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葫芦丝

2020-01-13 04:55汪柯涵
中学生天地(A版) 2020年12期
关键词:小学同学谱子葫芦丝

汪柯涵

我至今仍然记得被叫去参加葫芦丝社时的猝不及防。当时我正在跑操,被叫到音乐教室时还在擦汗。老师却给毫无防备的我一记重击,宣布在场的各位就此加入葫芦丝社,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我气喘吁吁地问:“有选拔吗?”却没有人回应我。

从此我的生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由变化带来的坏处是,不能去参加晨跑,不能睡午觉,午自习和下午的两节自习课也得用来吹葫芦丝。我过上了颠沛流离地利用短暂的课余时间和放学后时间写校内作业和记录回家作业的生活,还要忍受别人得意洋洋地说自己的回家作业已经在校内写完时内心生发的嫉妒和悔意。仅有的好处是,加入校葫芦絲社团后有面包吃,但这白吃的面包也太油腻了。我不禁感叹自己悲催的生活。老师常常为我们画饼充饥,描绘赢得比赛后的荣耀与风光,可画出来的饼终究不能吃,对我摆脱窘境没有半分帮助。

慢慢地,我发现加入社团远不止吃免费面包这点好处,待久之后,我也渐渐收获了宝贵的友谊。我旁边同学的葫芦丝吹脱节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突然间掉出来的主管,把它对着光翻来覆去地看,好像要从中看出它不打招呼就辞职的玄机。我笑着向她要来一分两截的葫芦丝,当着她的面三下五除二把管子接回去了。我得意地把葫芦丝递给她,她试着吹了吹,露出满意的神色。于是,她把我介绍给了几个其他班的女同学。更神奇的是,我还在队伍站位后排找到了自己的一个小学同学。我在社团里活跃起来,开始觉得如鱼得水。忘带谱子的时候有人会借我看,偷写作业的时候有人会给我打掩护,被老师骂的时候有人会站出来帮我说话。我的初中生活终于被阳光眷顾,变得温暖迷人、熠熠发光。

创作比赛乐曲的老师像艺术家一样兢兢业业地对待自己的作品,但不幸的是,老师也像艺术家一样苛刻、反复无常。那谱子被改了三四次,最后一次竟有了些莫扎特的风格,而且是在比赛前几天才改的。也就是说,都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我们还得推倒重来。我对任何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说,在拖稿方面,老师真是与莫扎特不相上下。他把我们当什么了?《唐璜》剧团吗?我的话获得了一声敷衍了事的“是吗”,三次若无其事的转头,一张问“莫扎特是谁”的小纸条,还有老师飞过来的一记凌厉的眼刀。事后,我的小学同学对我勇于批判老师的胆识表示了赞许,但对我把老师和莫扎特相提并论表示不满。我一如既往地只听了赞扬的部分。

终于到上台表演的时候,抱着一颗推卸责任的心,我默默地对自己说:“要是老师不拖稿,我一定吹得有板有眼。”我没来由的自信心由此开始潜滋暗长、欣欣向荣,甚至在举起葫芦丝就发现自己把谱子忘得一干二净后也能显得气定神闲。偷偷瞄了眼旁边同学的手指后,谱子姗姗来迟,化作曲调,从我的葫芦丝里流畅地汇入合奏。望着前面的同学,我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我和社员们已经熟悉得像朋友。但我们正在吹的,却是象征着离别的曲目。比赛结束后,葫芦丝社团也要解散,社员们也将各回各“家”,我这一段有葫芦丝的生活也将落幕。我的心里泛起一阵淡淡的,像鱼儿甩尾掀起的水波一样微小的悲伤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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