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亭
摘 要:文,史,哲,艺,政,经——人类创造活动意义的总和,才是艺术精神的本质。从宗教礼仪、工程技术、哲学发端、文化创造、戏剧生活、音乐艺术……寻找着不同艺术种类的意义综合,才能构成时代的艺术精神。通过梳理西方历史中的艺术变迁,尝试从诗意的角度解读时代精神的品貌。
关键词:西方艺术;西方音乐;时代精神
[中图分类号]:J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6--02
(一)
保罗·亨利在其伟大的著作中,开门见山地断定:“每一种文明都是人类征服生活的综合体现,而艺术就是这种征服的最终象征,是人类所能取得的至高和諧。”文,史,哲,艺,政,经——人类创造活动意义的总和,才是艺术精神的本质。从宗教礼仪、工程技术、哲学发端、文化创造、戏剧生活、音乐艺术……寻找着不同艺术种类的意义综合,才能构成时代的艺术精神。但从每个时代的“细节”逐一深入,历史的本来面目与学者用来观察和解释艺术的明确文化史断代——古希腊、中世纪、文艺复兴、巴洛克、古典、现代——真的相符吗?
时代本身是空洞的,时代的造物是美好的。西方艺术的开端古希腊,带来了“美”和“善”的亲善关系,孕育了众多的诗人、音乐家、哲学家、雕塑家、建筑家、艺术家,其美学宗旨体现了对人与自然的细致观察,对数学哲学的深刻认知,构建建筑中精妙的比例,对酒神狄俄尼索斯和阿波罗两种极端的对立关系的崇拜——狂乱、奇异与清晰、中庸。顺着时间流淌,历史逻辑的延续,罗马帝国和早期基督教排斥着日常凡俗生活,关注着神学问题的中世纪的到来:“中世纪是伟大的西方古代世界悲剧性的衰落,当强盛的罗马帝国从内部毁灭,拯救从东方而来。”
新的宗教超越生活的哲学,将宗教理想置于现世生活的享乐之上,社会文化的中心地位变成了宗教。保守的文化艺术倾向不仅体现在格里高利圣咏排斥旋律性的朴素、以经文歌为代表的艰深复杂的复调音乐发展,也体现在刻板僵硬的宗教画中——艺术唯一存在的理由,便是成为宗教的奴仆。中世纪基督教壁画固然有其丰富固定之美,所诞生出的符号象征意义也引导着观看者、阅读者、评价者去思索其间意义和故事,但保守的取向仍然限制了西方艺术的发展千年。
文明肃杀的暮色,在15世纪初回荡着回归和改良的诉求:神曲仍然是地狱与天堂之游,但其科学色彩又提示着这一伟大诗作的历史指向性;在骑士史诗的作品里能体察到人文主义和中世纪传统的奇异交杂;当我们观赏着乔托的作品,发现这位意大利的大师不再沉醉于传承千年的圣像,他将视线眺望向自然,那些可爱美丽天然的事物,画中不再只是教义的传播和圣经故事的呈现,在平面上创造出深度而理性的布局。
贡布里希说:“乔托重新发现了在平面上制造深度错觉的艺术。对于乔托来说,这一发现不仅自身就是一种可供夸耀的手法,而且使他得以改变了整个绘画的概念。他能够造成错觉,仿佛那些故事就在我们眼前发生一样,这就取代了图画写作的方法。”
13世纪的乔托发现了心灵自然之美,但对于古典文化财富、用反思的精神恢复古代遗产的文艺复兴和人文主义的出现在根植在对新时代的渴盼中。文艺复兴和人文主义并不是在古老的废墟上重新经营,而是对一个利用过去经验,创作出一个崭新世界:感受着大自然的比例和构造,利用来自古代文明源泉的滋养,来达到艺术家的创作力的展现。
在梵蒂冈博物馆于人群穿梭间观望壁画,在米兰看着残存的最后的晚餐,在德国博物馆岛上珍藏着大师们的作品,感受到的是在历史闪耀着的人类之光,那些熠熠生辉的思考、美学的争论、作画技巧的改良和珍爱生命之美。当无数人解析思考着《蒙娜丽莎》的微笑,簇拥在人群里眺望着这位典雅的女性,看着各种文化艺术解析消费着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所藏秘密,争论着达芬奇的综合性的历史贡献,翻阅着达芬奇关于绘画、雕刻、建筑、生理、解剖、东旭、天文、地理、哲学的论述……他无疑是人类群星中最闪耀的那一颗。当观望着达芬奇的作品时,大师说:“这是我想让你看见的。”
20世纪的塞尚再一次质疑着:“这是我所看见的吗?”
(二)
文艺复兴不仅给与了人类历史宏伟的建筑,无数的绘画、编年史、诗歌、经文歌,同时似乎也在呼唤着一个充满旺盛生命力的新时代,但历史的诡异之处在于,历史总在重叠和反复中曲折前进——所呼唤来的对于古老文明源泉的恢复和学习,却演变成中世纪与当下时代的奇怪的混合者,古代样式的完美和和谐被不对称所打破,文艺复兴的持重,宁静,平衡被宗教斗争的兴奋刺激,戏剧性英雄性的殉教冲动、政治意识的强烈涌动所打破,卡拉瓦乔、鲁本斯、伦勃朗等大师的热情和狂喜带来了壮丽的激情。
16世纪前半页艺术仍在探索空间、透视、人体,后半页则转向了情感,承接着米开朗基罗那些痛苦呻吟着的人体,戏剧性的大幕就此拉开:繁复的装饰,明暗的对比,承接感情的曲线,当我们在看着20世纪表现主义的画家作品,看着蒙克那呐喊的扭曲的人物,不由回溯到这狂放的、激情冲动的时代。
卡拉瓦乔所选择定格的每一个戏剧化的场景,都用丰富的明暗对比捕捉了出来,充满了不安的阴影,直面丑恶,拥抱丑恶,因为人性中丑恶的存在是真实的一部分,避免丑之真即是伪善。古希腊时期将“美”与“善”相联系,在中世纪时对人本性的压抑和对神圣高尚的尊崇,也避免直面丑恶、欺骗、凶杀、偷窃、贪婪、嫉妒——这些都是圣经中所批判的。
卡拉瓦乔不仅描绘小偷,市井人物,他也描绘神灵,卡拉瓦乔笔下的酒神青春圆润的肉体,怀抱着过分成熟的腐烂水果,人与神明,长存的永恒和腐败的残酷所形成的强烈对比,永存的总有一天会逝去,美好的事物会腐烂消散,繁华而虚空;卡拉瓦乔也描绘宗教画,卡拉瓦乔找来妓女的身体,描绘出肿胀的死亡的圣母玛利亚,前所未有的反叛击碎了圣经中的不朽:神灵与凡人并无区别,生老病死,丑恶肮脏。
和卡拉瓦乔同时代的鲁本斯同样大胆的与光线做着各种实验,他同样不喜欢所谓古典之美的范式,但鲁本斯打破范式的手段自然温和,他热情而快乐的歌颂着世界,贵族出生,英俊优雅的鲁本斯对待生命十分温和,他记录美的瞬间使用了宽宏而温柔的笔触。在观察鲁本斯描绘服装质地、皮肤、头发的笔触时,所感受到的除了技巧的卓绝,更有一种欣悦的趣味。
对光影的捕捉,对戏剧性瞬间的描绘,对人物放置位置的探索,对所谓范式的改变和推翻,从提香、卡拉瓦乔、鲁本斯到伦勃朗,伴随着马丁路德吼叫着“上帝是我们坚固的堡垒”,伴随着巴赫和亨德尔德复调音乐,走向了晚期巴洛克——洛可可风格。但细致繁复的细节里孕育着下一个时代的意识,在女性化的线条中,一种具有强烈逻辑和比例的艺术跃跃欲试,在启蒙运动和狂飙运动的拓展中,精致敏感的华丽风格镶嵌装饰,将会转变成古典主义的建筑逻辑和戏剧雄伟。
(三)
18世纪,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时代啊!康德《纯粹理性批判》1781年出版,同年席勒《强盗》写成,好友歌德写出了《浮士德》这个古典主义的巅峰;伟大的音乐家们,格鲁克、海顿、莫扎特、贝多芬是音乐史上的高峰和理想,曲式、和声、作曲法的完善代表了一个音乐艺术高峰的来临;自然科学中各个门类学科的独立;诗人、作家、美学家、科学家、艺术家们宣告着告别了巴洛克,新的时代精神呼唤着一种普世的角度,一种新的人性的纽带:可是人性的真和善可以统一吗?
人们开始质疑了“真实”是否可以定论:善良中或许隐藏邪恶,真实也时常随着观察角度而产生变化。在17世纪,法国古典主义迎合的是君主的威严,而18世纪法国艺术家们在18世纪中中旬,面对着狂风骤雨一样的政治权利的渴求,摒弃了华丽的洛可可风格,回应了这种民族和自由精神的艺术的产物,借用古代英雄主义的新古典主义就此诞生,和政治诉求的结合也是值得关注的。
“静穆的伟大,崇高的单纯”——秉承着这样的艺术追求,在浴室中被刺杀的一幕被定格了下来,观察画中完美分割的比例构图,和马拉坚强的轮廓,是新古典时期对于线条、稳定构图的追求。雅克-路易·大卫,作为革命政府的“官方艺术家”,记录拿破仑加冕那一刻的《拿破仑加冕》。
安格尔德泉认为曲线是最美丽的线条,学习着前辈大师普桑和拉斐尔,在观赏《泉》这一表达女性之美的作品仍然是造型、构图、线条的运程体现。有趣的是,同名的作品,20世纪杜尚的《泉》则打碎了所有的艺术形式的范式,古典主义艺术就此破碎。
(四)
当《春之祭》的音乐在耳边响起时,走向20世纪的音乐路途就再告别传统,杜尚的《泉》开天辟地的出现,艺术也再也无法回到古希腊人所追求的“艺术乃自然的直接复现或对自然的模仿”的原始道路了。音乐在瓦格纳之后陷入混乱,精神上的虚弱让人无所适从,发展的线索是零散的,和声是徘徊的,音乐的句子是不对称的,断裂,突变,破碎,再生——绘画也走向了相似的道路,轮廓和线条的重要性被削弱了,印象主义者重视不稳定的色彩变幻,当被学院派所排斥的新兴画家们聚拢在一起,马奈、莫奈、德加、雷诺阿、毕沙罗形成了新兴的印象派,而更重要的是,后印象派的重新定义透视,“真正用双眼作画”的塞尚,呼唤着原始主义到来的高更,点彩派修拉,引导表现主义的梵高……他们走来了,一百多年过去,再回望他们,他们永远不过时。
与之相对应的,当代艺术也越来越费解,抛却了形式,抛去了贵重的材料,抛去了时间和技巧的堆砌……又回到了最终的问题:什么是艺术?当观赏者在蓬皮肚,美国MOMA,在当地美术馆看到的当代艺术家的作品:砖头、卡通形象、易拉罐,行为,装置……新时代的观众面对着新艺术品时,费解茫然常有的状态。艺术家也从反叛,走到与时代和社会和解,到现在,成为商业、艺术、时代、当下的一部分。
还好时间常常会给出答案。回顾时间,会发现许多历史的转折处,常常在不经意间:在德拉克洛瓦在1831年的沙龙里展示了《自由引导人名》这一坚定的战斗性宣言时,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纯真愉快的裸露與衣冠楚楚则让学院派厌恶,当拿破仑三世决定设立第二个展览“落选沙龙”时,现代艺术就此展示出反叛而真实的魅力,印象派、后印象派、原始主义、表现主义、立体主义、未来主义、现代主义、观念主义……直到今日艺术,当我们去看今时的社会文化所呼应着的艺术产物时,回望历史变更具魅力:我们由此而来,至无限处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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