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是怀疑的开始

2020-01-25 16:06陈晨
关键词:错误

陈晨

摘 要:笛卡尔将不可怀疑、不可能出错的命题视为真理,并依此建立起了他的整个知识体系,而维特根斯坦认为这一知识体系的地基并不牢固,笛卡尔视为真理的命题也并不存在。他深入比较了“相信”和“知道”这两个词语在日常语言中的用法,证明了怀疑必须建立在相信的基础之上,错误必须建立在正确的基础之上,并最终揭示出笛卡尔语境下的真理只是在描述世界图景,其本身并非绝对为真,从而摧毁了笛卡尔知识大厦的地基,彻底批判了笛卡尔的真理理论。

关键词:相信;知道;错误;怀疑

中图分类号: B521/B565.21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2-0539(2020)05-0032-05

整个学界对于笛卡尔的真理理论的解释一直存在争议,大体上有两种对其“真”概念的理解,一种是符合论的,即“真”概念是指清楚分明的观念与对象的相符合;一种是融贯论的,即清楚分明的观念之间彼此融贯。学者张伟特主张笛卡尔的“真”概念是一种间接要求融贯性而直接要求符合性的“真”概念[1]84-94。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综合了符合论解释和融贯论解释,但是他并未消除两种解释之间的分歧。学者陈勇通过修改真理规则,来保证笛卡尔对于真理理论的论述前后一致[2]20-25,虽然给出了一种新的调和分歧的方式,但是有不忠于原文之嫌,并没有在笛卡尔理论的内部真正地做到调和。本文主要采用以哈里·G. 法兰克福为代表的融贯论解释。法兰克福认为,笛卡尔对一个信念的确定性的真正标准是不可怀疑性(indubitability)[3]174,而笛卡尔的“真”概念也必须以此标准为前提才能被理解,即真概念需要通过不可怀疑、永恒确定性来定义。

目前学界对于维特根斯坦和笛卡尔之间的比较研究得较少。学者杜刚虽然谈到了维特根斯坦对于笛卡尔的反叛[4]61-63,但是对于反叛如何成立研究得并不够细致,也并未将反叛聚焦到真理问题之上。本文从后期维特根斯坦的“相信”概念入手,揭示出“相信”是怀疑的前提条件,“正确”是“错误”的前提条件。进一步推导出不可怀疑和不可能出错的信念只是一种约定,并不真正具有客观的永恒确定性,从而彻底否定了笛卡尔式真理的可能。本文不仅可以为批判其他基础主义式的真理理论提供帮助,也为批判的再批判做好了准备,揭示出新的真理理论的建立必须以超越维特根斯坦为前提。

一、“相信”和“知道”

在《论确定性》一书中,维特根斯坦首先分析了“相信”与“知道”这两个词在日常用语中的区别,接着点明核心区别是“我知道”这一表达意味着客观上的不可能出错,而“我相信”只能表达一种主观上的相信。最后他进一步深挖,详细论述了核心区别只是幻象,“相信”与“知道”之间并无本质区别。

(一)概念辨析

维特根斯坦详细地进行了语义分析,考察了在日常语境下“相信”和“知道”这两个词语的用法和含义有什么不同。之所以要考察用法和含义,是因为在维特根斯坦的视野下,用法与含义是一体的。“一个词的一种使用方式就表示该词的一种意义”,想要考察他人是否理解了某个词语,就要观察他如何使用这个词。这就好比老师在教一个孩童学习“红色”这个词,老师指着一个方形的红色杯子说:这个杯子是红色的,这样的颜色就是红色。如果孩童只是将老师的话再重复一遍,并不能证明他已经理解了什么是红色,想要知道他理解到的是什么需要看他下一次对这个词的使用。如果他指着一个方形的蓝色的盒子说:“这是一个红色的盒子”,那么他就将红色理解成了一种形状。当他指着一个圆形的红色的桶说:“这是一个红色的桶”,并且在很多次的验证中都没有错,才能认为他理解了红色这个词,也就是说,他从此在辨别红色时很少犯错。因此维特根斯坦罗列了很多关于“相信”和“知道”这两个词的用法,来比较两者在含义上有什么异同。

维特根斯坦非常在意日常语言,所以他集中考察了这两个词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用法。他为此设想了很多场景。场景A是在法庭上,任何证词中的“我知道”都可以用“我确信”来加以替代。一个指控者说,他知道凶手杀了人,只是为了强调自己十分地确信,有充足的证据,并不是随意指控。此时,这两个词是有相同含义可以互换的。场景B是当张三不知道王五的手是否已被截去,即不知道王五是否有两只手时,会询问王五。王五会回答他知道自己有两只手。此时这一“不知道……”的语句是可以在此情景下使用的,即是有意义的,而王五所回答的“知道……”语句也同样的有意义;场景C是当他人向我们说:他知道某件事时,我们不会觉得他在讲述一个真理,而是说他确信他知道某件事,他是有可能弄错这件事的,正如三人成虎中,每个人来告知消息的人都确定知道有老虎,并不代表真的有老虎,也不表示被告知者会完全相信他们的话,被告知者相信的程度取决于他对告知者的信任程度,同时即使他完全地信任,也不表示街上真地有老虎。在此情形下,“我知道……”这一语句代表着“我确信我知道……”在以上的三个场景中,可以看到“相信”和“知道”在使用的过程中是可以互换的,甚至是包含在一起的,而“不知道”语句的使用也是有意义的。

接着维特根斯坦考察了完全不同的一类场景。他发现“人们可以说‘他相信这件事,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但是却不能说‘他知道这件事,但事实并不是这样”[5]199。所以知道一件事意味着人所认识到的事情是一个确定的事实,是客观上人人都认定为真的,虽然某些人还未知道这件事,但是一旦他们知道了就会马上确认这件事是绝对真的;而相信一件事只意味着某些人主观上的相信,是未经科学验证为真的事情,并没有客观上对其正确性进行辩护和论证,即使有非常多的人相信为真,也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是真的,因为这很可能只是惯例所规定的一个想当然的判断。主观上不论如何确信,都可能出错,而客观上的知道,却保证了绝对为真。

(二)“知道”最终是“相信”

至此,维特根斯坦发现,“知道”与“相信”最大的区别体现在用“我知道”来表示“我不可能弄错”这一含义,而主观上的相信无法保证不可能弄错。想要弄清“我不可能弄错”有什么具体含义,首先就需要厘清什么是“错误”。维特根斯坦由此引入了精神失常来跟错误进行比较,他在《论确定性》第75条这样写道:“如果我只是错误地相信在我面前有一张桌子,这也许仍然算是一个错误;但是如果我错误地相信几个月来每天都看见并且经常使用这张桌子或者一张类似的桌子,那就不是错误了。”[6]11错误地相信了一次幻觉认为面前是一张桌子,是一次出错,但是几个月都错误地相信就是精神失常。就像如果错误地认为自己是火星人而不是地球人,就不再是一个错误。秉持某些虚妄的信念是犯错,而秉持更虚妄的信念就是精神失常。错误和精神失常的区别就在于,精神失常与整个世界图景都相违背,在科学的时代,人目前只能生活在地球,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错误相信自己曾经生活在火星;而错误“能够融入他所正确认识的事物之内”[5]204,错误是在某个世界图景中被允许的属于错误的语言游戏,同样遵守着语言的规则。换言之,“若想在此谈论 ‘错误,就必须存在一套独立标准,该标准即為人们接受的包罗一切的世界图像,人们据此标准可以客观地衡量对与错”[7],错误也需要是符合规则的错误,不能违反整个世界图景中的核心信念,比如错误地相信人可以凭自己跳出地球。

既然错误不能挑战世界图景,那么描述世界图景的命题就是不可能出错的,如“地球在一万年前就存在”“1+1=2”等。但是很显然,在生活中人们计算“1+1”时会出错。那么“1+1=2”不可能出错具体又是如何被设定的呢?想象一下,在正常的场景中,人们是通过反复的验算检查来保证计算不出错的。那么是不是验算二十遍或者让二十个擅长算术的人重做一遍,就比一个人只算一遍有更大的确定性?[5]204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不论重新验算多少遍,也不能保证下一次计算不出错,而一次计算的错误也并不会影响人们对下一次计算的信任。因此,“1+1=2”不可能出错不是靠人的验算保证的。我们之所以知道我们将“1+1=3”是错误的,是因为“1+1=3”不符合“1+1=2”,“1+1=2”是衡量一切关于“1+1”的计算是否正确的标准,标准本身并不受标准检验。这也就是说,人们在规定“1+1=2”时,就已经有一个默认的潜台词,在“1+1=2”上不可能出错[5]63。出错在此处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出错的情景对于“1+1=2”这条真理来说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从一开始定义“1+1=2”就排除了这種可能,如果谁质疑这一点,就证明他还没有学会计算的语言游戏,还没有掌握游戏规则,错误只是相对于已经人为约定了的正确而言的,这一人为确立起来的正确是凌驾于错误之上的。人是在幼儿时期,在反复被训练的情况下,习得这种正确的。而儿童可以被训练的前提就在于:儿童在还未学会什么是怀疑之时,就无觉地相信父母,服从父母的训练。

因此,在用“我知道”来表示“我不可能弄错”这一含义,并不是真的就不可能弄错。同时在此含义下,将“我知道A”这一语句替换成“我不知道A”,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我们无法说“我不知道”,既然“我不能够不知道A”,那么“我知道A”这一语句也将丧失意义,因为“我知道”将永久地适用于一切情况,这与语言游戏是相违背的,也是在现实中不可能真正发生的[6]4。这也就是说,“知道”和“相信”并不是两相对立的,只是在语言游戏开始的设定中,“我知道”就被约定为在表达“我不可能出错”。而不论是学会使用“知道”这个词,还是“相信”这个词,乃至学会使用所有的词,都源于人在幼儿时期无觉地相信教导者,并服从教导者的训练。训练会使得人们在使用“我知道命题X”这个表达式时,坚信“命题X”是绝对为真的,是真理。但是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真理,没有客观上的确定性,一切都是在先验的无觉的相信变成了在后的主观上的坚信,都只有一种主观上的确定性。在此视角下,心理上的确定性与知识确定性的二分是错误,两种确定性的根本都是相信。

二、怀疑的基础是相信

在上文中,已经论证了只有主观的确定性,错误也只是建立在已经相信的那些真理之上。而怀疑恰恰和错误类似,也是建立在相信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怀疑和错误一样,只能在规定的范围内怀疑,而这规定的范围事先已被约定先已被人们所普遍接受与相信的。

(一)怀疑的条件与方式

孩子在牙牙学语之时,并不曾怀疑。就比方说,他(她)不会在父母教导他学习杯子这个物体叫“杯子”时,就怀疑这个杯子为什么叫“杯子”。也就是说,孩子在一开始是默认这种名称与物体之间的对应是正确的,在无觉的情况下,就相信了这种对应,并且按照这个对应在生活中使用“杯子”这个词。而一个孩子如果在一开始就怀疑他人教给他的东西,他就学不会任何语言游戏,更不可能学会该如何跟他人沟通。因此可以说,怀疑是发生在相信之后的,在我们还未学会怀疑之时,我们已然相信。所以,维特根斯坦说:“如果你什么事实也不确知,那么你也就不能确知你所用的词的意义,如果你想怀疑一切,你就什么也不能怀疑。怀疑这种游戏本身就预先假定了确实性。”[5]212也就是说,先有一个固定的已被相信的语言和词语的对应,然后才有对这一对应的怀疑。如果怀疑一切,就证明没有进入任何语言游戏,没有学会任何一种交流的规则。因此一个人不按照规则来怀疑一切,就会变得无法交流,他无法向他人表达他在怀疑什么,他也无法告诉自己他的怀疑是什么。甚至可以说他还未理解人一开始就不得不这样学会一种语言,还未学会怀疑这个词的使用方式。而一种使用方式就是一种意义,所以他也不确知怀疑这个词以及语言游戏中其他所有词的意义。

维特根斯坦也一直在强调怀疑的使用是具体条件。他说:“有这样一些情况,即如果有人在我们都不怀疑的场合做出怀疑的信号,我们就不能有把握地把他的信号理解为怀疑的信号。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想要把他表示怀疑的信号理解为怀疑的信号,他就只可在某些具体情况下而不可在其他情况下做出这些信号。” [5]219比如说,这个时代的人就不可以怀疑“地球是圆的”这个命题,因为我们的时区设定,飞机航线规划以及火箭发射等所有的科学事实都支持这一命题,怀疑这个命题,就意味着怀疑一切,怀疑整个看待世界的方式,怀疑自己的怀疑。因此,怀疑只能是怀疑那些不是在描述世界图景本身的命题,我们正是以此世界图景进行生活,进行生活中的怀疑的语言游戏的,这被称为适当的合理的怀疑(适当合理本身就包含了一些具体的情况)。

怀疑不仅需要发生在某些具体条件下,怀疑的方式也是被预先决定了的。想要怀疑一组微生物的实验数据,我们只能通过显微镜测量一组新的数据来对原数据进行怀疑,怀疑的方式不能单纯地只通过肉眼的观看来怀疑,否则这怀疑对于科学时代的科学实验来说并不构成怀疑,也无法威胁实验数据的正确性。在这里,显微镜是人们研究微生物的必要工具,人们无法怀疑显微镜是否真的看到了微生物或者微生物是否真的存在,人们只能通过观察显微镜这种方式,来选择相信或者怀疑一组实验数据。

(二)核心信念不可怀疑的假象

通过对孩童最开始学会语言的情况加以描述,可以看到“孩子通过相信成年人来学习。学会怀疑发生在相信之后”[6]23,孩子学会的很多东西,都是服从父母老师等权威的结果。这里所说的相信更多的是一种无觉的非主观意愿的相信,是一种无条件的服从。一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无条件地无觉地在接受父母的训练,父母告诉孩子,他们是孩子的父母,孩子需要喊“妈妈”“爸爸”。孩子在一开始并不会准确地在“妈妈”与母亲这个词之间建立一种连接,孩子有时候会误喊其他女性“妈妈”,有时候也会发出错误的声音,无法准确喊出“妈妈”。在无数次的纠错以后,孩子才能渐渐形成一种稳定的习惯,在“妈妈”和母亲这个人之间建立起稳定的对应关系。这种被父母,被教师,被课本等训练而产生的行为模式正是对相信的另一种说法。行为模式极高的可重复性保证了这种对应之间的确定性,保证了孩子在未来认为某些信念拥有绝对的确定性,因为所有的信念都支持这几个信念。但是孩子并不知道之所以会都支持,是因为这几个先在的核心信念产生了之后无数的信念。而核心信念是对这个时代看待世界的方式的浓缩描述,其他一切后续产生的信念不过是对此看待方式的进一步细化,这样所有的信念就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信念体系。

有了信念体系,就会对信念进行不同确定性程度的划分,核心信念在最中间,与核心信念直接相关的信念在外层,间接相关的在更外层,这样一层一层向外扩展开去,越接近中间,确定性越高,越不允许发生改变。因此,维特根斯坦说“某个信念之所以占有稳固的地位,并非由于其本身显而易见或令人信服;倒不如说是靠其周围的信念才使它不可动摇”[5]21。对于已经遗忘了一开始被训练的人们来说,违反了核心信念就相当于否定了所有的信念,这是无法想象的,这些周围信念的转动已让他们晕眩,误以为周围所有的信念都证明了核心信念的正确,认为核心信念是不可动摇的真理。

三、维特根斯坦对笛卡尔真理理论的批判

前文已经证明了:在维特根斯坦看来,不可能出错和不可怀疑都只是幻想。而这两点正是笛卡尔对真理的核心定义,虽然维特根斯坦本人没有明确地说明他在批判笛卡尔,但是从实际效果来看,他有力地批判了笛卡尔的真理观,并彻底否定了普遍怀疑的可能。

(一)不存在不可怀疑、不会出错的知识

笛卡尔深感自己“从幼年起就把一大堆错误的见解当作真实的接受了过来……根据一些靠不住的原则建立起来的东西都不能不是十分可疑、十分不可靠的”[9]16。因此,为了保证不再发生误将错误看作真实的情况,他开始怀疑自己所有信以为真的东西,不再下判断,这样虽然没有了真的知识,但是却可以保证没有犯错,此时的知识既无真也无假有待进一步考察。他的怀疑表现为两个层次的怀疑,而每一次怀疑都是针对上一次怀疑筛选后仍然确定的知识。首先通过梦怀疑感官与身体,其次通过妖怪假说怀疑了数学知识。这样经过两次怀疑的洗礼,唯一不可怀疑的就只剩下“我思维”这个命题。因为即使妖怪再强大,再狡猾,它一直在骗人却是毋庸置疑的,也就是说,即使人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人还是有所看见,有所思维。至此笛卡尔找到了一个自明的确定的认识基点。

在“我思”的基础之上,笛卡尔找到一个最特别的天赋观念——上帝作为打通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的桥梁,从而保证人可能得到关于外部事物的真知识。这一天赋观念既可以在内部让人清楚明白地认识,又可以作为至善的不会说谎的上帝保证人对事物的清晰认识符合外部的客观事物本身。这也就是说,上帝保证了认识与事物相符,保证了认识为真,不可能出错。因此,笛卡尔对“真”的定义是:不可怀疑,不可能出错。

而维特根斯坦恰恰有力地反驳了这两条定义。在前两章中已经证明,维特根斯坦认为怀疑是有条件的,怀疑必须按照既定的游戏规则进行。同时,在一个信念体系中核心信念并非真的永远不可怀疑,核心信念只是在集中描述一种(有很多种)看待世界的方式。随着看待方式的转变,核心信念也在悄然发生改变,并且不同文明间的核心信念也有着很大的差异。因此,笛卡尔看似通过普遍怀疑找到了不可怀疑的知识基点,实际上只是找到了他无觉中所秉持的核心信念,如“世界是两分的”,“人可以更清楚地认识精神世界”等。因此笛卡尔的怀疑在一开始就不可能是普遍的,在他怀疑总已有所相信,有所凭借,他是在他所持有的世界图景的基础之上进行怀疑的。正如皮尔士所提出的“成见”(prejudices),他认为不事先假定不被怀疑的知识体系,就无法获得新的知识,因此普遍怀疑只是一种自欺[10]12。同样,不可能出错也只是一种约定。在维特根斯坦看来,诸如数学知识一类的真知识之所以被误认为是不可能出错的,是因为人们已经遗忘了儿时被训练的过程,遗忘了先有正确才有错误,遗忘了“1+1=2”是衡量一切关于一加一的计算正确与否的标准,其本身不受检验。

(二)对“理性自明”的批判

在前文中,笛卡尔借助上帝保证了主观认识与客观事物相符合。但是实际上上帝只是一个幌子,理性的清楚明白才是符合发生的关键。因为笛卡尔不能真正证明上帝的存在,也更无法描述上帝保证这种符合的具体过程。这也就是说,认识只要遵守理性,保证自身是清楚明白的,就可以与客观事物相符合,就不可能出错。因此,笛卡尔得到不可能错误的客观真理,所依赖的都是理性的直观认识能力,依赖一种理性的自明。

而这种自明性在维特根斯坦看来恰恰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驯化而成的。自明并不能说明所得知识为真,而只是在揭示一种可能的看待世界的方式。这种看待方式在人主观无意识的情况下运作,影响着人的每一次的观察,每一次的直觉,从而让笛卡尔误认为所得的真理是先天自明的。至此,维特根斯坦逐步摧毁了笛卡尔真理理论的三大基石——不可能出錯,不可怀疑和理性自明,从而彻底地批判了笛卡尔的真理理论。

维特根斯坦虽然天才式地瓦解了笛卡尔真理理论的地基,但是他并未进一步建立起更为坚实的真理理论。他只是在解构,并不能真正地让人类在寻求确定性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参考文献:

[1]张伟特.笛卡尔的真理理论:一种间接要求融贯性的符合论[J].哲学研究,2018,(5):84-94.

[2]陈勇.论笛卡尔真理观的三个方面[J].社会科学家,2016,(4):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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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杜刚.告别哲学 回归生活——浅谈维特根斯坦对笛卡尔的反叛[J].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07,(4):6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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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M].陈嘉映,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9]笛卡尔.第一哲学沉思集[M].庞景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10]朱志方.皮尔士的科学哲学——反基础主义和可误论[J].自然辩证法通讯,1998,(2):8-15.

Abstract:Descartes regarded the proposition that could not be doubted and wrong as truth, and he established his whole knowledge system based on it. However, Wittgenstein believed that the foundation of this knowledge system was not solid, and the proposition that Descartes regarded as truth did not exist. He compared the usage of the two words “believing” and “knowing” in daily language, proved that doubts must be based on belief, being wrong must be based on being right, and finally revealed that the truth in the cartesian context is only describing the picture of the world, which itself is not absolutely true. Thus the foundation of Descartes knowledge edifice was destroyed, and the theory of truth of Descartes was thoroughly criticized.

Key words:  belief; knowledge; mistake; doubt

编辑:黄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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