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粪争夺案背后的经济学奥秘

谈到公平与效率时，人们总会说要么公平优先，要么效率优先，二者此消彼长、互相对立。每当听到人们这么说，我就会想起100多年前发生在美国的一个真实案例：马粪争夺案。

这个案子发生在1869年4月6日。原告到马路上捡马粪，总共堆了18堆。因为太多拿不动，就回去取车，准备第二天来运，但没有在马粪上做任何标记。第二天早上，被告看见这些没有主人的马粪，就运回了自己家。结果双方闹到了法庭上。

被告主张，马粪掉到马路上，就成为马路的一部分，谁都可以拿走。原告只是改变了马粪的位置，并没有改变它的所有权，因而马粪不归原告所有。原告则坚持认为，是他花费了工夫，才把马粪堆积起来的，所以马粪应该归自己所有。如果你是法官，会把马粪判给谁？

事实上，马粪判给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案件会对后世产生怎样的影响。设想一下，如果把马粪判给了創造财富的人，那就等于告诉人们：凡是劳动成果，都是财富，都有主人，要受到法律保护的，不能见到就拿走。那么以后在这个村子里，人们就用不着花很大的成本来保护自己的财富，也会更积极地去创造财富。50年、100年后，这个村子就会走向富足。

而如果把马粪判给被告，就会形成另一种预期：只要是没人看管的东西，就可以随便拿走。那么顺手牵羊的行为就会大增，有产者花在看管财富上的成本就会变大，甚至抵消财富本身的价值，人们也会丧失创造财富的积极性。50年、100年后，这个村子就可能走向贫困。

当年马粪案的法官， 就是根据这个思路，把马粪判给原告的。从经济学角度看，这个判决意味深长。尊重别人的财富，不能见猎心起、顺手牵羊，这是一种普世的公正观。在这背后，是效率的考量——保护产权的努力是会消耗资源的，这种消耗越大，资源的净值就越低；社会的道德规范，越是能够帮助降低这种消耗，财富的积累就会越多。

所以，从经济学角度看，公平和效率并不是对立的，公平背后往往是效率的考量，不是单个人的效率，而是整个社会长远发展的效率。公平和效率，往往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摘自《薛兆丰经济学讲义》，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