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楠
自打我记事起,隔壁仓库的角落就停着一辆老式自行车。这辆自行车是父亲的老伙计,每逢出门办事,日常买菜,接送我上下学,父亲都会骑着它。这辆自行车也承载着我儿时难忘的记忆。
每个早晨,在父亲的催促下,我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洗漱。吃过早餐,我才完全清醒。父亲早已推出自行车在门口等我,他坐在坐垫上,一只脚着地,支撑着身体,另一只脚踩在踏板上,随时准备带着我飞驰。我火急火燎地上车,挪挪屁股,找到舒服的姿势。“坐稳了吗?”父亲背对着我问道。我抱紧父亲的腰,说:“出发!”他也应声答道:“出发喽!”父亲双脚踏着踏板,我们在有节奏的踏板声中出发。
我们穿出小巷,挤过街市,来到宽敞的马路上。路的两侧种有高大的樟树,一抬头,金黄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稀稀落落地洒在我的身上。鸟啼声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我的耳边,音色各不相同,却是和谐、悦耳的,就像是在进行大合唱。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绵延不绝的山峰,山顶的周围漂浮着白色的云雾,仿佛一吹即散。我在后座上东张西望,时不时冒出奇怪的问题,父亲总会耐心解答。不久,我们到了学校。我下车走向学校,父亲则站在车的一侧,扶着车把,静静地看着我。我朝他挥手告别,他微微地点点头,笑了笑。直到我走进学校,父亲才骑着车离开。
放学铃响起,我提起书包,迅速地跑出学校。在人山人海中,我第一眼锁定的就是那辆熟悉的自行车,以及车旁高大的身影。放学时的校门口挤满了小吃摊,父亲在经过时总会刻意放慢速度,“想吃点什么吗?爸爸给你买。”所以我的手中总是不缺食物,有时是一串糖葫芦,有时是一根烤香肠。回家路上,父亲会问我在学校里学了什么,有什么趣事。我只顾着吃,塞满食物的嘴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字,之后便只是应付着“嗯嗯”几句,吃完才又打开话匣子。这时父亲会问道:“糖葫芦吃完没?把竹签给我,拿在手上危险。”我乖乖地递给他,只见他接过竹签,单手扶着车把,丝毫不差地把竹签投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我在心里欢呼道:“爸爸可真厉害!”
就这样,风里雨里,父亲每天准时骑着这辆自行车接送我上学、放学,我也在自行车后座上渐渐长大了。
一晃六年过去了,父亲用这辆自行车,一直接送我直到小学毕业。刚上初中时,父亲也会骑车送我,但我总觉得没有以前那么快了,而且我还感觉到父亲在骑行时有点儿喘,我问父亲:“爸,你是不是累了?如果累,我以后自己骑车好了。”可是父亲却笑着说:“不累,女儿我還是带得动的。”
后来,家里买了小轿车,那辆老式自行车渐渐被大家遗忘。它被放在隔壁的仓库里,无声地经历了春夏秋冬。但我总觉得上下学的路程像被压缩了似的,眼前只有小小的“四方天地”,我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认真地欣赏沿路的风景。
有一天,那辆自行车又映入我的眼帘——父亲将车推出来,小心地擦去车上的灰尘,还给车胎打了气。这天放学,我在校门口看到的不是父亲的小轿车。“那不会是——”我激动地跑向父亲,像从前的千百次一样。我轻而易举地上车,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能轻松着地了。我双手环抱着父亲的腰,像小时候一样喊道:“出发!”父亲踩着踏板,我们迎着晚风,穿梭在路上。我调侃道:“爸爸,您的肚子怎么越发肥嘟嘟了?”我们的笑声被风吹得很远,很远……
那天以后,那辆老式自行车又被停在家里。但父亲偶尔也会骑车带我出去晃悠。母亲有时问起:“家里有车为什么还要骑自行车?”每当这时,我和父亲都会相视一笑。
这辆老式自行车,承载着我和父亲共同的回忆。每当想起,心中都泛起阵阵暖意,像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带着盛满快乐、温暖的落叶远去。
(指导教师:卢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