”。我不知发生什么事,连忙向连里请了假。弟弟用自行车带着我很快就到家了,离老远就闻着韭菜合子的香味。见到了大妈,大妈说: “孩子,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让你吃大妈做的韭菜合子。”看到我来,姑娘很高兴的样子,手飞快地转动,面皮像花一样很快地从她那白皙的手中飞出来,转眼又变成了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韭菜合子。我看到韭菜馅里面放了好些鸡蛋,赶忙想洗手帮忙。

姑娘赶紧用手拦着说: “不用你插手,你就只管吃就行了。”

那天,我吃了不少,还喝了酒。我心实,不喝正好,一喝就倒。酒喝多了,吐了人家一炕一地。

归队时,是弟弟用自行车送的我。大妈又用饭盒装了好些韭菜合子。当我把韭菜合子送到连长宿舍时,连长一边吃一边说:“味不错。你小子,有口福。不能喝酒就别喝。”

后来才知道,那天是姑娘的生日。

转眼到了年底。探亲假终于批下来了,我归心似箭,买了点土特产,独自一人来到火车站。

在站台上,看到姝在卖花生。她抬头也看到了我,一下楞住了,看着我拿着包,猜出我是探家,她什么也没说,转身急匆匆走了。过了一会,我看到姑娘和大妈满头大汗地赶来,大妈连跑带喘地说:“孩子,你可急死我了。要回家,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大妈接着说: “咱这小地方,也没啥好带的,这点东西,带给你路上吃。”不等我说话,大妈连推带搡地让我上了火车,硬把姑娘的花生蓝子塞给我,火车开走了,我看着大妈和姑娘在向我挥手,心中一股热浪。打开布盖一看,有两瓶酒、两瓶鱼罐头、一包红枣、一布口袋榛子、几个热呼呼的煮鸡蛋还有一些花生(酒在这地方表示天长地久的意思)。

回到沈阳,我对母亲说了这一切,母亲听了,半晌没说话。

休假这段时间,正赶上元旦和春节两个节日,父亲的一些老战友前来串门探望。有些人听说我军校毕业回来了,纷纷来看我,有的说要介绍对象。可我的心总是静不下来,没一个看上眼。不是长的不合心思,就是说话太俗,开口就问:“啥时能调回沈阳。”我一边打哈哈,一边回答:“我刚分配到一个地方,不可能马上调动。部队又不是家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并不能确定姝姑娘就是我要找的终生伴侣,只是觉得见到她我就有一种很特殊、很愉快的感觉。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临归队时,母亲对我说: “把这些东西带上。代我谢谢人家,别辜负了人家。”我看到母亲在蓝子里装了一大包红梅味素、一大包木耳、一小坛子靠了油的猪肉,还有一些全国粮票、布票和一条烟。

给她家送东西时,正巧大妈不在家。我就跟她边走边聊,一起来到小河旁,坐在岸边,晚风轻拂,垂柳摇曳,看着落日余晖,景色很美。

她轻声问我有什么理想?

我告诉她: “我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我有蒙古人的血统。我最激动是就是数十万蒙古铁骑所向披靡,勇往无敌,横扫大半个欧洲的情景。有着征服世界的雄心壮志。我最渴望的是征战胜利。我最欣赏是一句话就是拿破仑说的: ‘不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就是想当将军。”

刚刚走出军校大门的军官,在外人看来都是性格豪放,胆气十足,用“凌云壮志”来形容丝毫不过分。等我说够了,问她有什么理想?

她笑笑说:“我没什么大理想。等我钱攒够了,就买一个收录机,一面听外语,一面听歌曲。”。

那时,晚霞很美。

南疆战事紧张,部队轮战,我们也加紧了训练。

有一天,我部接到上级指示,准备开赴南僵。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迅速做着开赴前线的准备工作,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就随时可以走。

我抽个空,来到镇上的商店,用120元钱买了一个盒式收录机(那时我一个月79元钱)。

晚上,我请假后,第一次约会姑娘,接到约会,姑娘很高兴。看得出是精心化了妆的,淡淡的眉,浅浅的口红,随风飘过淡雅的花香。那天,姑娘说了许多,而我多是听。偶尔笑笑。姑娘问我: “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说没有,只是愿意听你说话。姑娘听了,更起劲地说了。其实,她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只是想多陪她一会。

因为纪律的原因,还有战场上生死未卜,伤残也不好说,我也不想连累姑娘。我一直没有对姑娘说起部队要调访的事儿。

终于,归队的时间到了。我从军挎包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她,说:“你回家再看吧。”同她挥手后,独自回队了。

布包是她原来包榛子的那個布包。我洗干净后,在里面放了一身没穿过的新军装,还有一封信、一个盒式收录机、一盘磁带。

信中说: “小弟喜欢军装,军装给他。那天,也不知道是你生日,没准备生日礼物,很抱歉,收录机就算是补个生日礼物吧……感谢你和小弟的雨中相助,感谢大妈的亲情关照,感谢人生能与你相遇,感谢你的深厚情谊……我将珍藏这一段美好温馨的记忆……”磁带是《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搜索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子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子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子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血染的风采……

战争结束了,一些战友离我们而去,长眠在那块土地。

我是幸存者,但我没有再回磐石,而是回到了老家沈阳,虽然仍从事通信工作,却由陆军调到了空军,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

但在磐石发生的一切,偶尔还想起……

后来,听说小弟也当了兵。

后来,听说在那个小河边,常有一个姑娘在落日之时,一边播放歌曲,身边还有一身军装……

许多年过去了,不知远方的姑娘,你还好吗?

(作者单位:沈阳市大东区长安路军队干部休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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