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洁
摘 要 以微博为代表的社交媒体因自带及时性、互动性、匿名性等特点,成为近年热点事件的舆情交织场域。结合新媒体时代传统的议程设置理论研究的新变化,文章以“宇芽被家暴事件”为例,分析了在舆情发展的不同阶段,不同主体议程设置的变化及特点,并探讨分析主流媒体如何通过设置议程进行舆论引导。
关键词 议程设置;舆论引导;主流媒体;社交媒体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19-0061-03
2019年11月25日,国际反家暴日当天下午,仿妆博主@宇芽YUYAMIKA(简称“宇芽”)在个人微博账号发布了12分钟的视频,曝光了过去被前男友@沱沱的风魔教(后称“沱沱”)家暴的事实,一时间引起舆论的哗然。截至2020年1月8日,微博话题“宇芽被家暴”阅读量有31.6亿,讨论量达32.9万。由于“反家暴”这一话题本身的传播效应,这一事件迅速生成网络舆情,受到了官方舆论和民间舆论的共同关注。
一般来说,划分网络热点事件所处的舆情阶段时,在爆发期之前都会有“潜伏期”或者“酝酿期”,但是这次事件中,“宇芽被家暴”的词条在当天登顶微博热搜榜,因此潜伏期或者酝酿期可忽略不计。这部分可以归结为社交媒体话题的及时生成,同步传播与互动反馈成为可能,推动舆论的进一步发酵扩散,形成意见一致或相似的圈层。紧接按照舆情爆发—发展—消退的顺序进行分析。
1 舆情爆发期的议程设置
1.1 个人议题引爆舆论
由家暴当事人在微博发布的一段视频就可以引发广泛的讨论,有以下特殊性:第一,时间节点的特殊性。根据视频内容,距离宇芽最后一次被沱沱家暴已经过去数月,而宇芽之所以会选择在国际反家暴日当天曝光,看中的更多是媒体和公众在这一特殊的时间节点对家暴问题较高的关注度,想要在更大的传播范围使问题得到解决,并且呼吁广大女性面对家暴勇敢站出来。第二,人物身份的特殊性。宇芽不是一名普通的女性,公众视野中的她带着“网红博主”的标签,微博粉丝量有100多万。第三,特殊的时间节点和意见领袖身份的加持下,宇芽的个人议程还带有专业媒体生产的特性。在12分钟的视频中,既有宇芽被家暴时的监控录像又有宇芽的自述,以及沱沱前妻、学生,双方共同好友的证明,在多方信源都具备的情况下,宇芽可以说是完成了专业媒体对事件信息核查的相关步骤。
1.2 情感传播引发共鸣
基于开放式社交关系的微博,用户既是信息的接受者又是信息的传播者,根据自己的偏好关注、转发、评论,其中关键的因素在于情感,一旦触发公众的共同认知,蛰伏在人们心底的相似情感就会被唤醒,对问题抱有同样的想法,形成微博舆论[ 1 ]。这样一来,个人议程在向公众议程转向的过程中,单纯的情感发泄变为共同的情感诉求和道德讨论[ 1 ]。
家暴问题是一个公共话题,通常情况下,大众对施暴者处以谴责、批评的态度,对被家暴的一方予以同情的态度,而且女性作为弱势群体的代表更易引发公众的共鸣和舆论的同情。在宇芽发布的最初几条微博的评论下,可以看到,网民对施暴者沱沱的态度十分明确,众多网友要求参与网暴,强烈要求对其判刑等等;还有部分网友提到一些自己遭遇过的或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家暴案例,引发新的讨论。可以说,热点事件自带的情感因子将彼此独立的个体通过这一纽带联结在一起,形成公共议程,而不同的话语体系形成多个传播中心,实现裂变式传播,维系每个传播中心的依然是相同或类似的情感动因。
2 舆情发展期的议程设置
2.1 政务媒体及时发声
微博评论中,许多网友在评论中反复强调报警或进行@相关公权力部门的声援行为。11月26日,重庆市妇女联合会官微“@重庆市妇联”主动联系博主,回应表示,将协同相关部门,为当事人提供帮助服务,切实维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同时,重庆市公安局江北区分局也通过官微“@平安江北”则回应称,江北区政法部门已依法开展调查处理。重庆妇联以及市公安局江北分局能够在舆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及时回应公众关切,利用社交平台的政务媒体设置议程,助推舆论朝正向发展。
2.2 主流媒体介入传播
在相关部门介入事件后,宇芽和朋友就通过微博和微博评论及时告知网友,网友对这一事件的调查结果很关注,一些主流媒体在得到官方通报介入的情况下,在微博平台上设置相关的微博话题,例如澎湃新闻主持的“重庆妇联介入宇芽被家暴事件”、中国新闻网主持的“警方调查宇芽被家暴”、央视新闻主持的“相关部门对宇芽被家暴开展调查”等微博话题热度都达到了亿级数。同时,依托庞大的粉丝群体和自身的权威性,对碎片化的信息进行整合形成带有自身媒体属性的新闻产品,将这一事件逐渐代离社交媒体平台,进入大众传播的渠道。
2.3 本地媒体担当“意见领袖”
事件当事人以及事发地为重庆,11月26日当地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发表了题为《重庆一美妆博主宇芽控诉前男友家暴,警方:正在核查相关情况》的文章,其中介绍了时间概况、涉事双方的身份介绍、警方介入的进展以及相关家暴知识的普及等。在较短的时间内,地方媒体能够迅速反应,呈现出较为翔实的新闻报道,而最初的几篇新闻报道也被人民日报、新华社这样央视级媒体转载。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能够抓住地缘的优势,保持对新闻接近性的敏感,担当了早期的“媒体意见领袖”,它提供的报道能够回应公众的迫切需求,为其他媒体提供了报道的议程范本,为减少“舆论真空”打好基础。
3 舆情高潮期的议程设置
3.1 主流媒体主导议程
议程设置理论的第二层是属性议程设置,议程上每个客体有很多属性,而新闻媒体通常只选择某些属性来描述客体,进而影响公众议程,在这一期间,主流媒体不再仅仅局限于对事件进展的报道,而且还结合自身媒体的定位,对家暴事件进行定性、归因、道德评价,提出解决措施等,形成不同類型的新闻产品。
澎湃新闻和新京报分别发挥各自的优势,输出消息、评论、H5、动画短视频解说等多种形式,既发挥了自己的专业优势又进一步深挖家暴背后的困境,对“家暴不是家务事而是社会事件”“恋人之间的暴力行为也是家暴”“反家暴人身安全保护令如何申请”“遭遇家暴后如何取证”等问题进行普及对家暴问题产生的社会根源进行分析,力图破除广大网友一味谴责被家暴者不够勇敢的观念误区。
在这一时期,主流媒体的系列报道不仅提供议题好提供了语境,决定公众如何思考某个议题并评价其价值,也就是说,媒介议程不仅能够告诉公众“想什么”还能告诉公众“怎么想”[2]。
3.2 主流媒体报道框架沿袭
戈夫曼将框架定义为用来认识和解释社会生过经验的一种认知结构,他还认为框架源于过去的经验,其形成受到社会和文化的影响[ 3 ]。互联网时代,媒体技术的发展极大地加快了信息的流通速度,不同类型的媒体以及同类媒体之间的竞争大大挤压了新闻生产的时间,对于新闻工作者而言,框架意味着简化复杂的新闻事实,按照惯例和常规,迅速地将大量事实包装进新闻报道里[4]。
新闻从业者会对某一类事件形成自我认知,并且他们容易受到同行报道框架的影响,这些潜意识嵌构在具体的新闻作品中,潜移默化地影响读者,帮助他们建构起对这一问题的认识。在以往的家暴报道中,媒体除了给出如何预防家暴的措施,还会强调保留证据的重要性;对于施暴一方的归因通常集中在对其原生家庭、性格缺陷的分析上,而这次在“宇芽被家暴事件”的报道中依然存在这样的框架痕迹。
4 舆情消退期的议程设置
11月28日,江北区公安机关经调查,依法对陈某(“沱沱”)给予行政处罚,合并执行拘留二十日并处罚款。同日,宇芽成功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宇芽发微博对警方的处理表示感谢,至此,关于此次家暴事件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在这一热点事件渐渐平息之际,主流媒体结合特殊时期,对此次的家暴事件进行了总结和反思,做好最后的“守门”和“把关”作用。不止步于宇芽被家暴的个案,进一步结合目前我国反家暴的现状和问题,让公众对家暴问题有更深层次的认识。12月15日央视《今日说法》播出独家采访宇芽的视频,电视节目的加入,淡化了当事人“网红”的身份,更加凸显这次家暴事件的公共性,推动中老年观众对家暴问题的认识。
5 讨论与思考
5.1 热点事件议程融合更加普遍
在新媒体时代,屡见不鲜的是,许多热点事件大都沿照社交媒体发起议程—主流媒体跟进—议程扩散的传播路径。社交媒体多样繁杂的内容分散了网民的注意力,通过兴趣爱好、性格、年龄等标签聚合形成一个个群体,相比传统媒体时代,新媒体时代形成共识、引导舆论的难度加大。近年来,学界对议程设置在社交媒体时代是否适用进行了探讨。“议程融合”假说的提出者之一唐纳德·肖更加强调受众在议程融合中的重要作用,在“宇芽被家暴事件”中,最初由受众个人在社交媒体中发起的热议话题设置媒体议程,有学者称其为“反向议程设置”[5],其次,政务媒体议程、主流媒体议程参与进来,特别指出的是地方媒体与主流媒体、社交媒体与主流媒体存在明显的媒体间议程设置。在舆情的不同阶段,分别发挥着各自的作用,通力合作实现议程衔接,最终形塑公众头脑中有关这一事件的新闻图景。
5.2 聚焦·遮蔽 属性议程设置的两面性
雄辩理论认为,属性的地位具有内在的差异,某些属性比其他属性更容易也更经常进入媒介信息;某些属性比其他属性更容易被受众注意并被记住[6]。客体的某些特点,比如宇芽作为柔弱女性的身份以及其“网红”的标签,这些传播性较强的属性被新闻工作者提取出来,在标题中反复呈现,能够与公众产生强烈的共鸣或者增加关注度,以至于它们成为加强正在讨论的议题、人物或话题显著性的雄辩证据。
这些属性的强化虽然能够让“宇芽被家暴”事件在一定时空中得到密集的讨论,但是人们对新闻报道关注的时间是有限的,话题讨论的空间也有时效限制,一些属性的聚焦会导致另一些属性的暂时遮蔽。在此次家暴事件中,“网红”“女性”的标签被放大,其他像作为家暴受害者的男性、两性之外的其他家暴类型、精神暴力和性暴力这种缺少显而易见证据的家暴表现类型等,几乎没有作为关联属性、关联事件出现在新闻报道中。彼时正值国际反家暴日,公众对这一舆论事件的大量关注,反而干扰了关于家暴事件的常規报道范式。
5.3 主流媒体的议程设置为舆论引导奠定基调
舆论引导包含对社会认知、价值、态度和行动的全面引导,议程设置理论强调在人们的认知效果层面产生影响,可以说看作是舆论引导的第一个阶段,即媒体通过有选择地报道新闻把社会注意力引导到特定方向,这种认这种认知阶段的效果有可能对受众的态度和行动产生后续影响[7]。社交媒体在热点事件的酝酿期、爆发期形成裂变式传播,发挥“传声筒”般造势作用,主流媒体虽没有第一时间介入,但是在舆论的发展期、消退期发挥了稳舆情、扩充议题的重要作用。通过大量报道,短时间内帮助人们了解事件进展,形成定性认识;从长远来看,影响人们对反家暴行为的行动取向。
6 结语
此次“宇芽被家暴事件”虽然发端于社交媒体,但是主流媒体的加入把控了议题方向,增大了讨论空间,然而这并不能为家暴报道画上句号。主流媒体在进行议程设置时,不仅要关注舆论场中热议的话题,及时回应公众议程,还要在议程设置的基础上做好舆论引导的工作,在喧嚣的舆论场中凝聚社会共识。
参考文献
[1]常松.微博舆论与公众情绪的互动[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88,171.
[2]史安斌,王沛楠.议程设置理论与研究50年:溯源·演进·前景[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7,24(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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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阳.框架分析:一个亟待澄清的理论概念[J].国际新闻界,2007(4):19-23.
[5]Kim,S.& Lee,Y.(2006).New functions of internet mediated agenda- setting: Agendaripping and reversed agenda-setting. Korea Journalism Review,50(3):175-205.
[6]议程设置:大众媒介与舆论[M].2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73.
[7]李欣.从“议程设置”角度看民族地区突发公共事件的舆论引导[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6):11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