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庄子思想中“道”的异质性研究

2020-01-09 13:10王孝明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12期
关键词:学派道家老子

王孝明

(沈阳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4)

“道”是先秦文献中非常重要的概念,诸子百家对“道”均有深刻的论述,如儒学学说《论语》中的“先王之道”“邦有无道”,法家学说中的“道、术、势”。与其他学派相比,道家学派对“道”更为重视,“道”也成为道家学派的核心概念。无论是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还是道家学派代表人物庄子,均以“道”作为思想根基。庄子之“道”源自老子,受到老子的深刻影响。同时,庄子之“道”与老子之“道”也有很大的异质性。正如丁怀轸先生所言:“老子是寻其渊而溯其源,庄子则扬其波且助其澜。”[1]

一、老子思想中的“道”

(一)宇宙万物的本源

老子之“道”为宇宙万物的本源,尽管老子认为“道可道,非常道”,但在《道德经》第25章仍然对“道”做了一定的解释,“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老子认为“道”为“天下母”,世间的万事万物均从“道”延伸而来。从时间上来说,“道”出现在天地之前,即“先天地生”,先有了“道”,然后才有了自然界的“天地”,才有了人类社会。从宇宙本体方面而言,“道”是万事万物的根本依据,所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而“一”则由“道”而生。

(二)实际存在的理念

老子之“道”虽然神秘,难以捉摸,但并非空虚之物,相反,《道德经》中的“道”是实际存在的。老子曰:“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一方面,指出了“道”“惟恍惟惚”,无法准确把握的特点;另一方面,用“有象”“有物”明确了“道”的实存性,而“湛兮,似或存”,则进一步表明“道”虽“玄之又玄”,却并非子虚乌有。“道”的实存性,为老子进一步揭露“道”的把握方式奠定了基础。

(三)万事万物的规律

老子之“道”既是万事万物生成的源头,也是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2]。在老子看来,看似纷繁复杂的自然界与人类社会,实际上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在一定规律的作用下运行,而“道”则是这个规律。“道”界定了事物间相互依存和转化的关系,是世界的根本秩序。“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道”的规律性特征决定了依“道”而行是自然与社会运行的基本要求。老子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理念,将人、地、天、道、自然的关系统摄了起来,而“道”与“自然”实际上就是一体两面。老子用辩证法的思想对“道”的规律性做了阐释,如“极而反,盛而衰”等。

二、庄子思想中的“道”

(一)生成论和本体论合一

“道”与万物的关系是老、庄思想的重要内容。老、庄均将“道”视作万物的根源,并在“道”与万物的对比中凸显了“道”的永恒性、绝对性。但从《道德经》《庄子》关于“道”的描述来看,老子之“道”仍处于宇宙生存论的阶段,即将“道”作为宇宙生成的源头,所有问题的讨论均从“道生万物”的角度切入。庄子之“道”既继承了老子之“道”生成论的特点,又向本体论延伸[3]。《庄子·齐物论》夸张地说“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将“道”作为互有差异的万物中的统一性。这里,“道”已经不仅仅停留在生成论上,而是具有了本体论的内涵。

(二)从“道”到“无”

“无”是庄子思想中非常重要的概念,尽管《道德经》中也有“无”的论述,并且,很多时候“无”可以直接指代“道”,但庄子思想中的“无”与“道”却有一定的区别。老子认为,“道”是万事万物的根源。庄子继承了老子的思想,但在具体的表述上又和老子有一定的差别。《庄子·天地》中说:“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得。”老、庄均将“一”作为万物出现的基点,但对“一”的由来却有不同的看法,老子直接指出“道生一”,而庄子则说“泰初有无”。“无”与“道”相比,更具有不可捉摸的特点,庄子将从“无”到“有”的生命繁衍过程视作“道”的“德”,但并没有阐释“无”是如何创造万物的,这给后人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4]。

(三)“道”与“欲”“技”之辩

与春秋时期的思想家相比,战国时期的思想家更倾向于以辩论的方式来阐明观点。因为战国时期学派、学说纷呈,不同学派间的思想有很大的差异性,辩论成为凸显自身观点的有效方式。无论是儒家学派的孟子,还是道教学派的庄子,均以善辩而闻名。庄子在“道”的阐发中,对“道”与“欲”“技”的差别做了深刻分析。就“欲”而言,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生理需求是人最低的需求,食物、性均属于生理需求的范畴。庄子认为,欲望是不可能绝对禁止的,但也反对过度的欲望,“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换言之,合乎性命之情的欲望并不违背“道”,而一旦泛滥,则背离了“道”。就“技”而言,庄子认为“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技”的人为性与“道”的自然性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三、老、庄思想中“道”的异质性分析

(一)内涵的异质性

庄子之“道”从老子之“道”延伸而来,受到老子之“道”的深刻影响,老、庄之“道”均有本源、实存、规律之意,二者共同构成了先秦道家学派“道”的主要内容。同时,庄子之“道”与老子之“道”在内涵上也具有很强的异质性,最为典型的区别便是庄子之“道”与人、人生、社会的关系更为密切。老子对“道”的论述集中于形而上的思辨层面,“道”是一个难以究诘的宇宙本体概念,涵盖自然界与人类生活的一切,是一种哲学上的生命力与创造力。庄子之“道”突破了老子之“道”纯哲学思辨的藩篱,用现实生活的人生体验替代了宇宙论倾向,使“道”与人、人生、社会有了更为紧密的联系。正如《庄子·大宗师》中所言:“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庄子之“道”与人的生命直接相通,“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二)把握方式的异质性

对“道”的把握是老、庄之“道”的重要内容,老子对“道”的把握方式与庄子对“道”的把握方式存在一定的异质性。老子之“道”虽然是天地万物的根源,但老子却反对从天地万物的表象中去把握“道”,认为感官层面的经验,不仅不会真正把握“道”,甚至会形成相反的效果,所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老子从“道”与“学”的对比中指出“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可见,“道”是难以通过“学”来把握的。老子从感官经验的局限性出发,主张以超验、先验的方式来“绝圣弃智”“静观玄览”。庄子对“道”的把握方式一定程度上继承了老子的思想,并在老子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完整的把握“道”的方法论,即“心斋、坐忘、悬解、见独”。庄子虽然主张“外天下”“外物”,但并没有割裂“道”与万事万物的联系,《庄子·知北游》中用“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指出“道”之所在。

(三)理想旨趣的异质性

老、庄之“道”均有一定的理想性,但理想旨趣却有着鲜明的异质性。老子生活的时期正是礼崩乐坏的时期,周王室大权旁落,春秋五霸先后崛起。老子之“道”既直指宇宙本源,又关怀家国天下,而“无为之治”则是老子之“道”在政治领域的体现。老子之“道”本身就有“无为”的特性,即“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为之治”是老子针对诸侯混战而开出的一剂药方,希望以“无为之治”而实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的目标,并勾勒出理想中的小国寡民形态,“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相比老子对家国天下的关怀,庄子哲学本质上是一种个体的精神哲学,以人内在充实的充实为目标[5]。庄子生活于战国时期,诸侯间的战争更为频繁,战争的激烈程度也大为提升,庄子放弃了理想社会的构建,以自我的修炼除却“成心”为摆脱苦难的路径,提倡“汪洋自恣以适己”。

结语

庄子之“道”源自老子,庄子“道”的思想和老子“道”的思想息息相关,同时,庄子在老子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新的发展。对老、庄之“道”异质性的研究,既是了解道家学派“道”理念演化转变的要求,又是厘清老、庄思想差异性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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