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漓江画派山水画风多样化并存的成因

邹航英，帅民风

（1.桂林理工大学 艺术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2.广西职业技术学院 艺术传媒与建筑工程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3）

引 言

“派，指立场，见解或作风、习气相同的一些人”［1］947，而“画派”则是指立场、见解或作风、习气相同的一些画家们的组合。在中国美术史上，存在着众多的流派，每个画派的形成，都有其历史、时代的必然性。“打造‘漓江画派’的提出，事实上是广西当下一群有为的美术家，如黄格胜、苏旅、刘新、刘绍昆、谢麟、戴延兴、张复兴等中青年画家，特别是在区党委从事文化艺术领导工作的潘琦的积极支持下，大胆继承了20世纪广西美术界企图打造属于自己画派的创始精神。”［2］129“成立‘漓江画派促进会’，专门为打造‘漓江画派’作服务工作”［3］6，打造广西文化品牌的战略背景下展开的一场创建文化品牌的运动。历经17个年头业已成为21世纪初国内当代最活跃的画派之一。“一个地区绘画风格样式的形成，离不开一批画家的探索与身体力行的实践，更离不开一定的地域性文化积淀，这既是生活的需要与风气，也是自然形成的文化现象”［4］74，漓江画派山水画风，多样化风格并存。

一、地域性物象——环境造化

地域性山水有着其自身特有的形状、颜色，存在着差异性，不依赖于人的存在而存在。广西丰富多变的地域性物象为漓江画派山水画家提供了多样性山水主题，呈现出环境造化漓江画派山水画风多样化并存实相，成为其画风多样化并存的主要成因之一。广西地处祖国南疆的亚热带地区，气候宜人、植被丰富，具有世界闻名的以桂林山水为代表的秀丽风光，百里漓江、千峰耸翠，誉甲天下，还有与云贵高原接壤的桂西风光以及红水河流域、左右江流域、珠江流域等自然景观，成为广西山水画家乐于写创性再现的主体对象，同时因广西山水画家均采用写创性再现方法，形成画家实然性意识群体，故而具有自成一格的发展沿革的和自我语境的艺术特征。

广西历史上拥有客居桂林的米芾和石涛，是中国绘画史上赫赫有名的山水画家。米芾的“米点山水”，石涛的“一画论”对广西、中国的现代山水画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18世纪以后，广西清代相继出现了一批著名的本土画家，如颇有影响的周李家族①、罗氏家族②和李氏家族③。他们的出现，形成了以桂林山水为表现对象的广西古代山水画传统。进入现代，桂林一跃成为中国现代山水发展的摇篮和写创性再现桂林地域山水画的重镇。徐悲鸿、张安治、关山月、李可染、宗其香、白雪石等著名画家均对桂林山水进行过写创性再现，为后世留下不少优秀山水画作，成为现代中国画革新的摇篮。20世纪至今，广西先后出现了帅础坚、阳太阳、黄独峰、刘益之、黄格胜、张复兴、帅立功、梁耀（已故）、阳山、肖舜之、白晓军、阳日、韦广寿、戴延兴、徐家珏、左剑虹、刘启谋、钟涛、周松、熊丁等大批写生创作再现广西地域性山水的山水画家。写创展现广西地域性山水的漓江画派山水画家，大体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以漓江流域的地域性山水为山水画主题的画家群。这群山水画家以老一辈为主体，代表性人物有帅础坚、阳太阳、黄独峰、刘益之等。他们是漓江画派的“先行者”，奠定了写创性再现漓江流域山水画的基础。他们擅长用生宣毛笔对景写生，对景创作，留下不少优秀的山水作品，如帅础坚的《兴坪雨渡》、阳太阳的《漓江烟雨》、黄独峰的《桂西春晓》等，这些作品笔墨生动自然，苍劲骏逸地呈现出了漓江的地域性物象特征。后继画家代表有张复兴、白晓军、阳日、韦广寿、戴延兴、徐家珏、周松等，他们大多数常年居住桂林，故而得天时、得地利，得造化，继承了老一辈写创再现漓江流域物象特征的精髓。

第二类是以广西其他地域性山水为山水画主题的漓江画派画家群。这群山水画家以居住在南宁为主，多数是大学教师，少部分居住在柳州、北海等地市，如黄格胜、梁耀（已故）、阳山、刘启谋、钟涛、熊丁等。他们笔下写创展现主题不再局限于漓江流域的地域性山水，而是将其延展至整个广西境内的地域性山水，因而与老一辈山水画家有所不同，特别是少数民族居住地的地域性山水也成为他们写创展现的组成部分，拓展了漓江画派山水画的主题和风貌。

第三类是以广西地域性山水中的某一物象为其写创展现主题，在此基础上兼顾其他地域性山水。这群山水画家大多分散居住在广西境内，凸显出漓江画派中具有个性化的山水主题和别具一格的面貌。如帅立功、肖舜之、左剑虹等，虽人数不多，但山水主题明显，画风个性凸显。与前两类共同构成漓江画派山水画主题，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漓江画派画家注重写创性再现广西地域性山水的基础上形成的山水画实然性意识群体。

可以说，以上这三类山水画家是构成漓江画派山水画风多样化并存的主要力量。他们通过写创性再现的广西地域性山水作品，不仅确定了漓江画派山水画的主体范畴和主题内容，还向世人呈现出因画家个人山水语境上的不同和写创展现广西地域性山水的差异，因而形成了漓江画派山水画风的多样并存现象。

二、写创性再现——个性样式

写创性再现的方法是漓江画派山水画家彰显山水语境个性样式的一种有效途径。写创性再现，即是写生创作方法，源自对景写生，对景创作，始于20世纪初，是中西绘画交融下所形成的一种实然性的表现方式，其意识不仅强调写生，同时更强调在写生的同时进行创作，故而笔者简称为写创性再现方法。

写创性再现中的写创是方法、途径，再现是目标、目的。写创性再现作为山水画方法，其特点是画家被地域性山水激活其写创性再现情感，而后领略地域性山水之本源，意识地域性山水之实然，进而诉至笔端，写创性再现出依存地域性山水而又疏离地域性山水的山水画作。此法包涵“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之精髓，因而深受漓江画派画家群体的重视和青睐。

漓江画派“坚持中国画为本，西洋画为用的原则，以对景写生为基础，形成写生化和生活化的南方新田园诗画风，在当代中国画坛具有较大的影响力”［5］71。无论是老一辈漓江画派画家，还是漓江画派领军式画家、中坚画家、青年画家，均无例外地是这一方法的极力践行者。可以说，写创性再现方法现已成为漓江画派山水画家群体的一种传统的创作方法、途径和手段，甚至成为一种人人相习的风气。

漓江画派山水画家，强调“度物象”而“取其真”，极力践行写创性再现方法，并以此促进漓江画派山水画风的多样并存的发展趋向。其中尤以画家黄格胜为代表，他不仅在其写创性再现的前期将重点放在漓江流域，向世人成功地展示了《漓江百里图》，成为漓江画派的“开山之作”，还在其后期将重点放在元宝山、瑶寨等少数民族居住地的地域性山水，不断向世人展示诸如《漓江秋爽》《阳朔冬岭写生》《瑶歌满东山》《壮锦》等大量优秀的山水画作。他不仅使他名副其实地成为漓江画派最擅长写创性再现之法的山水画家，也已成为当代中国山水画中拥有突出成就的画家之一。

2000年任桂林画院院长的张复兴，是继承老一辈写创展现漓江流域山水的后继画家代表。他熟悉和挚爱桂北山水并长期以此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源泉，不断力求用个性化的山水画语言去写创展现桂北地域性山水特色，其作品成为发现桂北山水特质的时代典范，具有“满眼的绿色，铺天盖地，漫山遍野，摇曳着，闪烁着，奔腾着，呼啸着，铺面而至”［6］119的生命象征。

如果说黄格胜是全方位写创性再现广西地域性山水的山水画家代表，张复兴是写创展现广西桂北地域性山水的山水画家代表的话，那么帅立功则是以写创展现广西境内榕树为主题，兼顾其他地域性山水的山水画家。帅立功写创展现作品有获台湾书画大赛金奖《苍榕》、获中国文联中国画坛百杰奖的《百年沧桑》，并成功出版了《榕颂图卷》，成为漓江画派以广西境内某一物象特征为主体题材，兼顾其他地域性山水题材的山水画家代表。

除以黄格胜为首的漓江画派领军画家外，漓江画派中还有阳山、白晓军、肖舜之、韦广寿、左剑虹、戴延兴、徐家珏、刘启谋、钟涛、周松、熊丁等山水画画家。他们继承了漓江画派“先行者”的写创性再现的方法，并在此基础之上形成传统和习惯，不仅拓展了漓江画派地域性山水的范围和山水画的主题内容，凸显了实然性意识下写创性再现地域性山水的主体性和个性化，促成了漓江画派山水画家的山水画语境的多样性，也使漓江画派成为山水画风多样化并存的画派。漓江画派的这一现象，不仅是漓江画派画家坚守写创性再现广西地域性山水的实然性意识的一种群体性表现，更是广西美术界画家群体在共同打造漓江画派的过程中，在实然性意识的作用下形成写创性再现地域性山水画风多样并存的认同结果。也就是说，漓江画派山水画家群体认可山水画家的客观物象与主观唯心的实质性差异存在。

进而言之，广西地域性山水的客观物象差异与写创性再现地域性山水的主观唯心的融合结果，促成了漓江画派山水画风多样并存的实相。这与漓江画派山水画家群体的实然性意识，即异境认同是分不开的。

三、实然性意识——异境认同

实然，释义为现实存在的实际状态（样子），是对自然和社会现象的客观性描述。实然性强调事物实际上就是这样，但不同于现实性。漓江画派山水画家写创性再现过程中，就包含着这种可贵的实然性意识。

实然性意识既然关注事物“实际上就是这样”，但又不同于现实性。重点不仅在认知事物实际具有主客观两面性，更在于认知事物存在异境认同及其认同度方面的差异。这种异境认同度的差异存在，是漓江画派山水画家在写创性再现广西地域性山水时不可规避而必然呈现出的一个现实结果。

虽说漓江画派山水画家群体对实然性意识的认知未必深刻，但在漓江画派的山水画作品中却反映出实然性意识的无形存在。这种无形存在，不仅依赖于写创性再现广西地域性山水的客观唯物，即山水画的主题内容，也依赖于写创性再现广西地域性山水的主观唯心，即山水画家的山水语境。这是最终促成漓江画派山水画作品进入百花齐放，画家各具个性画风的繁荣景象的关键。因而，实然性意识带来的异境认同是漓江画派山水画风多样化并存的另一成因所在。

中肯地说，漓江画派在其17年的打造过程中并没有形成属于画派自身独有的、标志性的、视觉上的画风特征，为何能够成为21世纪当代中国画派中最活跃的画派之一？究其原因，笔者以为其实质在于漓江画派画家个体和群体均在写创性再现广西地域性山水时一定程度上受到实然性意识的影响。正是这种影响，确立了漓江画派山水画家对地域性山水这一客观主体进行写创性再现。既“外师造化”，又“中得心源”，也就能够在进行写创性再现广西地域性山水这一客观主体时，以个人情感凸显山水画语境上的个性差异。故而尽管没有形成属于漓江画派山水画统一的、标志性的、视觉形象上的“美学符号”，却以画风多样化并存的实相呈现于中国山水画坛。在这一点上，与清代的扬州画派有着相同的特征。

扬州画派画家众多，在画风上面目各不相同，但在画派的组合构成上有着共同之处。如他们大多都出身于知识阶层，虽以卖画为生，但在强调写神的基础上都讲求诗书画的主观结合，注重笔墨色的个性构建，凸显形神意的唯心表现，主张新奇异的门户自立，形成革新画派，对后世水墨写意画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漓江画派山水画风多样性并存的现象，不仅依靠画家个体的实然性意识的觉醒和实然性意识群体的形成，更依靠这一群体积极追寻和大胆践行。正是这一群体意识的觉醒和形成，造就了漓江画派山水画画家变幻无穷的山水作品及其山水画语境同时具备的客观性和主观性，才具有现实意义和历史价值。帅础坚的《西山晚照》、阳太阳的《漓江清韵》、黄独峰的《漓江帆歌》、黄格胜的《漓江百里图》、帅立功的《榕颂图卷》、徐家珏的《桂山新绿》、梁耀的《雁山》，以及韦广寿、刘启谋等山水画家的山水画作品，均呈现出语境独有，个性突出，画风自立的特点，当是实然性意识作用下的可贵结果。

四、结 语

在自治区党委和政府的扶持培育下，在自治区党委宣传部的指导和支持下，在漓江画派促进会的具体组织下，有志于打造漓江画派的广西画家群在历史使命的驱使下，得广西地域性山水环境造化，承写创性再现之传统，立足写创回归山水本源，讲究再现凸显形神兼备，追求语境应有个性样式，构成了现今漓江画派山水画风多样性并存的特征。与此同时，漓江画派在写创性展现地域性山水主题沿革中出现三个时段：第一时段为漓江流域山水主题（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奠定了漓江画派形成基础；第二时段为广西地域性山水主题（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夯实了漓江画派的发展；第三时段为广西境内外及东南亚山水主题（21世纪初至今），促进漓江画派的形成。显而易见，漓江画派山水画风多样化并存凸显在第三时段，而实然性意识觉醒则是其关键所在。这正是漓江画派与历史上其他画派不同之处，也是其创新之所在，呈现了漓江画派在山水画风上的“继承性创新”，代表了21世纪新兴中国山水画派山水画风的形成走势和应有的特点。

注释：

①周李家族是由宗法石涛的周位庚开创，后传女婿永福县人李熙，之后传承8代，广西美术史学界俗称周李家族。

②罗氏家族是由桂林人罗存理首创，而后传儿子罗辰，再传孙女罗杏初，有“罗氏一门三代风雅”之誉。

③李氏家族系清代桂林富商李宜民的四个儿子共创，尤以李秉绶为佳。其后人李瑞清是中国现代美式教育的奠基人之一，对潘天寿、吕凤子、张大千等成长产生一定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