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英
(华中师范大学 中国近代史研究所, 湖北 武汉 430079)
历史研究的主要对象是人,因为包罗万象变幻无常的复杂历史,在背后发生作用与影响的因素虽然很多,但最重要的因素主要还是人。所以,历史研究应该重视对人的考察。尤其对商会以及其他社会团体的研究,更不能忽略对团体中的人进行探讨。因为任何团体都是由人组成的,即使是近现代社团制定有较详实的契约性运行规章,并明确规定了团体成员的权利与义务,人的复杂影响仍然十分重要。以往的商会史研究,对其章程法规的研究十分细致,对其各种活动的考察也堪称完备,而较明显的一个局限是对人的探讨虽有所涉及,但远不够充分和深入,尚有待加强以弥补这一不足。众所周知,社会团体中的一般成员、领导群体和主要负责人,各有其特定的作用与影响,但其中最为重要且影响最大者,无疑是主要领导人。
需要说明的是,以前的全国商联会和各地商会的主要领导人均为会长和副会长,抗战后重建的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主要领导人的设置则有所不同,主要为理事长和秘书长,而且不设副理事长。除理事长全盘执掌会务之外,其次的主要领导人即为秘书长,由其具体负责处理重要事务,拥有较大的实际运作权力。故此,本文拟对担任中国民国商会联合会理事长的王晓籁、两任秘书长骆清华和景寿伟分别予以论述①。
王晓籁(1887-1967),浙江嵊县人。名孝赉,字晓籁,别号得天,后改号晓来。其由最初担任上海闸北商会会长,继而荣膺上海总商会主席,再到出任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理事长,可谓民国后期的上海乃至全国商会的领袖人物,也是全国工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之一。
王晓籁生于被称为嵊州十富之一的家庭。辛亥革命前曾参加光复会,秋瑾案发生后赴上海闸北经商,与人合办闸北商团,出任会董,同时仍与革命党人保持一定联系,但以经商为主。起初主要经营丝厂,曾独自创办和与人合办大来等三个缫丝厂。后又于20世纪20年代初参与投资创办中央信托股份有限公司,抗战前改名中一信托公司。抗战胜利后,担任中一和通易两家信托公司的董事长。
中华民国建立后,王晓籁即在上海尤其是闸北商界初露头角,至20年代以后声誉日益上升,成为闸北商会的领导人,并担任上海总商会会董。清末民初的上海共有三个商会,最重要的是在全国成立最早和影响最大的上海商务总会,后改名为上海总商会,号称近代中国“第一商会”;其次是上海县商会,在清末亦称沪南商务公所,是以南市工商各业组成的商人团体,民初曾改名沪南商会分所,“凡加入总商会而在南市有企业者仍加入南商会”。1916年4月根据商会法施行细则进行改组,改称上海县商会。在上海的三个商会中,“闸北商会成立较晚。辛亥革命后上海闸北地区商业已日趋繁盛,工厂亦日益增多,因与地处南市的上海县商会为租界阻隔,商界联络不便,窒碍甚多,故沈联芳、钱贵三、王彬彦等于1919年间发起组设闸北商业公会,至1922年改组易名闸北商会。由于原未呈部立案,无案可稽,遂于1923年作为重新发起的组织,成立了闸北商会筹备处。旋又因故一再拖延,直至1927年4月方始呈准正式成立,定名为闸北商会”②。当时,王晓籁是参与发起成立闸北商会的商董之一。据当事人尹邨夫回忆,“闸北是辛亥革命后的新兴工商业区,当时区内除有商务印书馆、米行公会、经售米粮公会、江浙皖丝茧公所等大单位外,其他中小工商业企业为数亦不少,居民已逾三十万。由于连年受国内军阀混战的影响,地方不宁,绅商遂有筹组商会之议。与议发起者有王晓籁、沈联芳(恒丰丝厂老板)、陈炳谦(祥茂洋行买办)、王彬彦(闸北工巡捐局工务主任)”③等10余位商董。
1926年6月初,闸北商会召开会员大会选举会董,“首由筹备主任沈田莘报告筹备经过情形,略谓:本会于前年开始筹备,因区域问题与选举方法之争执,又因战事之停顿,以致延至今日。兹由选举委员会之议决,复由会员大会之议决,本届选举,依照总商会之连选法选举之,今日乃得为第一届选举开票期”④。选举结果,共有31人当选为会董,按得票数排序,王晓籁获得136票,在31名当选会董中排列第15位。同月20日,由第一届当选会董互选正副会长。会长选举“陈炳谦得票最多,当选为正会长”;副会长选举“王彬彦得票最多数,当选为副会长”⑤。但随后陈炳谦致函闸北商会表示:自己“德薄能鲜,公私交忙,绠短汲深,时形竭蹶,贵会创设伊始,于商事前途关系极重,正会长一席,岂弟愚冗所敢滥竽,持此专函辞谢,敬希鉴原”。王彬彦在选举结束后曾当场表示:“以诸君之盛意推举,义所不敢辞,自当尽其绵薄”,但当看到陈炳谦力辞会长职后,他也致函闸北商会称自己“向无商业知识,且不久即须远行……所有副会长一席,实属未敢担任,特此辞谢,尚希原谅”⑥。经全体会董一再挽留,王彬彦同意就任,但陈炳谦辞意已决,劝留无果。经会董临时会商议决定,“请王副会长代表全体一致挽留”,同时着手准备再选会长,由王仍以筹备主任名义维持会务之进行。
10月7日,闸北商会重开会董会议,由到会的22名会董改选正会长。改选结果,王晓籁获得18票,当选为正会长。随后因北伐战事与时局关系,当选的正副会长“久未就职,直至本月二日,始宣告正式就职视事”⑦,此时已是1927年4月间。1928年1月,闸北商会召开会员大会,讨论“依照全国商会联合会议议决案,应自动改组委员制案”,决定成立改组委员会,筹备改组事宜。同年5月,经会员大会讨论通过,闸北商会“将会董改为执行委员,名誉会董改为监察委员,组成执监会”。执监委员就职后,互选常务委员7人,主席团3人,王晓籁、王彬彦、范和笙、陈炳谦、陈翊庭、顾竹轩、陆端甫7人当选为常务委员,王晓籁、王彬彦、范和笙3人当选为主席团成员,王晓籁被选为主席团主席⑧。1928年底,闸北商会全称改为上海特别市闸北商会。
就在王晓籁出任闸北商会会长时,北伐军进入了上海。作为工商界重要团体商会的一会之长,虽然只是影响不及上海总商会和上海县商会的闸北商会会长,但毕竟是上海三个商会之一的首脑,仍有许多机会进一步交结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以及其他党政要员。更何况王早就与蒋有过联系,这不仅为其个人建立了较广泛的重要人脉关系,而且积累了较丰厚的社会资本,既便于扩大自己的实业经营,同时也有利于商会与官府之间的交涉,这是以往的商会领导人所不具备的重要条件。
早在国民革命军北伐之前,王晓籁即曾与广州国民政府有所联系。1926年,广州政府为扩大影响和争取工商界支持,邀请上海总商会选派代表赴粤参观考察。当时,上海尚属国民革命对象军阀孙传芳的统辖区域,总商会担心开罪孙传芳,派出在总商会地位较低仅任会董的王晓籁为首席代表,而王又是辛亥时期光复会的同志,较易为广州方面接受。同年7月,王晓籁一行抵达广州,除参观考察外,还出席了隆重举行的北伐军出发仪式,并受到总司令蒋介石的接见与款待,由此使王的地位与影响进一步提升。回到上海后,王晓籁一行受到沪上各界热情迎接,上海总商会、各路商界总联合会、国民党江苏省党部等,相继设宴对王表达感谢之意。王晓籁在宴会上致词时,对广州革命政府大加赞扬,称北伐军军纪严整,“广州一切设施,为有主义而有精神者”⑨。随后,还应各界之邀请四处发表演讲,出席各种会议。可以说,王晓籁通过广州之行不仅增进了与蒋介石的联系,受到蒋的青睐,而且开始明显突破闸北一隅,提高了在整个沪上的地位与声望,踏上了通往“海上闻人”的坦荡之途。
随着北伐军不断取胜进逼江西、浙江,尽管孙传芳采取高压政策,以“赤化”之名对王晓籁进行通缉,但躲进租界的王晓籁仍未停止反对军阀的活动,而且出任上海市民大会执行委员会会员和闸北市民团体大会的执委会常务委员。北伐军进驻上海之后,蒋介石借助虞洽卿、王晓籁等人除掉盘踞上海总商会会长要职、曾经支持孙传芳的傅筱庵,并请王晓籁出任江苏兼上海财政委员会常务委员,代表国民政府与银钱业签署续垫300万元的合同,为解决国民政府的财政困难多有贡献。后又出任全国统税处处长、统税署副署长等职。
在此前后,王晓籁在上海总商会也逐步荣膺要职。1924年上海总商会换届改选,王晓籁当选会董。本次选举因傅筱庵谋当会长引发选举风潮,许多当选会董为表达不满而自请辞职,王晓籁也致函总商会表示:会长选举“既不以会场之程序为程序,又不以多数之表决为表决。会议可不守程序,不服多数,真开未有之创例,不知嗣后会议,将何所遵循。目睹现象,不禁骇极。……与其分谤于后,何如洁身于前,故于未任事之先,提出辞职”⑩。后经总商会挽留,同意留任。1925年5月,王晓籁被推举为上海总商会的代表出席全国商会联合会大会。9月,为准备提交全国商会联合会召开的关税会议提案,上海总商会成立关税会议委员会,王晓籁又被推举为5名委员之一。后改名收回关税自主权委员会,王当选为主任,并曾在报上发表文章阐明收回关税主权的重要性和必要性。10月,代表上海总商会出席全国商联会举办的关税会议。此时,王晓籁已成为上海总商会的活跃人物之一。
1926年6月上海总商会再次换届改选,傅筱庵在军阀孙传芳的支持下如愿登上会长宝座,王晓籁则未继续当选会董。从表面上看这是王在总商会地位的下降,但实际上却有利于其日后的提升。是年,他当选为闸北商会会长和上海租界纳税华人会主席。北伐军进驻上海后,以上海总商会帮助军阀、反对国民革命而对会长傅筱庵予以通缉,后又宣布沪上三个商会全部停止办公。同时,指派虞洽卿、王晓籁等30余人成立上海商人团体整理委员会,虞、王以及叶惠钧等7人任常务委员。及至1930年6月底,商整会召集各业代表大会,选举上海特别市商会第一届执监委员,王晓籁以得票数高居第二的190票(叶惠钧以198票居第一位)当选为执行委员,随后又当选为5位常务委员之一。徐寄庼被选为主席,但“当场即声请辞职”,并在接受记者访谈时,“谓除提出口头辞职外,书面辞职亦已当场提出。无论如何,请市商会方面另选贤能”。“市商会方面以徐主席不允就职,将推王延松、王晓籁等往徐君处作恳切挽留”。经反复挽留,徐寄庼曾一度同意就任,但不久后又因病提出辞职。同年8月上海市商会召开全体执监委会议,决定接受徐的辞职,同时进行补选,结果王晓籁当选为主席。至此,王晓籁坐上了上海特别市商会的头把交椅,成为上海工商界的领袖人物。
抗战期间,王晓籁积极领导上海市商会开展各项活动,成为支持抗战的一支重要力量。在“一·二八”、“八一三”两次淞沪战役中,不顾个人安危,全力支持中国军队抵抗日军。上海沦陷后,“又抱病入后方,辗转香港、缅甸、昆明、贵阳、重庆等地,身经十余省,流离八九载,或筹募赈款,或办理救灾,或督运商货,或组织商会,为配合抗战而历尽艰苦危难”。受战争和其他因素影响,原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多年未开展活动,已经名存实亡,王晓籁又为重建全国商联会付出了诸多努力。1944年5月,四川、贵州两省的商会联合会,以及重庆、上海等22个商会联合发起,向国民政府呈请成立新的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并建议先行设立筹备处。获得批准之后,各发起单位的代表于同年6月6日开会议定成立中华民国商联会筹备处,推举王晓籁、周懋植、王秉钧、陈职民、韩光琦5人担任筹备员,王、周二人为召集人。因抗战未结束,全国商联会的筹备并不顺利。及至抗战胜利,筹备处于1946年3月迁至南京办公。5月,在南京召开中华民国商联会筹备成立大会,推举王晓籁、陈苍柏、陈职民等7人为大会主席团。同年11月1日,中华民国商联会成立大会在南京隆重举行。大会主席王晓籁致开会词,“略谓今日为商联会成立大会揭幕日,本会是全国工商界综合性之组织,此种组织在我国历史上,尚属创举”。与会代表先选举了理事、监事,随后由全体理监事互选常务理事和理事长,最终王晓籁当选为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理事长。这样,王晓籁即由上海市商会的领导人一跃而成为全国商联会的领导人,同时也由上海工商界领袖变成全国工商界的领袖,达到其事业生涯的顶峰。1948年11月18日,中华民国商联会在上海召开第二届会员大会,选举了第二届理事和监事,随后选举理事长。王晓籁再次当选,连任理事长。在此前后,王晓籁还曾兼任许多重要职务,包括担任上海市临时参议会议长、中央赈济委员会常务委员、国民参政会参政员、上海市政委员会主任委员,并当选为国大代表,可谓光环闪耀,堪称名副其实的“海上闻人”。
在20世纪30年代以前,近代中国商会的领导人很少与秘密帮会有紧密关系,但之后则在一些地区发生了变化。尤其近代中国上海帮会的实力和影响最大,上海商会乃至全国商会联合会的领导人与帮会的关系也日益密切。王晓籁即与当时在上海滩能够呼风唤雨的非凡人物杜月笙的关系十分紧密,许多论著都称1934年上海市商会换届改选,王晓籁正是得益于杜月笙的大力支持,才登上了会长宝座,后来甚至还经常领取来自于杜的所谓“津贴”。由于拥有杜月笙这个大靠山,王晓籁为人行事似乎更加大胆,使上海市商会和全国商联会在与政府抗争过程中的言行态度也更加坚决。但另一方面不少论著也指出,由于王晓籁对杜月笙存在较大依赖性,也使上海商会在背后受到杜的暗中制约。只是相关论著并未详细说明类似的具体事例,相关史料也无记载,尚无从做出具体论断。
此外,王晓籁具有重义轻利、急公好义的品行。时人称他“并不以致富及个人享乐为目的,他的经营工商业,只是作为服务的手段,所获利益,除了办医院、创学校,全都周恤贫寒,甚至为了急公好义而借贷负债”。抗战期间更是为民族大义贡献良多,受人尊重。王晓籁之所以能够做到“临难不苟免,临财不苟得,急公好义,勇于服务”,主要是由于“他的明慧的思想,陶冶出正直的意志,因而支持了卓绝的行动”。
当时还有文章披露王晓籁不慕虚名,勤俭纯朴。时当社会风气流行婚礼请名流作证婚人,公司商号开张也要请名流揭幕,“王晓籁先生秉性方正而圆通,人有所求,凡能力之所及,必辄乐于援助,且尤能礼贤下士,待人诚恕中和,绝不以地位资望自矜。惟对于有人请其揭幕以及证婚,则一意谦辞,不愿接受,而尤不愿担任揭幕之一种典礼。除非真正友好,情不可却,始勉为一行。盖晓籁先生一生做事,最喜脚踏实地,不爱虚名”。他曾对人言:“面子不要装假,架子不要摆阔,身子不要弄弱,只求人人能实践实行,勤俭纯朴,并时时将身体锻炼强壮,能耐劳吃苦,则民族自然兴隆,社会自然健全,国家自然富强矣。其言如此,执此一端,即可以窥见晓籁先生品志之超乎流俗矣”。然而,耐人寻味的是,另有一篇文章却称王晓籁“现在是上海的一大红人”,出场担当揭幕剪彩和证婚人最多。“最近上海有二个人揭幕剪彩最忙,一个是王晓籁先生,一个是白玉薇小姐。所以有人说‘王先生是揭幕专家,白小姐是剪彩圣手’。……除了常常为店铺揭幕以外,又常常为人证婚,因为王先生证婚,据说可预卜养儿子。上海人慕其名,乃东南西北去转托恳请,请其出而证婚。”这两种说法互相矛盾,但都表明王晓籁在上海具有重要地位与影响,“国内实业界无不临风景仰,叹为杰出之人材”。
王晓籁当时在上海滩还有大名鼎鼎的“多子王”之称。除正房大太太之外,王晓籁一生中又相继另娶多位女子为妻妾,生育的子女也为数可观,多达20余人。据报道,抗战期间他曾送子13人当兵,被称为“模范父亲”。同时,由于子女太多,加之事务繁忙,较少有时间与子女在一起,据说曾发生过不认识自己幼小子女的尴尬场面。当时,在子女数量方面能够与之媲美而分庭抗礼者,只有南京的立法委员黄右昌。黄曾历任北京大学等最高学府的教授,数十年来不仅门生故旧满天下,而且“制造国民的能力并不弱于王晓籁,膝下子女环绕,共有十几个之多,所以朋友们也常常唤他做多子王”。有人还说:“在上海应推王晓籁为巨擘,在南京便要轮到黄右昌首屈一指了,彼此遥遥相对,称一时瑜亮,未易显分轩轾。”但黄右昌所不同于王晓籁的是,“生平不二色,公馆里一共只有一位正位中宫的太太,居然也有这样的生殖纪录,可就格外的难能可贵了”。而王晓籁则“分厂林立,产额较多而且速率较高,乃题中应有之文,故尚不足为奇”。这方面也体现了王晓籁的个性与特点。
骆清华(1902-1955),又名骆松,浙江诸暨县枫桥镇人。在上海乃至全国工商界均享有很高声望,是重建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的主要筹备者之一,也是全国商联会恢复成立后的首任秘书长。可以说,无论是全国商联会的重建,还是成立之后的日常运行与各项活动的开展,骆清华都称得上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领导人物之一。
骆清华出生于乡村普通农户家庭。家境清贫,其父有五子,他排行第四。自幼天资聪慧,小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小学毕业后以第三名的优异成绩考进中学,却因家中无力支付学费,只得在家务农。后由大伯介绍至县城一家砖瓦厂学记账,同时坚持自学国文与政治经济知识。20岁左右,经人介绍到上海一家绸缎庄做练习生。由于聪明好学,口才出众,且善于为人处事,很快即在上海绸缎业崭露头角,成为绸缎业同业公会中年轻的活跃成员。国民革命运动期间,当北伐军挥师向上海挺进时,他积极参与迎接北伐军的相关活动,已是该业代表性人物之一,后还担任了绸缎业同业公会理事长。1930年6月改组后的上海特别市商会选举第一届执行委员和监察委员,骆清华当选为执行委员,成为全国“第一商会”的领导成员。同时,还担任上海绸业银行副行长和中国茶业公司的理事。至此,骆清华完成了在上海滩从名不见经传的练习生,到成为市商会执行委员以及工商界上层人士的重要转变。
抗战期间,骆清华和王晓籁一样积极投身支持抗战的活动,并参加了“反日会”。上海沦陷后,辗转香港、武汉最后到达大后方重庆。后又曾为建立中国通商银行各地分行,奔走于兰州、西安、宝鸡、成都、自贡等地。据徐寄庼对骆清华的记述,“八一三”淞沪抗战之役中,“君与各界组织抗敌后援会,凡所以裨军需,便转运,励士气者,靡不身任其役,用能士腾马饱,坚守三月之久,挫敌锐而固后防。国军西撤,君亦随政府转徙汉渝,是时政府已决长期抗战之计,物资之供应不匮,为战力持久所系,君乃致力于争运物资,推广输出,藉以易外汇,裕库储。其任中国茶叶公司常务董事也,抢运箱茶,由香港以转销英美,赶制砖茶,由西北兼程以运苏联,同时并奉中央派任为上海统一委员会委员,与留沪同志,密通消息,间道来沪,宣达中枢德意,筹募同盟公债”,其贡献十分突出。
骆清华与王晓籁相似的另一点,是与杜月笙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骆与杜的关系更深一层。1942年,40岁的骆清华正式拜杜月笙为师,加入杜创立的帮会组织恒社。其子骆锡耀在回忆录中称:“父亲40岁时(1942年),曾拜杜月笙为师,并与杜氏有了较密切的关系,这是历史事实。但有人以为父亲的发迹是靠杜的力量,那就不实了。父亲是在迎接北伐的商人运动中锻炼出来的,在1930年前后便担任了上海绸业银行副行长和中国茶叶公司的理事;父亲之所以要参加杜氏的恒社,据说事前与钱新之等人有过一次通宵达旦的谈话,当时杜在上海乃至华东有很大的势力,如何使这股势力引向有利于振兴实业支持抗战是一个课题,而我父亲的投向杜的门下,便是为了去解决这个问题的,而以后的实际,也证实父亲是起了这方面的一定作用的。”不管骆清华出于何种原因,可以肯定的是当时上海工商界人士投拜帮会大亨者,已是较为普遍的现象,而且多数是为了生存发展。由于环境和条件较恶劣,法律保障不健全,帮会势力又十分强大,“和帮会结盟,资产阶级可以减少、缓冲乃至化解险恶环境对自己的伤害,为自己涂上一层色彩斑斓的保护色,甚至利用它为达到某些自己的目的服务”。而在众多帮会派别中,杜月笙的势力逐渐壮大独占鳌头,所以“投拜杜月笙门下的厂商业主最多,30年代上叶杜门子弟成立恒社,杜门恒社社员中工商业人士仅1934年就有130余人。科技资本家吴蕴初也入帮,并取得了大字辈的名分。一般而言,工商界地位较高的人所投拜的帮会老头子辈位名声均较高,小老板只能投拜二三流的帮会头目”。
骆清华之子在回忆文章中称“父亲是在迎接北伐的商人运动中锻炼出来的”,这一说法并不为错。当时,上海市商会和工业会理事潘士浩曾发表过一篇文章,详细介绍骆清华与商人运动密切关系,认为骆氏“于团体工作所以求政治与经济之配合,及事业与学术之贯通者,致力尤勤”。抗战胜利后,“政府复员,先生负中枢使命,东归指导商运”。上海工商界名流徐寄庼也曾说明骆清华在商运中的重要作用与影响,“当国民革命军之分道出浙赣,会师京沪也,君不避艰险,与沪上志士遥为桴鼓。东南既定,遂组织商民协会,容纳新进分子,以发扬商人之朝气”。
骆清华虽只读过小学,但聪颖过人,后又一直坚持自学,各方面理论知识比较全面,加之与实践紧密结合,撰写了不少有价值的文章,商报出版社还曾编辑出版《骆清华先生言论选》一书。徐寄庼在该书“介绍辞”中指出:“比年共事商会,当时局艰虞之际,纾裨谌能谋之略,言论风采,蔚然为沪商界重镇,以致力工商自矢,而规划胥关国计,不与文士争一日之短长,而下笔千言,理解识度,虽专家有所弗逮。”这样的评价,可谓相当高矣。
在骆清华撰写的文章中,影响较大的是论述抗战期间国民政府黄金政策的两篇文章。第一篇《黄金政策之检讨》刊于重庆《时事新报》,指出国民政府通过中央银行抛售黄金,以收回游资,稳定物价,但日伪乘机大量收买,起了相反的作用,应将黄金抛售改为黄金储蓄,才能真正达到预期目标,并避免产生负面作用。这篇文章发表后受到金融界和经济界肯定,但国民政府并未采纳。于是,骆清华又在重庆《大公报》发表《黄金政策之重新检讨》,分析黄金政策的利弊,呼吁国民政府尽快予以修订。这两篇论述当时黄金政策的文章切中时弊,产生了较大影响,甚至还被翻译成英文在美国的杂志上发表。不久之后,国民政府即采纳了骆清华提出的建议。除此之外,骆清华还曾就如何恢复政府信用、职业代表制、经济改革方案、工商经济法令、非常时期人民团体组织法等重要问题,分别发表专文进行了论述,这些文章后来都收录在《骆清华先生言论选》一书中。该书被称作“为金融工商各界必备之手册,为研究经济法律参考之南针”。
抗战胜利后,骆清华奉令派为上海商运指导专员,整理各同业公会。1946年上海市商会改选,仍被选为常务理事。同年,想方设法筹措资金,使商业职业学校、商业补习学校分别复校授课,并亲任校长。“又以战后事杂言庞,商人疾苦,不易共喻,爰就战前商报,改组复刊,为商人之喉舌”。《商报》恢复出版发行后,骆清华亲自出任商报社社长兼发行人,聘请严谔声为总编辑。在处理繁忙的各项事务之余,还“躬自撰文,精警独到,言人所未能言。同时并任商会工商法规委员会主任委员,对于经济复兴计划,建议特多,其思想之周密,见解之正确,为我辈所不及”。
1947年底至1948年初立法委员选举,骆清华被上海市商会推举为立委候选人。起初,立法院规定全国商业团体仅有5个立委名额,后经中华民国商联会和全国各地商会多次请愿,反复力争,方增加为10个名额,但就全国为数众多的商业团体而言仍然是少之又少。骆清华能够被上海商会及各同业公会共同推举为立委候选人,充分表明其在商界众望所归之重要地位与影响。上海银行业、钱商业、进出口业等208个商业同业公会,还为一致推举骆清华为立法委员候选人,共同发表宣言:
骆清华先生服务工商金融界,领导本市商运,垂二十年。急公忘私,强毅敢言,生平以解除工商痛苦,配合国家建设为职志,不辞劳瘁,不避嫌怨,素为同业所钦敬。胜利复员以后,悉心研讨经济复兴计划,历来建议,恒为世所重视。窃以行宪以后之立法院,对于各种经济法令与税捐制度,均将有重大之修订,出入之间,攸关国计民生,实于工商利害切身,更不待言。骆先生主持上海市商会工商法规委员会有年,熟察商艰民隐,洞悉经济趋势,蒙出任立法委员,必能为民喉舌,有良好之献赞。近悉已由徐理事长寄庼等依法签署,推选骆清华先生为立法院立法委员候选人,并经本市商会暨全国商会联合会先后通电拥护,各省市商会代表亦纷纷交章赞可。……爰再联名公推,以示同深爱戴之忱。
上海两百多个商业同业公会共同发表的这篇宣言,不仅是对骆清华竞选立法委员的大力支持,同时也是对其多年以来作为商界杰出代表所做贡献的高度肯定。除赢得上海商界的一致支持之外,全国各地许多商会也公开表态对骆清华作为立委候选人表示拥护。例如,青岛市商会向上海商会表示:骆清华君才识卓越,强毅敢言,此次应选为立法委员候选人,“物望所归,深庆得人,已向各方推动,广为誉扬,俾得膺选,而利工商”。山东省商会联合会理事长何修甫致函上海商会,称“骆清华君竞选商业团体立法委员,甚孚众望。此间各县市当一致推选”。靖江县商会也表示予以大力支持:“骆氏领导商运,夙钦硕望,该县全体商民,一致拥戴,决予全力支持”。紧随其后,南京市商会也表明支持态度,称骆清华“才识超群,望重海内,此次竞选立委,自为我商界同人所拥戴”,并表示“自当尽其绵薄,以相协助”。此后又有许多商会相继表态支持骆清华竞选商界立委。
1948年1月19日,上海市商会理事长徐寄庼以及杜月笙等多位重量级人物,出面宴请骆清华及工商各业领袖,希望商界一致投票选举骆氏。徐寄庼在宴会上致词,称骆清华“是上海商界的参谋长,商界的诸葛亮,将来出任立委,商人决不会吃亏”。上海参政会议长潘公展也在讲话中说:“本人今日能参加盛会,极为高兴,其原因不仅在于多年老友之骆清华先生,能当选为工商界立法委员,主要还在庆贺国家及工商界之□选得人”。骆清华在致答谢词时,首先感谢杜月笙、徐寄庼等人的盛意,以及工商界、新闻界的大力支持;其次表示如当选立委,将竭力保障商人合法地位与权利,改善当前赋税系统,减轻商人的沉重负担;最后希望“商界更广泛更坚强的团结起来,督促他,支持他,使他当选后能时时得到新资料和鼓励,来完成商人参政的任务”。
稍后,骆清华还应邀在电台发表竞选立委广播词,阐述行宪后工商界应该与时俱进,必须“明白自己是国家的主人翁”,“宪政实施,工商界自得起来参政……参加国是的商讨”,“本人一旦当选,即当本此宗旨以赴”。江苏省商联会理事长陆小波在接受报章访谈时信心满满地指出,“骆清华竞选东区立委,深信必获工商界一致拥护。盖骆氏清才硕望,领导工商有年,不独长于组织,且为国内有数之法学研究者。此次竞选立委,当必获各竞选地区最多之选票”。事实上,骆清华以商界得票最高而当选为立法委员。立委选举开票第一日,职业团体竞选人中骆清华即得票最多,开票第二日仍然是骆清华的得票数名列首位,开票第三日还是骆清华独占鳌头,最终以无可争议的最高票当选为立法委员,这是对骆清华的又一次高度肯定。
对于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的重新建立,骆清华也做出了重要贡献,并因此而被一致推举为商联会秘书长。潘士浩曾称赞骆清华云:“全国商会联合会成立于首都,筹备而组织之者,先生之力为多。”潘氏虽未参加全国商联会成立大会,但“日后得同道者信息,云先生费神之至,亦热心之至,各地俊彦,咸乐与之游,先生亦乐而忘倦。然劳苦究为太甚,体且不支。及先生归来,即往候起居,则体躯果益清瘦,而犹精神爽快,畅谈商联会事,以为友朋之乐,可忘疲劳,事业兴趣可强体魄。全国性的团体既成,举国俊彦必有以加强而发扬之者,因勉同人多为研究,多为留心,以收通力合作之效”。
1944年5月,骆清华与王晓籁等人代表上海市商会参与发起重建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6月,成立中华民国商联会筹备处,王晓籁任召集人之一,骆清华任筹备处主任,具体负责日常筹备事务。1946年3月筹备处迁至南京,5月上旬召开中华民国商联会扩大筹备会议,王晓籁为主席团成员,骆清华和陈芸田担任团体组织提案审查召集人。扩大筹备会议成功举行后,秘书长石善生因事不克兼顾,提出辞职,经讨论后决定“请上海商会代表骆清华兼任”。本次扩大筹备会议决定当年秋冬之际即召开中华民国商联会正式成立大会,作为秘书长的骆清华在随后几个月中全身心地投入各项事务的筹备之中。
经过紧张的筹备,中华民国商联会成立大会于1946年11月1日在南京正式召开。10月31日下午先行召开预备会,有报道称:“劳苦功高的骆秘书长清华先生眼看他亲手筹备的全国商联会,终于从千头万绪中完竣筹备工作,包罗国内外各地区各民族工商界代表的商联会,将于明日正式成立,因此也特别显得高兴,虽然体弱有病,仍然力疾从公,坐在主席的旁边,协助主持预备会。”在当日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骆清华向记者详细介绍了筹备经过,并特别强调“此次之中华民国商联会之成立,始为依法组成之第一个全国商联会”。成立大会开幕仪式上骆清华又向全体与会代表报告了全国商联会筹备经过及其历史使命,阐明“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之产生,乃适应时代之要求及符合全国工商界之期望”。其使命在于:传达中央法令,俾全国工商界明白了解,以免空受人财物力之累;中央法令实行上有困难,或工商业临时有何困难,急需政府予以救济者,上达于政府,并提出解决办法备政府采择;增强全国商界密切联系,沟通各地商情,随时研讨办法;在国际上取得及扩展我国商业之权益。“今幸本会成立,以后群策群力,冀能负起使命,从沟通省际贸易进而开拓国际市场,以奠定我国商业在国际上之基础,且进而发扬光大之也。”
大会选举了中华民国商联会理事、监事,在理事选举候选人名单中并无骆清华的名字,有代表提出骆清华在本会筹备期间即兼任秘书长,劳苦功高,为何理事候选人中未见其名。骆解释因体弱事繁,不能再兼任职务,系自己主动要求不列为候选人。但选举结果,骆清华仍然当选为理事,又当场提出辞职,被全体代表盛情挽留。
骆清华在当时曾被人称为是体弱多病的才子,他患有肺结核,这在当时算是比较严重的疾病,但他却以带病之躯四处奔走从事各种活动,十分难能可贵。有人曾写过一篇题为《病态才子骆清华》的文章,称“看到骆清华,令人除了清秀之感外,还有多少会叫人替他身体担忧。骆氏的体格确是‘搭桨’之至,人则天才横溢,在商是商场领袖,从政也何尚(尝)不是个大政治家风度。骆清华在上海十里洋场中,战前便尽人皆知,而且都知道他是个敢言敢说的商业中特出才具。战后骆氏光荣而返,于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上海社会地位益见高固了”。除了称赞之外,该文作者同时也表示:“骆氏的身体总使人为之担忧,这样进出须人扶持的状态下,益形飘飘欲仙、弱不禁风之感了。”
骆清华作为中华民国商联会领导人之一,又身兼立法委员,在政商两界人脉关系甚广,为商请命,敢言敢行,这一特点对于全国商联会维护商人利益和扩大商联会影响不无作用。例如1948年国民政府拟增收临时财产税,在立法院讨论时骆清华等工商界委员意识到,“临时财产税一旦实施,工商界固然首当其冲,无法生存,即整个社会安定与秩序亦必蒙受重大影响”。因此,当该案提出时,骆清华率领工商界委员“一致表示反对”。随后,中华民国商联会又致电立法院表达工商界的要求,“一致主张,请予罢议”。其维护工商界利益的行动,受到广大工商业者的欢迎与称赞。
一方面由于身体原因,另一方面也是缘于对权力的淡薄,在中华民国商联会正式成立后不久,骆清华即多次提出辞职要求。由于其辞意坚决,最终全国商联会虽多有不舍,却也不得不接受。此前的1946年7月,上海市商会换届改选,在上海商界颇有实力和影响的商社各业代表,“一致恳请骆清华氏出任本届商会理事长,骆氏坚辞所请,并沉痛发言,谓理事长一席,必须推选老成持重公正硕望之人士担任,本人绝对不能充任。切盼新任商会理事之商社社员,共加鉴谅,严守团体纪律,切勿推渠出任斯职。渠愿以理事身份,从事实际工作”。这些都反映出骆清华非同一般的个人魅力及品行。
寿景伟(1891-1959),又名寿谷成、寿毅成,浙江诸暨人。早年就读于国立法政专门学校,毕业后从事法政方面的文教工作。先在浙江法政专门学校任教,后任商务印书馆《公民月刊》编辑主任,同时兼在复旦大学授课,不久回到浙江法政学校任财政学教授兼商科主任。1923年公费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三年后完成博士论文,获财政学博士学位。学成回国,相继执教于复旦大学、上海法学院、东南大学等。后从理论研究转向实践,投身金融界,历任中国银行杭州分行副行长、中央银行业务局副局长,并曾涉足官场担任实业部国际贸易局副局长、经济部商业司司长,还曾出任中国茶叶公司总经理、中国茶叶联营公司总经理等职。抗战胜利后主要任职于商界,担任中国茶叶协会理事长、上海市商会常务理事兼国际贸易委员会主任委员。1947年,骆清华因身体原因辞去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秘书长,由寿景伟继任。1948年11月18日,中华民国商联会在上海召开第二届会员大会,选举了新一届理监事和理事长,王晓籁当选连任理事长。据上海《商报》报道,全体理监事“最后推举秘书长,本届理事寿景伟氏众望所归,结果于全场热烈鼓掌声中连任该会秘书长。寿氏固辞不获,已允勉为其难”。与此同时,上海进出口业同业公会举行第三届理事、第一届监事联席会议,公推寿景伟为理事长,张耀章、马仲达、郑良荣等6人为常务理事,骆清华、曾浩山、李启惠为常务监事,并通过要案:“(一)筹组全国联合会,(二)拟订进出口业规,(三)建议政府颁布进出口公会法。”
由上可知,寿景伟是上海市商会和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中非常特别的一位领导人。他拥有美国著名大学的博士学位,在财政经济方面有较为精深的研究和很高的理论水平,在国内多所大学任过教职,同时还在民国政府实业部、经济部有较高职务的任职经历,最后则立足于工商界,成为上海进出口业同业公会理事长、全国商联会的秘书长,可谓学、政、商三界兼通。经历如此丰富且拥有很高理论水平的专家型人才,出任全国商联会的秘书长实无先例,这对全国商联会而言受益匪浅。
寿景伟是一位研究成果较多而且水平较高的学者。其博士学位论文《中国的民主政治和财政:财政制度与思想发展研究》,叙述了中国古代各流派的财政思想及其影响,考察了中国财政从封建财政到帝国财政再至共和财政三个阶段的发展历史,并论述财政改革与中国民主的未来,被称为是“东西方思想的巧妙结合”,在当时“无论对东方还是对西方都是非常有价值的”,“在英文著作甚至其他著作,包括汉语著作中,该书无疑是有关中国财政研究的最优秀成果”。其博士学位论文在1926年即作为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经济与公法研究”丛书中的一部专著出版了英文版,另还先后出版有中文著作《财政学》、《应用统计学》、《日本专卖制度考略》等。
除出版多部学术著作,寿景伟还在报刊上发表过数量可观的文章。这些文章大体上可分为两类:一是学术研究类文章,即论文;二是现实经济应用类文章,主要是针对现实中的某个经济问题进行学理分析,同时提出解决方案与建议。跻身商界之后,其发表学术研究类文章的数量明显减少,绝大部分都属于后一类文章。例如:《中日经济提携与反经济提携》(《绸缪月刊》第3卷第8期)、《专卖制度与战时财政》(《财政评论》第1卷第1期)、《国茶危机之挽救及其前途之瞻望》(《商业月报》第22卷第7号)、《中国茶业之复兴》(《新商业季刊》第2卷第2期)、《经济问题中之不经济问题》(《商学期刊》第3号)、《现行出口贸易政策之商榷》(《航务通讯》1948年第1期)、《中国工商业团体组织之健全化与中国国货实业服务社之使命》(《国货与实业》第1卷第3号)等。
抗战胜利之后,洋货充斥市场,出口衰疲,民族工商业复兴困难重重,经济危机日益严重。面对这种状况,寿景伟十分重视发展出口贸易的作用与影响,不仅发表文章予以论述,而且推动全国商联会发起召开全国对外贸易会议,负责繁杂的会议筹备事务,使大会得以圆满举行。后又担任上海进出口商业同业公会理事长,创办了《进出口贸易月刊》。
寿景伟曾发表多篇论述出口贸易的文章。较早发表的《从出入口贸易观察吾国之国民经济》是一篇很长的文章,发表在《国际贸易导报》上,后在上海青年会举行学术演讲,《工商半月刊》又将其主要内容予以登载。这篇文章从贸易价值之总额、贸易入超之数额、重要出口商品之消长、重要入口商品之需给、特种工业产品之出口贸易、无形输出之来源、有形输入之去路、各国国际贸易总额之地位等方面,深入论述了进出口贸易的发展与否,关系到国民经济的前途与经济界的生死存亡。
对于国民政府实施的出口贸易政策,寿景伟也曾与张禹九联名发表《现行出口贸易政策之商榷》一文予以评论甚至较严厉地批评。该文指出:“我国贸易既无明确政策,实施自然矛盾失效。盖在经济思想方面,缺乏基本信条,因此大计未定,而只在技术上轻易尝试,朝令夕改,在所不免。”关于出口贸易不振之原因,该文直指“实系官价汇率规定过低,主管其事者,深恐提高汇价影响物价。但按诸实际,则自抗战开始迄今,物价始终高过汇价。例如现在米价,约涨三十万倍,纱价四十万倍,煤价六十万倍,而美钞官价比率,则尚不及三万倍,黄金市价亦仅高至十万倍之谱。盖以我国现在病征,实为‘物价无人管,汇价拼命管’,其结果则进口贸易每多意外受惠,而出口贸易始终艰难。是以有人谓我国之外汇及贸易设施,实以‘出口津贴进口’,或以‘我国农业帮助外国工业’,诚蕴含至理”。对于如何促进出口贸易发展,该文阐明:“我国出口物品,悉属零星细数,种类不下一二百种,惟积少成多,每年方能收获一二万万美元之外汇,故若欲推广出口,必须使各种土产,均能尽量输出,不能限定少数物品,或只收购几种有利可图及容易经营之出产,同时推广输出,亦不宜只顾外汇金额之收入,尤宜顾及一般经济之发展,不宜仅顾目前一时之利益,尤宜顾及海外市场之将来。”以上论述,在当时可谓切中进出口贸易之弊症而发人深省。
寿景伟早前还曾发表《论出口商家宜自动组织中国输出贸易协会》一文,阐明:“在现今商战潮流弥漫全球情势之下,各国无不极力提倡本国之出口贸易,以取得贸易平衡之顺差,如战后关税制度之趋向保护,人口税率之普遍提高,国货运动之尽力提倡,出口贸易之极端奖励,均为近年来所发生之普遍现象。吾国处此种潮流之下,尤其在金贵银贱时期中,欲谋国民经济之发展,洵非自鼓励输出贸易上着手不为功。”然而长期以来,中国进出口贸易一直处于极为不利的巨额入超窘境。要改变这种不利状况,除需要政府方面大力实施鼓励与保护政策,出口商人也亟须自动设法改进,尤其应有联合组织。“此种联合组织,即所谓一种输出贸易协会是也。输出贸易协会不仅促成出口商人之健全组织,充足资本,改良品质,对于海外市场之调查,出口贸易之指导,亦无不网罗在内。”输出贸易协会之组织特点,在于“以出口商为组织主体”,“以促进直接贸易为最大目标”,这在欧美各国早已收效甚巨,“在吾国现时情形之下,尤属无可再缓,一方固可促进直接贸易之成功,一方尤可防御国外之屯并手段……深望我国出口商家能互相联合,而积极向外发展也”。在寿景伟等人的大力呼吁之下,以进出口商人为主体组织的中国进出口贸易协会后来即宣告成立。
作为进出口商业同业公会的负责人,寿景伟还曾推动上海进出口商业同业公会创办《进出口贸易月刊》,并在创刊号上发表了创刊词,阐明出口贸易凋敝和大量入超的极大危害,强调:“目前我国进出口贸易的严重情形,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呢?一般只有一个笼统的概念,至于进出口贸易的现状怎样?问题的症结在哪里?有没有改善的可能?前途究竟怎样?各方面有些什么困难?多未能有着深切的认识和了解。为了解决我国目前经济问题的严重,对于这些问题的认识与了解,可说已是成了一种迫切的需求了。本刊就因这种需求而产生,定名为进出口贸易月刊,目的在于尽量阐发这些问题的底蕴,昭示今后进出口贸易的方针,以与读者共同研讨。”
1947年9月,在秘书长寿景伟的大力推动和精心筹备之下,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为振兴出口贸易,挽救经济危机,在国民政府经济部支持下发起召开全国对外贸易会议。19个省市商会的代表以及中国工商协会、中国进出口贸易协会等10余个其他工商团体的代表共计150余人,出席了本次会议,受到舆论高度关注。在会前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寿景伟报告了会议筹备经过,详细说明召开本次会议的目标如下:(1)配合国策,积极保育民族幼稚工业,厉行全国对外贸易总动员;(2)确立输出推广政策,挽救入超危机;(3)创立贸易行政机构,健全同业统制组织;(4)增进国内商业组织与华侨贸易界之密切联系;(5)保障外商投资利益,推进国际经济合作。全国对外贸易会议的召开,在当时具有突出的意义与作用,“此项会议由民间自动发起,自动召集,在我国尚属创举”。报章评论也称赞该次会议全国精英荟萃,人才济济一堂,“可以说是我国空前的盛举”。
在全国商联会为减免税收、争取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名额的多次请愿行动中,寿景伟也是重要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例如1947年10月,为要求政府继续豁免粮食营业税,以避免原本即已十分艰难的民生更趋恶化,中华民国商联会先在上海举行各省商联会、商会以及粮业公会代表联席会议,随后决定组织规模庞大的全国请愿代表团赴京请愿,由寿景伟担任请愿团团长。16日下午,“由团主任寿景伟氏偕同全体代表先向财政部请愿,由俞部长鸿钧亲自接见,表示对粮食业处境甚为同情,所请继续豁免情事,愿予考虑”。次日,请愿团又先后赴国民参政会、立法院、行政院、国民政府请愿。对于这次大规模请愿行动,许多报纸均有详细报道,引起广泛关注,并产生了不小的社会影响。
1947年举行行宪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选举,立法院为全国职业团体核定的国大、立委名额为数甚少,激起商会和其他职业团体的强烈不满,为此发起政治性请愿运动,要求增加名额。3月底,成立全国职业团体联谊会作为联络和协调机构,由寿景伟担任秘书长。随后各职业团体代表举行联席会议,寿景伟提出应组织联合会并发表通电,以推动争取名额的行动取得实质性进展。会议决定立即召开各业代表大会,联名通电全国,派代表组织大规模请愿团赴京请愿,由全国商联会的两任秘书长寿景伟、骆清华等人负责起草宣言和筹备大会事项。4月,共有200人参加的上海各业团体代表联合大会举行,会议结束时各团体推举45人组成请愿团赴京请愿,全国商联会理事长王晓籁、秘书长寿景伟均为请愿团负责人。在向国民政府请愿时,王和寿二人先后“声述此次立法院裁减职业团体代表名额,实违反国父遗教。……若此并剥夺宪法所赋予之权利,亦必贻笑国外,故职业界当誓死力争”。立法院最终对职业团体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的名额均有所增加。
除上述之外,寿景伟在中华民国商联会开展的许多重要活动中,都发挥了十分关键的作用。例如1947年10月商联会举办全国国货展览会,寿景伟担任筹备委员会秘书长这一重要职务;1948年初中华民国商联会组织中国厂商参加意大利米兰国际商品展览会,也是由寿景伟出任筹备委员会主任委员;同年又组织参加加拿大国际商品展览会,仍由寿景伟担任筹备委员会主任委员;1947年至1948年初中华民国商联会筹设中国商事公断协会,还是由寿景伟担当筹备委员会秘书长。由此可知,自出任中华民国商联会秘书长之后,该会几乎所有的重要活动都是由寿景伟负责繁重复杂的筹备事项,他也成为商联会不可或缺的重要领导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抗战胜利后寿景伟愤绝手足情之举动,也曾受到舆论的称赞。抗战结束后,寿景伟即受政府之委托,飞回上海继续主持中茶出口贸易事宜。回沪之后,获知其弟寿勉成“附逆情事,几至一气成疾”。寿勉成起初也服务于沪上某商界团体,因不知自爱行迹欠检,后被免职,遂沉沦不振。“八一三”淞沪之战后,“以姘妇之裙带关系,获得罗逆君强之一纸委令,派往罗逆主办之伪《中报》社任编辑之职。对于社中同仁,自鸣为罗逆之红人,骄气嚣张,且忘其根基,助敌为虐,大事宣传和平,以媚罗逆”,寿景伟“获悉底蕴,决与乃弟斩断手足之情,不再承认此劣弟矣”。
从以上介绍的王晓籁、骆清华、寿景伟三人的具体情况可以看出,中国民国商会联合会的主要领导人,与以往的全国商联会和商会领导人相比较,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
拥有较高理论水平这一特点在寿景伟和骆清华二人身上体现得较为突出,王晓籁虽在商业与经济理论上较少建树,但其无论在商界还是与政界以及与其他各方面打交道的实践经验却十分丰富,加之拥有很高的社会威望与影响,因而能够在全国商联会理事长任上发挥十分重要的作用。
中华民国商联会首任秘书长骆清华虽并未受过高等教育,但天资聪慧,自学成才,同样也具有较高的理论水平与实践经验,被称为是当时“国内有数之法学研究者”。他曾在报刊上发表了多篇具有很强理论色彩和实际指导作用的文章,其中两篇专论黄金政策的文章,还被译成英文在美国发表,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直接促使国民政府改变了弊端丛生的黄金政策。前曾提及,骆清华所发表的许多重要文章,后来还收录在一起出版了《骆清华先生言论选》一书,被誉为是“金融工商各界必备之手册”。骆清华虽然因为患病身体欠佳,但作为秘书长仍然坚持繁重的事务工作,加之其理论水平和实际经验均较出色,从而为战后中华民国商联会的筹备和成立做出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贡献,赢得全国工商界的尊重与好评,也为舆论界所推崇。
继任秘书长寿景伟则是近代中国商会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一位独特领导人。他拥有美国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学位,并曾在国内多所著名大学担任过教授,出版多部论述财政经济的中英文著作,发表的文章更是为数众多,后投身商界并担任要职,称得上是全国商联会中名副其实的学者专家型领导人。当时上海的《沪光》周报即曾发表文章,说明寿景伟“系一经济学家”,“为人一生谨慎,且待人接物,和蔼可亲,颇为沪杭两地人士所钦重”。同时还认为他“学识丰富,稳成持重,具有学者风度,平日批评立论,对国家贡献殊多”。这样的人才出任中华民国商联会的主要领导人,对于商联会乃至全国商会而言都是幸事。寿景伟的理论水平和实际经验在抗战前即多有显露,他1937年撰写的《中日经济提携与反经济提携》一文,以其在日本的实际考察所见与其他分析研究所得,阐明当时的中日经济关系究竟是“摩拳”还是“握手”,是“互忍互信”还是“尔作我虞”,是“经济提携”还是“反经济提携”,均需要有十分慎重而清醒的认识,不能被其表面之意所迷惑而轻易下定论。事实表明,寿景伟当时对日本口头上一再标榜中日经济提携之用意的警惕与判断是正确的。
上述三位中华民国商联会的主要领导人,除在全国商联会担任要职之外,同时还兼任了许多其他重要职务。王晓籁除担任全国商联会理事长之外,还曾兼任过为数众多的重要职务。例如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曾出任江苏兼上海财政委员会常务委员、全国统税处处长、统税署副署长等职。另外,王晓籁还曾相继担任上海市临时参议会议长、中央赈济委员会常务委员、国民参政会参政员、上海市政委员会主任委员。在这些职务中,有的是官场实职,有的是国家议会和地方议会中的要职,有的则是相关机构中较虚的职位。尤为突出的是,王晓籁还以全国商联会理事长的身份当选为国大代表,这在以前的全国商联会领导人中不曾有过。
骆清华在出任中华民国商联会秘书长前后,虽然在政府部门任实职较少,但在抗战结束后也曾被国民政府委以华东商运指导员之职,从事重建商会以及其他商运事务,并出任《商报》社社长与发行人,担当这一全国工商界重要喉舌机构、同时又是中华民国商联会会务公报的实际负责人。更重要的是,骆清华在工商界还以得票数最高当选为立法委员,在立法院这一重要立法机关拥有一席之地,能够代表全国工商界和商联会发声,这在以往的全国商联会中也是不曾有过的情况。
寿景伟一生之中学、政、商的经历极为丰富,在政府部门曾官至实业部国际贸易局副局长、经济部商业司司长,另还曾出任中央银行业务局副局长,中国茶叶公司总经理。曾奉派出席国际商会,考察欧美及南洋商务,还曾奉派作为中国代表出席国际劳工会议。
尽管以前的商会领导人也多在其他社会团体中兼任职务,有个别领导人甚至也曾兼任过政府部门的实职,但却很少像抗战后中华民国商联会的主要领导人这样,不仅兼任其他社会团体的重要职务,而且大都担任过政府部门的实职。他们之所以既在商会和其他社会团体担任要职,又在政府重要部门出任实职,无非是由于具有较高理论水平和实践经验,受到工商界和政府部门的拥戴或重视。更重要的一个不同点,是中华民国商联会理事长和秘书长同时还以极高声望当选为国大代表或立法委员,由此拥有更多更大的发言权和影响力,这对提升中华民国商联会的活动能量和影响不无裨益。
例如作为中华民国商联会理事长的王晓籁,较早即与蒋介石建立了联系。1926年国民革命军北伐之前,时任上海总商会会董的王晓籁就被选为总商会代表,应广州国民政府邀请赴粤考察,受到蒋介石的亲自接见与款待,并被委以配合国民革命军北伐行动之重任。回沪之后王晓籁不负所任,四处宣传和介绍在广州之所见所闻,在北伐军进驻上海前更与人筹划迎接,曾因“赤化”之名被军阀孙传芳通缉。北伐军进入上海后,王晓籁与蒋介石又多有接触,并相继担任全国统税处处长、统税署副署长等职,与更多高层官员也建立了联系。
骆清华除奉令派为上海商运指导专员与各级党政官员有所接触,更多的是因其在工商界的地位与威望,而被高层党政官员所知晓并建立联系。高票当选为工商界立法委员后,经常出入立法院并敢言敢行,更是给党政官员留下深刻影响,在私下结交的官员也更多。寿景伟则一方面是因为学识深厚,撰著甚多,影响较大,受到各级党政官员重视,另一方面是由于在出任中华民国商联会秘书长之前,就曾在实业部和经济部担任过高级官员,另还曾出任中央银行业务局副局长。因此,寿景伟与党政高级官员存在较为密切的关系,是十分自然的结果。
不难发现,由于拥有在政府部门任职的经历,加之当选为国大代表或立法委员,以及各种历史渊源关系,抗战后的中华民国商联会主要领导人多与高层党政官员保持着较为密切的私人关系,在政界拥有较广泛较重要的人脉关系网。中华民国商联会领导人的这一特点,对于全国商联会各项活动的开展,特别是向政府请愿提出各种要求,常常是一种有利的因素。当然,全国商联会领导人与高层党政官员过于密切的关系,有时也可能会在某些方面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
这一特点主要体现在王晓籁和骆清华两位全国商联会领导人身上,寿景伟与帮会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密切。而且,王、骆二人又都是与上海帮会大亨杜月笙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杜月笙从早前之无法公开出入上层社会的黑帮大头目,在洗白自己的黑帮身份转变为工商界名流的过程中,需要借助工商界人士的帮衬与捧场,工商界名流也需要借助其势力和影响强大的帮会,来解决在各方面碰到的纠纷与难题。二者各取所需,如有合适的机缘当会一拍即合。王晓籁在上海商界是头面人物之一,自然是杜月笙争取的对象,而王晓籁如能暗中借助杜的势力得以在工商界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又何乐而不为。当时的许多记载都称王晓籁是由于有杜月笙的大力支持,才登上了上海总商会会长宝座,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凭空捏造。
骆清华与杜月笙的关系较诸王晓籁更为密切。不管是出于何种动机,骆清华曾经加入杜月笙的帮会组织——恒社,而且加入者均须拜杜为师,可以说是杜的门生,这种关系当然非同一般。正因为如此,在骆清华竞选立法委员的关键时刻,杜月笙曾亲自张罗较大规模的宴会,宴请工商各团体领袖和社会名流,请骆清华发表竞选演说,以此为骆清华拉选票。尽管在宴会举行时杜月笙因身体患病,遵医嘱没有出席,但仍委托王先青转达其想说的话:“杜先生的意思,行宪开始,立法对工商界的关系太大,故商界推选立法委员要特别慎重。经大家考虑结果,觉得只有骆清华先生最适合来担任上海市商界的立法委员。这次行宪立法,能否发挥最大效能,要看立委的人选了。骆清华先生当选立法委员后,以他的服务精神和能力,可以代表数千人的力量。……骆先生从事工商运动,已经有二十年历史,虽身体多病,但不后退,每有会议,必扶病出席,对每个议题,当下笔千言,服务精神和能力,实令人钦佩。所以上海市商界的立法委员,非请骆清华先生出来担任不可,希望各位转达给全市商界,投骆先生一票。”杜月笙如此鼎力支持骆清华,再次证明两人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王晓籁和骆清华作为全国商联会的主要领导人,其与帮会大亨杜月笙之间的这种密切关系,给全国商联会所带来的影响也较为复杂。一方面他们如果遭遇各种麻烦,可以通过杜月笙较轻易地予以排解;另一方面,也容易使杜月笙插手干预和利用全国商联会达到其目的。有论者指出,杜月笙在上海“市商会虽仅仅是常监或常理之一,但其权势显然超过了他的职位。因为市商会的领导成员中,许多人是唯杜马首是瞻的,会长王晓籁常时拿杜的‘津贴’(每月1600元),总干事、执行委员、商务主任骆清华并王先青等人更是杜月笙的学生了。”这里所说虽是上海市商会的情况,但推而论之如果杜月笙要插手全国商会联合会,当也可利用与王晓籁和骆清华的这种特殊密切关系而达到目的。但目前尚需进一步挖掘这方面的史料和史实,才能做出详实而具体的论断。
中国民国商联会这三位领导人的另一共同点,是都来自于浙江省,而以前的全国商联会会长与副会长,则基本上都是来自于不同省区,因而这也可以看作抗战后中华民国商联会领导人的另一特点。前文已介绍,理事长王晓籁是浙江嵊县人,两任秘书长骆清华和寿景伟则均为浙江诸暨人,这看似偶然但实际上却具有一定必然性。民国时期,浙江籍商帮崛起而成为近代中国实力最强、影响最大的商帮,其次是广东和福建商帮,而明清时期著名的十大传统商帮则逐渐衰落或是退居次席。各地商帮实力的起落更替,势必同时在重要商人团体领导层中有所反映。例如在号称全国“第一商会”的上海商会领导人中,浙江籍尤其是宁波商董一直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其会长要职为数甚少的几次由非浙江籍商董出任,则是由广东、福建籍商董担任。但是,从民初的中华全国商会联合会到南京国民政府时期的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其正副会长中虽不乏浙江籍著名商董,但也未曾有过全由某一省份商董独占的情况。但抗战后重建的中华民国商联会,理事长和两任秘书长却全部是来自于浙江的商董,这应该是很少有的一种现象。民国商联会主要领导人来自浙江同一省区,既可为会务与各项活动的开展带来便利,但有时也可能无意识地形成某种地域偏见或地方利益之争。这一点在民初中华全国商会联合会成立后即多有反映,抗战后重建的中华民国商联会只是因为存在的时间太短,而且当时迫切需要集全体之力挽救日益严重的经济危机,故而在这方面尚未有明显体现。
南京国民政府时期,不仅浙江籍商帮的势力和影响越来越大,而且在党政高层中以蒋介石为首的浙籍人士也占居了主导地位。查检林吕建主编的《浙江民国人物大辞典》,即不难发现出任党政高官的浙籍人士非常之多。由于中国人向来较为重视地域乡土人情关系,加之各种利益因缘的连接,浙江籍政商两界之要员几乎都建立了较为密切的关系。冯筱才在《政商中国:虞洽卿与他的时代》(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一书中所描述的“政商化中国”,即所谓“政商中国”现象,就是以浙江籍政商两界之代表人物为例进行论证的。正是由于这一原因,中华民国商联会的主要领导人随之而形成了在政府部门担任实职以及与高层党政官员关系密切的特点。
综上所述,与以往的商会领导人相比较,中华民国商联会主要领导人的特点,概而言之主要表现为多具有较高理论水平和实践经验,多兼有各种不同的重要职务(包括政府部门的实职),与高层党政官员存在较为密切的关系,多与帮会有着较为密切的联系,并且来自浙江同一省区等特点。而主要领导人所具有的这些特点,对于中华民国商联会而言势必会产生多方面的复杂影响。
注释
①迄至目前,学术界对抗战后重建的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的研究尚很不充分。除郑成林《抗战后中华民国商会联合会简论》(《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5期)一文进行过探讨之外,仅李勇军《南京国民政府后期上海市商会研究(1945-1949)》(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年)以及马敏主编《中国近代商会通史》(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第4卷略有涉及。对中华民国商联会这三位领导人,除有两篇硕士学位论文论及抗战前的王晓籁之外,有关骆清华和景寿伟的研究成果尚付阙如。
②③⑦⑧上海市工商业联合会等编:《上海总商会组织史资料汇编》(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796页,第873页,第871页,第875页。
④《闸北商会昨日选举会董揭晓》,《申报》1926年6月2日,第13版。
⑤《闸北商会昨日选举正副会长揭晓》,《申报》1926年6月21日,第13版。
⑥《闸北商会正副会长之谦辞》,《申报》1926年6月22日,第13版。
⑨《总商会欢迎赴粤代表》,《申报》1926年8月15日,第13版。
⑩上海市工商业联合会等编:《上海总商会组织史资料汇编》(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43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