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颖
(南京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210023)
在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即将进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之际,毛泽东提出并倡导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第二次结合”,实现从“以俄为师”、仿效苏联模式到“以苏为鉴”的转变,率先突破苏联模式内在弊端,寻求中国式社会主义工业化道路的历史转变。毛泽东在探索中同“苏化”论、“西化”论展开坚决斗争,反对将苏联和东欧国家的现代化发展模式神圣化与教条式搬用,而是基于特定历史条件提出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第二次结合”的提出为中国这样一个经济文化落后的传统农业国探索自己的工业化发展道路提供总的方法论指导,更进一步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社会主义十年探索时期的理论创新。
任何一种新思想、新理论的诞生都有其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毛泽东“第二次结合”思想则是基于我国国内外具体形势的复杂变化而提出的。随着全国范围内发起“全面学习苏联”运动与一五计划大规模经济建设的相继开展,苏联式社会主义发展模式也在中国安家落户。在国民经济发展计划的编制与实施中,苏联为我国提供了大量的专家咨询、经济援助和人才培养,我国开始全方位地学习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经验。从苏联引进的156项工矿业基础设施建设成为一五计划的核心项目,它涉及军事工业、能源工业、冶金工业、机械加工工业等多个领域,初步奠定了我国工业化部门的经济基础,但中国工业化体系的雏形也由此深受苏联外来因素的影响。这种被注入肌理的“苏式基因”具体表现为重点工程的联合选址布局多依据于苏联专家与技术人员的意见和以苏联模式为蓝本开展的新兴工业城市建设规划。由此可知,从1953 年国民经济恢复后到1956 年八大召开之前,中苏之间交往的方方面面“其实都是在不同程度上围绕向中国移植苏联模式这条主线进行的”[1]。由于是完全照搬苏联建设社会主义的体制模式,此时的中国对于怎样进行工业化建设还是“懵懵懂懂的”,毛泽东也总觉得“不满意”“心情不舒畅”。且随着苏联计划经济模式弊病与社会主义建设经验局限性的日益凸显,毛泽东进行经济管理体制改革的想法也愈发强烈。
此时,国际环境的外部制约也进一步催生中国走出自己的现代化之路。苏共二十大带来的国际舆论风波进一步打开了我国独立探索社会主义工业化的闸门。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引发社会主义阵营内部的强大震动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分化低迷,造成一些共产党国家严重的思想混乱和社会动荡;但一方面,也给想要对高度集权的斯大林模式进行改革的社会主义国家带来了思想解放、独立思考的新气象,使其能够根据本国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重新研究现代化进程中所面临的新形势、新问题。苏共二十大后,党中央对斯大林体制模式的认识也发生了从学习模仿到质疑反思的初步转变,开始注意到社会主义建设方式的多样化与创新性。1956 年4 月,在讨论修改《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这篇文章的中央书记处会议上,毛泽东首次提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第二次结合”的历史性任务。他明确表示,从苏共反斯大林问题中汲取到最重要的教训就是“要独立自主,调查研究,摸清本国国情,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理同我国革命和建设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2]故而,将苏联的经验引为鉴戒,另辟蹊径,找到具有中国特点、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之路的计划已被提上日程。
马克思主义的与时俱进性决定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每次成功飞跃必然孕育于理论创新与现实关切的有机统一之中,依据新的时代发展要求实现新的创造性“结合”也成为打破理论与现实间壁垒的唯一途径。进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崭新发展时期,进行“第二次结合”的同时象征着探索中国独特现代化发展模式的主体自觉性开始形成。
毋容置疑,苏联模式对中国这样一个毫无工业化建设基础与建设经验的国家具有很强的借鉴性,苏联先进的经济建设经验是要认真学习的,但毛泽东对苏联经验并不盲从,反对将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奉为完美模型,一模一样照搬,而要在中国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的实践中进行多方面的探索,不断尝试突破苏联模式的窠臼。在建设社会主义的指导思想上,毛泽东认为“各国应根据自己国家的特点决定方针、政策,把马克思主义同本国特点结合起来。”[3]919所处社会历史阶段的特殊性与民族文化传统的差异性决定了任何国家的经验都只能是一种参照;即便是移植了他国的成功模式,这种完美“复刻”也未必会在本国的现实环境中具体地表现出来和完全地发挥作用。“苏联的一切经验,包括基本的经验,都是同一定的民族特点结合在一起的,都是别的国家所不应该原样照抄的”[4]579-580,对他国经验不加改造、不加思索地直接照搬照抄,其结果只能是失败。而毛泽东关于建设社会主义的思维转向揭示出我国的现代化发展道路必定是一条有别于苏联模式的中国式社会主义工业化之路。这必然要求,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道路及其规律的探索必须结合本国的具体实际,将理论与实践紧紧地植根于具有本民族特点的现实土壤中;在经济建设中必须正确看待苏联社会主义建设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理性审视苏联现代化模式的利弊得失,制定出具备本国特色的、符合本国国情的路线方针、政策,从而推动新的历史条件下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在中国独创性地运用与发展。“第二次结合”命题的提出是为了避免重复苏联经济建设中走过的弯路,但同时也明确了要根据中国的特点,采取适合中国情况的办法,在中国找到建设社会主义的正确具体途径的中心任务。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争取中间势力支持”“化解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这些策略的最终目标在于建设社会主义。奋力改变中国“一穷二白”、封闭落后的工业面貌,实现从贫困落后传统农业国向现代化工业强国的彻底转型一直是中国共产党孜孜以求的美好夙愿,其对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模式的整体构想也集中体现在实现“四个现代化”发展战略的伟大实践中。故而,实行“第二次结合”的逻辑归宿就在于“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3]931。
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中论述了涉及国家发展十个方面的重大关系问题,初步明确了经济建设、民主政治建设、科学文化建设、对外关系交往及其他方面的若干新方针与重要举措。其中,“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基本方针的价值指向就在于凝聚一切力量、统一全员思想,一切服务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在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宏伟蓝图中,“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始终居于核心主导地位。早在七届二中全会报告中,他就提出“把中国建设成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3]728的崇高目标。1954 年,一届人大开幕词中毛泽东提出要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工业化的具有高度现代文化程度的伟大的国家”[3]925,周恩来则在政府报告中提出“把我国建设成为强大的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的工业国家”[5]132。可知,此时在领导人心目中,工业化与现代化可视为一体化的事业。建设一个现代化强国是以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为主要衡量标准与显著性标志的,而实现工业化体系的跨越式发展也是不断推动现代化进程向前迈进的关键要素。1956 年,党的八大决议中明确指明了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并揭示产生这一矛盾背后最深刻的社会根源在于先进制度与落后生产力之间的矛盾。抓住主要矛盾的本质为从根本上解决矛盾问题找到了出路和方向。所以,这一阶段大力解放发展生产力,尽快实现中国的社会主义工业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第二次结合”的终极目标指向。
“四个现代化”作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战略设想的总目标与总方向,它的内涵确定却经历了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即从要摆脱落后和贫困必须“建设起强大的现代化的工业、现代化的农业、现代化的交通运输业和现代化的国防”[5]132到我国实行人民民主专政的目的是“将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工业、现代农业和现代科学文化的社会主义国家”[3]738,紧接着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谈话中提到建设社会主义的要求里还要增添一个“国防现代化”,最终三届人大上正式宣布要“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强国”[5]439。至此,关于“四个现代化”的内容表述才最为完整和最为精确。“四个现代化”内涵阐释的逐步丰富足以表露出中国在社会主义工业化目标模式中追寻的现代化是更加全面、更加深入、更加广阔的现代化,且在渐进式的探索历程中各个领域的建设也处于不断完善与拓展之中,因此以“四个现代化”为主导的中国工业化道路也愈发趋向于整体化和系统化的方向发展,正处于从传统向现代过渡的转型阶段。
实现现代化是具有社会主义性质的现代化,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首要前提是保证国家政权的社会主义性质不被改变。中国共产党是领导中国现代化建设的核心力量,加强执政条件下无产阶级政党的自身建设也是“第二次结合”的题中应有之义与必然前提。
毛泽东关于党和政权永不变质的思想是其执政党建设思想的重要内容,为避免党的腐化堕落、保持党的优良作风、提高党的纯洁性和斗争性提供了有力的理论武器。早在抗战胜利前夕,在延安窑洞应对黄炎培“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历史周期律的疑虑时,毛泽东就预见性地提出“让人民来监督政府”的应对之策。1949 年“进京赶考”前,毛泽东在七届二中全会上以强烈的警醒意识与忧患意识谆谆告诫全党要警惕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袭击革命队伍中意志薄弱的人,倡导全党继续发扬“两个务必”的优良作风。这也是在夺取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后,对坚持党和国家政权的根本性质永远不变、始终保持党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的必然要求。在党中央机关离开西柏坡进驻北平时,毛泽东仍念念不忘李自成胜骄而致最终败亡的惨痛教训,提及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是篇好文章,是要永远读下去的,以告诫全党不要重犯胜利时骄傲的错误。建国伊始,为巩固新生的社会主义政权,肃清特务、地下军及会道门等反革命组织势力,中共中央领导开展了镇反运动。随后又通过先后开展整风和整党运动教育广大党员,加强了党的作风建设和制度建设。尤其是1951 年底至1952年10 月发动的三反、五反运动更是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全国性反腐败斗争,对腐败分子进行的毫不留情打击,有力地遏制了党内腐败现象,纯洁了党的机体。八大后,我国对社会主义建设进行了多方面探索的同时,国际形势波诡云谲,由赫鲁晓夫全盘否定斯大林引发“波匈事件”的政治风波仍在持续蔓延,一时间国际社会上反共反社会主义的呼声兴起。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试图用内部演变的方式来颠覆社会主义国家政权。毛泽东敏锐地觉察到帝国主义推行“和平演变”战略的危险,号召大家要提高警惕,防止帝国主义改变共产党世界的性质。《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一文中提出:“一切共产主义者的任务,就是团结无产阶级,团结人民群众,坚决地击退帝国主义者对于社会主义世界的猖狂进攻,坚决地沿着十月革命所开辟的道路前进。”[4]568如何防止西方“和平演变”已成为风云变幻的国际格局下共产党国家执政面临的新考验之一。而执政条件下马克思主义政党自身建设状况也是事关能否保证党和国家政权永不变色与社会主义事业成功的重中之重。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演进逻辑是整体性与阶段性的统一,在历史进程的整体演进趋向中理所当然地蕴含了特定发展时期的阶段特性与显著差异。故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也在不同的历史范畴中呈现出不同的具体特征。这一时期,全面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上的实践挫折与理论误区不可避免地导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初步探索中呈现出迂回曲折的发展态势。
“以苏为鉴”是独立探索中国式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良好开端。然而,全面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却在上世纪50 年代后期偏离正确方向,其后发生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大历史挫折。这一时期,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就是一个探索受挫与调整总结交叉进行、正确倾向与错误倾向并行交织的特殊发展阶段。
1957 年4 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以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为此次整风的主题,然而到5 月中旬毛泽东在《事情正在起变化》中提到右派借助此次整风向中央发动了猖狂进攻,这表明毛泽东的指导思想开始发生重大改变,也预示着运动的重点即将由党内整风转向反击右派,把大量的人民内部矛盾问题作为敌我矛盾问题来看待。这场急风暴雨式的反右派斗争随着人民日报社论《这是为什么》的发表而猛烈展开。反右派斗争的严重扩大化使得八大前后提出的一些正确思想与方针政策没能在实践中坚持下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探索进程继而背离了八大既定的正确轨道,朝着愈发艰难的方向曲折前行。
反右派斗争扩大化在理论上导致的最严重后果是使党对社会主义国家国内主要矛盾的认知发生根本逆转,动摇了党对当前国情的准确判断。从毛泽东阶级斗争观形成发展的演变轨迹中,足以窥见在八届三中全会后党内“左”倾思想开始逐步发展,实际的阶级对立问题也逐渐尖锐化、扩大化。在此基础上,1958 年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上对知识分子的看法发生了重大转变,重新将其视为资产阶级的一部分,列入第二个剥削阶级的范畴,知识分子政策遭到破坏。可以说,由整风运动引发的反右派扩大化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二次结合”实践挫折的逻辑起点。此后,党中央领导人对于社会发展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的认知就逐渐偏离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本来出于整顿党内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官僚主义良好愿望的整风运动也背离了初衷,对阶级斗争形势的过高估计与国内主要矛盾的错误判断成为此后频繁开展政治运动,国内社会生活长期陷于阶级斗争扩大化漩涡中难以自拔的理论根源。
如何正确把握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形势和理性考量社会主义建设的规模速度问题一直是中国探索工业化道路上面临的两大难题。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作为特定历史情境下的产物,它的实践迷误恰恰说明了在开展社会主义建设的发展速度与经济规模的考量判断上党内“左”的思想占据了上风。急躁冒进的极端赶超战略与超越现实发展阶段的理想模式都严重脱离中国的基本国情,背离了将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基本原则与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于是,这一时期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在纠正和调整中缓慢前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则在曲折与反复中艰难发展。
1958 年秋冬之季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的败迹明显显露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党中央在纠“左”工作中进行的全面反思与对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继续探寻。围绕“在中国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历史性课题,毛泽东展开了深邃思考。在第一次郑州会议和庐山会议初期,他都倡议广大党员干部学习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础理论以提高对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固有规律的把握。从1959 年底到1960 年2 月,毛泽东组织包括胡绳、邓力群等四人在内的读书小组学习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从苏联经济建设中汲取发展经验,并注重将其与中国探索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的理论和实践联系起来,以便找到解决目前中国建设难题的策略与方法。在此次“读三书”活动中,毛泽东提出一系列具有独创性与价值意义的思想主张。
一是关于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论断。毛泽东提出的“不发达的社会主义”和“比较发达的社会主义”是代表了以不同发展程度为依据所确定的社会形态相应特征。这两个具体社会发展阶段概念的提出鲜明地反映出毛泽东对社会形态发展规律的清醒认知与准确把握,并吸取了急于过渡的教训,鉴于从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复杂性、艰巨性、繁重性,提出“建成社会主义不要讲的太早了”[3]923。
二是关于社会主义制度下商品生产的问题。早在1958 年11 月郑州会议上,毛泽东就严厉批评了要求消灭商品生产的人,指出他们是“没有分清社会主义商品生产和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区别,不懂得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利用商品生产的作用的重要性”[3]977,并强调“不能把商品生产同资本主义混为一谈”[3]977。显而易见,二者之间是具有原则界限与本质差别,这种出于对商品生产认知不清继而进行全盘否定的行为是用了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来看待问题,违背商品生产是同具体经济制度相联系的观点。毛泽东认为,商品生产同样可以作为发展社会主义生产的有力工具,有计划性地大力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下的商品生产也是有助于建设社会主义的。此时,毛泽东关于商品经济作用的认识变化,表明他已意识到商品生产同样可以运用于社会主义国家之中并充分发挥其应有的效用——作为搞活经济、促进生产的一种手段,这也是对传统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观念的突破之处,将社会主义生产的计划性、指令性、集中性同商品生产的自由性、开放性、流动性很好地置于同一种经济框架中,从而证明二者之间并非相互排斥、水火不容。此外,毛泽东还认为商品生产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密切相关。即便是已经完全消灭资本主义经济成分,商品生产在某种条件下仍可能具备存在的必要性,而这种条件就表现为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而导致的产品很不丰富。不言而喻,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商品生产问题的可贵探索为后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启迪和积极的指引作用。
三是关于工农业并举的思想。斯大林在生产资料优先增长的规律中过分强调重工业发展而牺牲农业。在我国则把这个规律具体化为:“几个同时并举,以工农业同时并举为最重要”[3]958。这体现出毛泽东综合平衡推进经济建设的基本思路、坚持统筹兼顾、适当安排、协调发展的指导方针,做到两条腿走路。此外,在推行社会主义企业管理制度改革方面,毛泽东高度评价了“鞍钢宪法”的独创性,“两参一改三结合”的企业管理办法成为突破苏联官僚化工业管理体制的切入口。具有强烈创新意识的“鞍钢宪法”反映出中国在企业管理和运行模式上勇于破除对苏联“马钢宪法”的思想迷信和盲目遵循,它也在1961 年的“工业七十条”中得到全面肯定与高度赞扬。“鞍钢宪法”精神和鞍钢经验积极调动了广大企业职工的首创精神与独立自主性,消除了思想上固化思维模式的局限性与牵制,极大地促进了工业战线上尖端产品的创新研发与技术革命运动的广泛开展。
社会主义十年探索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的历史轨迹与演进脉络客观真实地反映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为巩固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尽快实现中国现代化所进行的艰辛开拓与不懈努力。须知,在进行“第二次结合”的初步探索中,不论是理论发展还是实践挫折都为“第二次飞跃”提供了思想先导与经验借鉴,同时也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创新与实践导向在良性互动中达到辩证统一刻画上了鲜明的时代印记。
从毛泽东关于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理论与实践的双重探索中,也获得若干启示:
第一,要充分认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第二次结合”的长期性、艰巨性和特殊性。回顾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近代化的百年沧桑历程,不难发现,中国现代化的启动是艰难迟缓的,过程是迂回曲折的,连续性的战争破坏与尖锐社会矛盾的深层冲击很大地延误了中国工业化发展的历史机遇,因而要实现向现代化社会的全面转型必然更加困难、更加漫长。建成社会主义同样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从解决中国革命的新民主主义理论向解决中国建设的社会主义理论转换是波折的、反复的,建设社会主义的方式也是在不停地变动与摸索中。在革命向建设主题转变后,只有通过长期的持之以恒的努力尝试,经历无数次的挫折反复,才能逐渐摸索出建设社会主义的固有规律。毛泽东在《十年总结》中写道:“由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是在一个长期的认识过程中逐步完成的。”[3]721962 年国民经济大幅度调整后开始全面好转,为使经济形势好转后的调整工作得以继续深入下去,中共中央决定推迟第三个五年计划,作出了“再用3 年调整”的决策。在1963 年中央工作会议上又提出“两步走”的战略部署,初步拟定了实现“四个现代化”目标的阶段规划与时间进度。这是依据毛泽东关于中国能够赶上并超越资本主义强国的设想,“没有一百多年的时间,我看是不行的”[3]928。由此可见,成功实现“第二次结合”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个不断积累实践经验、克服建设盲目性、逐步深刻认知客观规律的循序渐进过程。从建设社会主义这个未被认识的必然王国到充分把握社会主义建设的客观规律,继而进入自由王国的长期性、艰巨性,则是由于我国社会所处的特定发展阶段以及该阶段提出历史任务的特殊性所决定的。
第二,要坚持发扬调查研究的优良传统。调查研究是端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探索方向的有力武器,也是在博弈中克服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的制胜法宝。“不做调查没有发言权,不做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3]214不经过反复的正确的调查研究是无法真正掌握事物发展规律。面对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给国民经济带来的严重困局,毛泽东突出强调了调查研究在制定和执行政策中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一切工作必须从实际出发,也就是必须从进行调查研究开始;否则,加强领导,正确贯彻执行政策,理论和实际相联系等等,就无从说起。”[6]29调查研究是克服主观主义、转变工作作风、做好实际工作的必要前提,也是辩证唯物主义方法论在工作方法上的具体体现。只有真正地把基础性、根本性、实质性的调查研究工作做好,才能使所制定的指导方针、路线政策符合客观实际要求、经受得住人民群众的实践检验。一些领导干部一味盲目执行上级指示,这并不是正确的工作态度,而是怠工的做法。须知,“各地方的各级领导机关,正确执行党的路线、政策,也是以对本地情况的经常调查研究为基础的。”[6]381961 年被党中央定为了实事求是年、调查研究年,此后调查研究在党内蔚然成风。八届九中全会刚闭幕两天,毛泽东就直接组织和指导三个中央调查组分别深入浙江、湖南、广东的农村基层开展调查工作以摸清农村真实情况,为解决农村人民公社问题提供了大量有参考价值的第一手材料。调查研究工作广泛而深入地开展,使得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和理性认知的思维方式得以复归,特别是中央会议通过的《农业六十条》,成为纠正1958 年来农村工作中错误、调整合作社内部关系、促进农业生产恢复和发展的第一个重要历史文献。条例起草、修订、再修订的过程就是通过大量调查研究克服思想上主观主义和片面性,有效遏制住“左”倾错误蔓延的过程。这也启示我们:“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调查没有发言权,必须成为全党干部的思想和行动的首要准则。”[7]
第三,要用整体性思维把握解放思想与实事求是的内在统一。科学认识本国国情与准确判断主要矛盾的基本前提就是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要实现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的又一次结合,必须坚持发挥人的主动创造性同遵循事物发展规律的辩证统一,以尊重客观实际为前提开展对社会主义建设的规律性探索。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的历史挫折说明超越发展阶段的主观设想与盲目冒进的实践“创新”同客观现实之间存在着极大落差。而要摈弃以往经济建设中照搬苏联斯大林体制的倾向,走出中国自己的现代化建设之路,不仅要求开动脑筋,充分调动主观能动性,冲破思想僵化、思维定势的模式困境;还必须全面认识经济运行的客观规律与生产力发展的现实水平、实际要求,避免对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理解简单化、片面化和教条化。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崭新发展阶段,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伟大实践中,我们仍要正确处理好解放思想与实事求是的辩证关系。一方面要让思想从教条主义和形而上学中解放出来,走出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传统认知的狭隘视界,与时俱进、持续推动新的历史方位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创新与实践创新;另一方面则要立足客观实际,真正做到深入研究中国情况,有效解决中国问题,以实事求是的态度面对全面深化改革与决胜脱贫攻坚中的一切风浪考验。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我们过去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靠实事求是。我们要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继续推向前进,还是要靠实事求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