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高考作文，请睁开“四限”

张丽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特级教师，河北省唐山市开滦一中校长。曾有文章被选为全国高考作文背景材料，曾被聘为河北省高考作文阅卷质检组组长。

在所有学科的高考题中，有一道题，它的分值高得令人咋舌，那就是作文。怎样在这短短的150天里最大限度提升作文分数，这大概是最令全国高三学子心焦的事了。在考场中，面对作文题，你除了睁开你的一双肉眼之外，还要睁开如下四只眼睛。那就是——

①睁开菩萨眼

作为阅卷老师，我特别害怕的是什么样的文章呢？我最害怕的，就是“圣诞树作文”。你看那个圣诞树的特点是什么？它是一棵无根的樹啊！圣诞树上所挂着的琳琅满目的各种小物件儿——小雪花、小星星、小桃心，以及袜子里面装的各种小礼物，还有圣诞树下面堆得高高的一盒一盒的小礼物，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全都是假的！没有一样东西是从这棵树上长出来的。空心，成了它的最大特点。

所谓睁开菩萨眼，就是你要懂得真慈悲、真爱人。文章里面—旦有了真慈悲的元素，阅卷老师是不会视而不见的。2010年，广东省的高考作文题目是“与你为邻”。至今我都记得那个深圳考生的作文。他的写作，就是睁开了“菩萨眼”呀！他写自己的同桌，两个人非常要好，是“死党”级的。接下来他写道：

直到高考前那最紧张的一个月，你却忽然说你要回安徽老家。按规定，考生必须回原籍地参加高考，你说会放弃报考深大，因为深大在老家的招生人数较少，另外安徽的学习环境、使用教材与深圳不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放弃……今天，我们会同时走进考场，为自己的明天书写一份答卷，不同的是，我在深圳，而你在陌生的老家。

许多点评者称，读到这里，不由得泪目。是呢，高考，人人自顾不暇，这个考生还在惦记着远在安徽的“死党”;此外，它触及了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回原籍高考的政策热点，非常博眼球。 悄悄告诉你：写作有一个捷径——从心到心的距离最近！你千万不要指望着胡乱对付着写了一篇不走心的“圣诞树作文”，阅卷老师看走眼了，会给你个高分。这简直像猴子随意敲键盘敲出了一个“诺贝尔奖”一样荒唐。

无情的写作只能换来无情的分数。这，多么公平！

②睁开金刚眼

菩萨要低眉，金刚要怒目。你的文章，既要心软，又要骨头硬。

如果说“菩萨眼”是敢爱，那么，“金刚眼”就是敢恨。如果你的文章里都是小花小草，温温吞吞，那你的爱就没有力道，你的文章也不会亮眼。

既要敢爱，也要敢恨。那么，我们恨什么？恨当恨之事，恨当恨之人。如果我们不会恨，文字的良心就没有了。

有人说，作文中写“恨”可得小心呀！没错，你首先要恨对。

比如，2015年的高考作文题目是“小陈举报父亲老陈在高速路上打电话”。作为女儿，小陈多次劝阻父亲，但是，父亲依然我行我素;女儿出于对父亲人身安全的考虑，毅然向交警举报了父亲。为什么小陈的举动会引发争议呢？因为，孔子就主张“子为父隐”。连当爹的偷了别人一只羊这样的事，孔子都不同意儿子挺身出来作证。而在多数人心中，孔子是圣人呀！圣人之言自然只有恭听的份儿。如果是这样，那么，小陈可真是大逆不道了！

那么，你觉得小陈可恨还是老陈可恨？抑或是讲不出任何道理，只会对着小陈或老陈动用“语言暴力”者可恨？在这样的材料面前，我不提倡和稀泥。你要是对小陈和老陈各打五十大板，那么，我就会对你骑墙的态度献上百分百的鄙视。你必须亮出自己的态度。

我喜欢这样态度鲜明的文字：

（小陈）你不要被这些争议所干扰，不要被“举报父亲”这个渲染性标签压得喘不过气来，坚信自己是以这种父亲能接受的方式表达对父亲的爱。我知道，你这样做，绝不是“吾爱吾父，吾更爱原则”，而就是纯粹的爱父亲，以这种让父亲记忆深刻的方式改掉陋习。这种爱，只要父亲能够理解就足够了，无须别人的理解。

这文字，写得到位。

③睁开桃花眼

什么是“桃花眼”？桃花眼，就是多情的眼啊！说到底，文学是多情人玩的活儿啊！你看一看曹雪芹的《红楼梦》，是多么多情！你可能要问：“啊？张老师是要让我在高考作文卷上写情事吗？”当然不是！我所说的多情，是让你对美敏感和多情。

你要记住：一个人哪怕是在沙漠当中歌唱美，他都能找到自己的听众。

所谓美文，不是玩花，不是玩“文艺腔”，而是要“通过精彩的故事、鲜活的语言、丰满的形象，讴歌真善美，贬斥假恶丑，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美的文字，若非附着于美的思想之上，就沦为了“艳若桃花”的溃疡。

我曾多次跟同行分享那个“孔雀与作文”的故事——语文老师讲了一则故事让大家找论点：雄孔雀都非常珍爱自己漂亮的尾巴，每日必梳理呵护，生怕有丝毫损伤。猎人知道这一特性就专找雨天捕孔雀，因为下雨会将雄孔雀的大尾巴淋湿，由于有饱满的水分缀着，孔雀生怕起飞会弄伤羽毛，故不管猎人离得多近也绝对一动不动，任人宰割。很快，一位“学霸”发表高论了：“可以从两个方面人手。一则孔雀——贪慕虚荣，因小失大，忽略整体，只看部分……二则猎人一善于抓住时机……”老师听后，点头赞许。

唉，你怎么就挖掘不到这样的深度：对孔雀而言，美就是它的生命。它护卫着美丽的羽毛，就是在为人间痴痴守卫着一份美！而此刻偷袭孔雀的猎人，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④睁开童子眼

所谓“童子眼”，也就是儿童的眼睛，充满了童真、童趣的眼睛。我接触的散文作家当中，最欣赏的就是鲍尔吉·原野。我总喜欢用他的一个句子当例子，来说明童趣究竟多有趣。比如，你拟想这样一个场景——梅花鹿到泉边去喝水。然后，请你用文学性的语言把它写出来。你顶多可能会说：蹦蹦跳跳的梅花鹿到清澈见底的泉边去喝水。

但是，人家鲍尔吉·原野就不这么写。他写得太有趣了一“泉水捧起小鹿粉红的嘴唇”！

我太喜欢这个美妙的句子了！喜欢到忍不住央求原野老师为我将这个句子写成了一幅书法作品。其实，这就是一个充满了孩子般纯真的句子。

当然，在这里我还要提醒大家，童真童趣不是幼稚、不成熟，它跟在文字中装嫩、卖萌是两码事。当你一落笔就是“熊大”“熊二”“喜羊羊”“灰太狼”，那么恭喜你，你稳进三类文无疑！写作的人，吃的是“灵魂饭”。我说过：“写作，摆出的是一种邀约对话的姿势。”如果你能在那张高考作文纸上与你的阅卷老师来一场“灵魂对话”，那么，老师不给你高分，又如何心安？

执笔的时候，愿你睁开这四只眼（当然，在一篇文章中，你不必把“四只眼”统统睁开，能睁开一只眼就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