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山 刘学智
腊月二十半夜多,
从正北开来了一辆十轮大卡车,
十轮卡车本是外国货,
现如今已经归了咱中国。
开车的只有人两个,
司机同志本姓郭,
他的名字叫玉善,
助手姓张叫永合。
郭同志今年26,
张同志刚刚19生日还没过。
郭同志家住辽东省,
张同志他家是承德。
郭同志从小在家受贫苦,
找老板当学徒,学开汽车。
那旧社会里太黑暗,
当学徒总是受折磨。
光侍候老板还不算,
还得侍候他老婆。
老板娘让他抹桌子扫地倒尿罐,
一天到晚不闲着。
哪有时间学手艺啊?
再一说,老师的技术不容易得。
因此上3年的工夫学了个半瓶儿醋,
光知道扳摇把子、灌油、灌水、擦车,干些零碎活。
有一次老郭把他的老师问:
“老师傅!能不能把开车的门道儿教给我?”
老师听罢皱眉头,
嘴里没讲心里说;
我指着开车来吃饭,
你学会了我还吃什么?
哎!自从来了共产党,
穷人不再受压迫,
大老郭汽车学校里去学习,
只觉得心里心外都快活,
老师们教得认真又耐心,
大老郭苦心钻研用心学。
头两月跟车当助手,
很快地自己单独能开车。
在国内,解放战争他也曾把功立,
支援前线当过劳模。
开车的技术精通又熟练,
谁不知开汽车的大老郭!
五O年志愿把名报,
抗美援朝出了国啦!
工作在志愿军的汽车队,
专管着运送给养拉弹药。
这一天他载了一车高粱米,
翻山越岭过大河,
为了防空不能开灯走,
黑天半夜朝前摸。
正走着张同志听见轰隆、轰隆的声音响:
(白)“郭同志!”“啊?”
“你听听是不是后边又来了车?”
“不一定,也许是敌机来捣乱,
你探头看看是什么?”
郭同志一言未落地,
忽然间一片白光照山坡,
张同志一看又是敌机扔的照明弹,
故意地他把笑话说:
(白)“郭同志!”“啊!”
“郭同志!朝鲜跟咱中国真不一样。”
(白)“啊?”
“你看看人家的电灯没有杆子能悬着。”
郭同志一听憋不住笑:“嘿嘿!
這么亮的电灯咱可没见过。”
郭同志加快了速度,汽车快如飞,
迈尔表从25迈尔就往30迈尔上过:
“张同志!它若是早来给咱照着路,
也省得咱黑灯瞎火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白)“是嘛。”
张同志探着脑袋朝外看,
照明弹一拉溜就是七八个,
两架飞机轮着转,
一会起来一会落。
张永合是个新同志,
战斗经验不怎么多:
“郭同志!我看飞机要‘下蛋,
是不是开到路旁去躲躲?”
老郭摇头说:“不可!
别惊慌来要沉着。
只管放心走咱们的道儿,
开到路旁多啰唆!
照明弹是 ‘瞎子点灯——白费蜡,
地上的目标飞机它一时半时看不着。”
张同志回手拿起了冲锋枪:
“郭同志!你停下车子我给它一梭!”
“什么?停车?汽车现在哪敢停!
暴露了目标难逃脱,
打不下飞机再丢了车,
冒险的 ‘买卖咱不做。”
(白)“对!”
十轮卡车一股劲冲出了照明圈,
郭同志慢慢停下了车。
张同志一见直纳闷:
“哎!你停下车子干什么?”
“照明弹晃得我眼发花!”
(白)“我的眼也花了。”
“走!咱下去看看走的道路错没错!”
(白)“对!”
两个人下车仔细看:
(白)“嗬!怎么这么黑呀?”
(旁白)要说黑可也不怎么太黑,刚才叫照明弹这么一晃,管什么也看不见啦。两个人下车停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慢慢地看出道来了。
郭同志边看边琢磨:
刚才躲飞机汽车开得快,
可能把道路来走错?
看了看路旁也不对劲儿,
没有山,没有岭,一马平坡:
(白)“张同志,道儿可能走错啦!”“是啊!我看也不大对劲儿。”“你记不记得,咱前天走的那股道,有个十字岔路,路旁有一棵大树,树枝很稠,指着敌人的方向?”“是啊!咱连里还在那树上刻了3个字——‘三八线。”“那棵树怎么找不着了呢?”“哎!郭同志!你看前边黑糊糊,是不是那棵树?”“咱开过去看看吧!如果是那棵树,那就不要紧了;如果不是那棵树,咱得顺着原路回去,这里隔敌人很近,要多加警惕!”“对!”“走!”“好!”
两人进了汽车棚,
机器一响开了车。
顺着大路奔东南,
忽然间前面有个黑家伙!
郭同志扳着舵轮往旁边猛一躲,
没来得及,只听得“喀嚓”一声挂了车。
赶快扳轮往后退,
一退退出7步多,
因为天色黑又暗,
道旁小沟看不清,
后轱辘陷进沟里去,
车身子歪歪一溜坡,
汽车猛开也不走,
只有车头直摇晃……
(旁白)上不来了!
郭同志停下汽车心里想:
刚才是什么东西道上搁?
定睛留神仔细看,
原来碰的也是一辆十轮大卡车。
听了听车上还有人说话,
叽哩哇啦直吆喝。
郭同志才知道这是一车鬼子兵,
这回恐怕要砸锅。
低低地声音把话讲:
(白)“小张!”
“啊?”
“坏了!”
“怎么啦?”
“咱跟敌人撞了车!”
(白)“啊?”
张同志一听发了愣,
急忙回手抄家伙,
拿起了冲锋枪和手榴弹:
(白)“郭同志!”
“干什么?”
“我看咱俩先下手,
拼个他死是咱活,
打死一个就够本,
打死两个赚一个!”
“张同志!慢动手,
咱俩一拼岂不丢了车!
打死他几个没有用,
丢了车子合不着。”
(白)“那怎么办呢?”
“现在敌人还没发觉,
事到如今要灵活,
开出车来先混过这一会儿。”
(白)“要混不过去呢?”
“混不过去再开火!”
(白)“对!”
郭同志挂上倒挡往后退,
为的是往后倒到抢上坡。
谁知道轮子光转车不动,
前进也不行,后退退不得,
后轱辘越转沟越深,
嘟嘟嘟,不大的工夫下去有一尺多,
牙包也钻到泥里去,
两个人只急得眼里直冒火。
只急得浑身出大汗,
又听得对面敌车叫“哈罗!”
“耶嗬!”大老郭一想明白了:
敌人一定认错了车。
紧接着敌人汽车司机棚的门一开,
从里面下来俩大个,
朝着这边直摆手,
嘴里头叽哩哇啦把话说。
张同志越听越糊涂:
这两个小子说什么?
郭同志多少明白点,
敌人摆手让他快倒车。
郭玉善急中生巧计,
捅了捅旁边的张永合——
两人喳喳几句话,
马上开始就动作,
开开车门把车下,
顺着道旁的小沟往外摸。
那两个鬼子没看见,
还在那儿摆手直张罗。
郭同志、张同志摸到敌车跟前仔细看,
司机棚的小门正开着,
车上的电门还没闭,
听动静机器零件都挺阔。
抬头看,车厢上支着帆布棚,
鬼子兵坐在里边图暖和,
可就是一样不大好,
外面的事情,里面听不见也看不着。
郭同志一看不怠慢:
“张同志!上车!见机行事要灵活!”
他两个进了敌军的司机棚,
舵轮一歪开了车。
那两个鬼子兵站在下面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哎!车上的弟兄你忙什么?
长官早已有命令,
不准随便乱动车!”
他们以为是自己车上的人,
哪知道是咱们的同志车里坐。
鬼子兵伸出手来把车挡,
郭同志哪管那些个,
呼地一声轧过去,
连点动静没听着!
把两个糊涂鬼轧了个稀糊脑子烂,
死得不明又不白。
机器的声音特别响,
车上的鬼子也没发觉。
郭同志开着汽车顺着大路往回走,
道旁边影影绰绰看见树一棵。
张同志仔细一看正是前天走的那股道儿,
两个叽叽喳喳把话说:
(白)“张同志!明白不?”
“明白啦!”
“怎么样?今天的事情办得还不错!”
“可不是!一车高粱米,换了一车笨家伙,这个‘买卖还作得!”
“张同志!先别乐,
咱还得赶快想对策。
这是一车鬼子兵,
这可不是拉的货。
隔着驻地这么远,
說不定敌人会发觉。”
“我在这车窗旁边把守好,
你放心大胆开你的车。
如果敌人发觉了,
我扳机一抠就开火、
冲锋枪手榴弹一块打,
打死他几个算几个。
闹好了把一车鬼子全消灭,
咱死了也对得起人民和祖国!”
“对!实在不行我就往大山沟里开,
咱俩死了他们也别想活。”
张同志一听高了兴:
“到底是你的经验多。
这个办法真周到,
又干净来又利索!”
“小张你怕死不怕死?”
“怕什么?光荣牺牲为祖国。
姓张的不是怕死鬼,
怕死不能到这合!”
(白)“你嚷什么?你嚷什么!”
“你问我怕死不怕死,
我一听这话就有火!”
(白)“有火也要憋着,你不知车里是敌人吗?”
“咱就是死了也甘心,
两人换它一大车,
咱俩死了有价值,
这个算盘合得着。”
郭同志听了这些话,
嘴里没讲心里说:
行!这个小伙真不错,
不愧是青年团员出生在中国。
话不虚传,中国人民勤劳又勇敢,
俺两个这一回完成任务有把握。
郭同志打着舵轮汽车往西转,
车厢里的鬼子把话说:
“哈罗!今天的汽车开得可挺快!”
“唉!也许是任务太紧迫!”
“哎!咱司机今天真卖劲儿!”
“什么话呀!咱司机本来就不错。”
汽车越开越觉得快,
有几个鬼子美得哼哼呀呀直唱歌,
唱的什么也听不懂,
光听见嗓子眼里直哆嗦。
这时候有个鬼子不耐烦,
他喊了一声:“唱什么!……”
同志们!你要问这个鬼子他是谁,
他的名字叫霉德,
在侵略军里当上士,
这个车上他负责。
刚才他蒙着毯子要睡觉,
这一唱把他吵得睡不着,
他坐起来就把那几个训:
“你们深更半夜唱什么?
四周围净是志愿军,
谁暴露目标谁负责!”
鬼子们一听说“志愿军”这3个字,
一个个鸦雀无声不敢再吆喝,
用毯子蒙上脑袋直祷告,
祷告上帝保佑着。
待了一会上士睡了觉,
呼噜呼噜打鼾睡的声音像破锣。
鬼子兵老半天没敢说句话,
有一个叨叨念念把话说:
“怎么今天的天气这么冷?
我盖着毯子还直哆嗦!”
“打哆嗦?哆嗦不在冷不冷,
六月的天气咱在朝鲜也哆嗦过。”
又一个鬼子开言道:
“唉!咱们哪年能回国?”
“回国?你的打算倒不错,
叫我看还不知哪天死来哪天活!”
“依我说乐呵一会是一会,
等下了车弄瓶啤酒好喝喝。”
坐在前面的鬼子滋味还挺美:
“哈罗!咱想个什么办法来娱乐?”
“是啊,可惜车上不敢点着灯,
要不咱还能赌扑克。”
坐在后边的一听直生气:
他妈的,还是坐在前边阔,
坐在前边多舒坦,
又保险来又暖和。
有一个鬼子伸头往外看,
不由得心里暗琢磨,
只看见影影绰绰净是山:
“哈罗!怎么这块的高山这么多?”
这时候有几个鬼子也疑心:
这条道好像从来没走过,
哎呀!说不定山顶上就有志愿军,
可不是,碰上了人民军也是了不得!
鬼子们越想越害怕,
咕咕容容地往前挪。
有一个鬼子想去问司机,
问问路走得错没错。
张同志早在车窗旁边把守好,
眼看着就要干家伙。
这小子歪啦歪啦地往前走,
只听得“哎哟”一声踩了上士的脚。
上士刚睡着觉,
把他踩得“哎哟”!“哎哟”!直“哎哟”。
他又不敢大声嚷:
“哟哟哟!你坐车!你坐车满处跑什么?”
“报告上士我有事,
有话要跟司机说。”
问问他道路对不对,
谁知道踩了您的脚!”
“你挣钱不多管事还不少嘞哈!
道路对不对?道路不对我负责!”
(旁白)他还负责来!
“再说这是军事秘密,
还用着你来当参谋?”
“报告上士!怎么咱今天净走山?”
“走山?你懂得啥?过去高山是平坡!
咱司机还不认识道?
你给我坐下别啰唆!”
“是!”这个小子碰了壁,
心里窝着一把火,
说了一声:“是!是!是!”
屁股一蹲猛一坐,
一使劲硌了腚巴骨:
“唉哟哟!”仔细一看坐扁了一个罐头盒。
这小子又疼又气发了野,
吐了口唾沫踢了一脚,
指著秃驴骂和尚。
伸手拾起罐头盒,
朝着车外恨恨地摔出去:
“日你娘的!看你还硌我不硌我?”
上士明知是骂他,
又不敢高声来发作,
无奈何只得小声讲,
“你嚷!你嚷!志愿军听见你负责!”
这一句话顶灵验,
霎时间什么声音也听不着。
过了一山又一岗,
走了一岭又一坡。
鬼子兵又困又累睡了觉,
有一些叫车晃得光打盹也睡不着。
郭同志、张同志早已计划好,
前边不远是条河,
这条河离我驻地只有二里半,
张同志要回队去联络。
汽车过河走得慢,
他趁机悄悄地跳下车。
且不说张同志回队去准备,
郭同志开着汽车过了河。
汽车过河往北走,
向后一转朝南摸,
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
东南西北都走过。
反正道路都很熟,
管怎么转也不会错。
明明只有二里半,
他一转转了20多。
眼看着东方发白天要亮,
天一亮恐怕敌人会发觉,
郭同志看了看手上的表,
一算计家里准备得差不多。
汽车开到村头上,
墙角后站着张永合。
张同志把手一摆,
郭同志停下了车。
抄起了冲锋枪把车下,
下车就往墙后躲。
嗬!同志們早已埋伏好,
伙房里把俘虏的早饭都给准备妥。
鬼子兵做梦也没想到,
挤在一块睡得还挺暖和。
有一个伸了伸懒腰爬起来,
两只眼还睁着一个闭着一个:
“哎哟嗬!这会可到了目的地,
哎!大家醒醒好下车!”
(白)“哎呀!谢谢上帝保佑,一路没有出事!”
“什么话,一出发我就说不会出事嘛!”
鬼子兵一言未落地,
咱们的翻译把话说:
“喂!车上的士兵快缴枪!”
鬼子兵这一下可炸了窝,
有的就想往下跳,
也有的战战兢兢抄家伙,
还有些吓得转了向,
蒙着个脑袋直哆嗦。
有一个吓昏了,拿着牛肉罐头当了手榴弹,
咔哧咔哧往车帮上磕,
只听得噗嗤一声响,
连肉带汤喷了一车。
鬼子上士往下跳,
他妄想打一枪来好逃脱。
郭同志扳机一抠哒哒地响,
上士的脑袋揭了壳。
车上的一看事不好:
“坏啦!咱叫志愿军给包围着!”
咱的翻译二次来喊话:
“喂!你们赶快缴枪,别啰唆!
不缴枪,我们马上就开火,
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鬼子们一听就傻了眼,
一个个你瞅他来他看我。
有一个鬼子举起小白旗:
(白)“志愿军先生!我们缴枪,‘小的我早就准备了这一着!”
紧接着,武器就往车外扔,
卡宾枪、自动步枪,一棵一棵又一棵。
翻译说:“我命令你们快下车!
都到这块来集合。”
鬼子兵高举双手把车下,
你看吧,傻乎乎的净大个,
有的披着军毯子,
没有毯子的,只冻得弯着腰杆像罗锅。
排好了队,点了名,
不多不少30个。
翻译问“汽车上还有没有?”
“还有2个司机在司机棚里没下车!”
“司机?你们的司机早就完了蛋,
刚才是我们的司机开的车。
你们能够顺顺利利当俘虏,
要感谢我们的小张和老郭。”
(白)“这是怎么回事?”
鬼子兵越听越糊涂,
这个谜他一时半时猜不着。
同志们围住了张永合和郭玉善,
七言八语把话说:
“郭同志!张同志!不简单哪!
又有勇来又有谋!”
“真不愧是志愿军的英雄汉,
顽强机智又灵活。”
都说是:“这个买卖做得好:
一车高粱米换了一车外国货!”
说到这里算一段,
下一回是:郭同志、张同志他二人回去找汽车。
(本篇作品刊载于《高元钧山东快书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