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晚成的“神探”狄仁杰

最爱君

一

47岁以前的狄仁杰，无论在唐朝，还是在后世，其实并不出名。47岁的狄仁杰正式担任大理丞，主管刑狱，上任第一年即判决了大量积压案件，涉及17000多人，而涉案人员竟然全部称允公道。这是大唐史上司法界的一个奇迹，狄仁杰由此声名大振，后世称他为“神探”，也由此开始。

这一年，连唐高宗李治也感觉到了他的威严。当时，武卫大将军权善才由于误砍了李世民所落葬的昭陵的一棵柏树，被人揭发，作为太宗之子的李治非常愤怒，坚持要将权善才处死，但狄仁杰力谏唐高宗说：“陛下为昭陵一棵柏树，就要杀一个大将军，千载之后，人们将把陛下当作什么样的君主？这就是臣所以不敢奉命杀权善才的缘故，臣唯恐陷陛下于不道。”在狄仁杰的力谏下，权善才免于一死。

狄仁杰出身低级官僚家庭，凭着真本事考上“明经科”，胆子分外大。左司郎中王本立仗着天子的宠爱到处犯法，朝中上下人人畏惧，无人敢言，但狄仁杰却列呈证据，向唐高宗直接告状，要求将王本立逮捕惩治。

唐高宗想庇护王本立，狄仁杰挺身直谏：“国家虽然缺少英才，但怎么也不会缺少王本立这样的宵小之辈！陛下岂能因为偏袒罪人而亏王法？如果非要曲法宽赦王本立，就请把我流放到无人之境，让那些忠贞之臣引以为戒，以免将来重蹈我秉公申诉的覆辙！”

狄仁杰这种大义凛然的气魄，连唐高宗都不得不为之慑服，同意依照法律给王本立定罪。朝野上下由此震动，大家知道，大唐又出了个像魏徵一样不怕死的家伙，竟然敢从皇帝手上索人治罪，这可不是好惹的。

二

即使到了59岁这一年，他的人生仍然坎坷艰难。此时武则天正在加紧谋划称帝，并任用酷吏来俊臣、索元礼等人，大肆制造冤狱，屠杀李唐宗室和支持李唐的大臣。

在这种恐怖的政治氛围下，688年，博州刺史李冲被迫起兵谋反，豫州刺史、越王李贞也起兵响应。武则天命令宰相张光辅出征平叛，狄仁杰随后被武则天派为豫州刺史，前往安抚当地。

叛乱刚刚平息，被判定要株连处死的罪犯家属近七百人，武则天给予狄仁杰的指示是，要迅速将罪犯家属全部处斩，但狄仁杰向武则天秘密请奏说，这些罪犯家属只是无奈被叛军裹挟，其本心并非想造反，因此恳请天后能宽恕他们的过失。最终，武则天特赦这批死刑犯，为数近七百的罪犯家属最终得以逃过一劫。

然而，豫州却面临着更大的危难。当时，张光辅的部队在豫州境内到处勒索平民，且斩杀无辜。对此，只是身为刺史的狄仁杰，冒着被杀的危险，直接面斥宰相张光辅说：“乱河南的，只是一个越王李贞。但你指挥30万大军到豫州后，却到处残杀无辜，这是比一万个李贞还要残酷啊！如果我有皇帝赐予的尚方宝剑，能够架在你脖子上的话，我虽死无恨。”一个小小的刺史，却敢于如此“威胁”当朝宰相，随后，张光辅上奏说狄仁杰有“不逊”之罪，并将狄仁杰的官职降低一级，贬为复州刺史。

武则天在公元690年正式宣布改唐为周，自立为帝。在武则天的指示下，武周境内酷吏当道，杀伐四起。但武则天知道，酷吏只能用一时，而不能用一世。尽管她纵容酷吏来俊臣等人胡作非为，但对于狄仁杰、徐有功、魏元忠等一批能臣干吏，却予以保护。武周天授二年九月，狄仁杰直接从洛州司马升任地官侍郎，并代理尚書事务，加授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正式成为武周的宰相。

三

但狄仁杰第一次拜相，只有短短的四个多月。

在见到狄仁杰后，武则天说：“你当地方官的时候，政绩很不错，但有人却一直在中伤你。你想知道这些人是谁吗？”狄仁杰回答：“如果陛下认为臣做错了，臣当改过；如果陛下明白臣并无过错，这是臣的幸运。臣不想知道中伤我的人是谁，因为这样，我就能继续把他们当成我的朋友。”

狄仁杰拜相，但在一心想成为武周太子的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看来，狄仁杰始终是李唐老臣，并不可靠，于是在武承嗣和酷吏来俊臣的诬陷下，狄仁杰被以“谋反”罪名逮捕。

在狱中，酷吏王德寿直接向狄仁杰指示说，只要狄仁杰答应协助诬陷其他官员，就可以免去狄仁杰的死罪。对此狄仁杰悲愤地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竟然要我狄仁杰做这样的事！”说罢，直接一头撞到柱子上，当场血流如注。他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诬陷同僚。王德寿无奈，只好悻悻离去。尽管魏王武承嗣多次请求，以有“谋反”之嫌杀掉狄仁杰，但似有所悟的武则天并未答应，只是将狄仁杰贬到彭泽当县令。

武则天清醒地知道：谋权，可用酷吏；但治国，却只能用干臣。在此情景下，狄仁杰被起用为冀州刺史，随后升任幽州都督，并整军抵御契丹入侵。神功元年，狄仁杰再次被拜为宰相。这一次，狄仁杰当了三年宰相，一直到他去世，武则天都对他信任有加。武则天从这一时期起，称呼狄仁杰为“国老”，并且特许狄仁杰在朝堂上不用下拜。武则天说：“每见公拜，朕亦身痛。”

第二次拜相这一年，狄仁杰已经68岁，他仍然为武周东征西讨，心中挂念的，仍然是武周的未来，以及李唐的复名与延续。当时，武承嗣一直在谋求立为太子，并几次三番，试图加害武则天剩下的两个儿子李显和李旦。对此，狄仁杰等“护唐派”则一直坚持请立武则天的亲生儿子为太子。

在狄仁杰等效忠李唐的老臣们的不断游说下，武则天最终下令将李显从贬黜地房州接回了洛阳。接回李显后，武则天对着狄仁杰说了一句：“还卿储君！”

狄仁杰则跪倒在李显面前，泣不成声，因为他知道，他所为之奋斗的复名唐朝的大业，随着女皇的老去和庐陵王李显的归来，已逐渐看到曙光。见到这一幕，武则天也泪流满面地说：“你不是朕的臣子，你是大唐的股肱之臣！”

两年后，狄仁杰最终在宰相任上去世。此后每逢朝政有大事不能决断，武则天就会感慨地说：“天夺吾国老，何太早耶？”

以身死，仍谋国，为李唐光复鞠躬尽瘁，或许，这才是“神探”狄仁杰最大的功劳。

秋水长天//摘自《一看就停不下来的中国史2》，台海出版社，本刊有删节，佟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