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推进俄罗斯未来政治布局

郝赫

近来关于俄罗斯政坛出现了一系列颇为引人注目的动向：西方媒体报道俄总统普京出现健康问题，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随后予以驳斥;普京向国家杜马提交前总统将终身享有参议员地位的法案被解读为其流露出隐退的想法;俄内阁出现调整，副总理人数从九人增至10人，三名部长被解职;等等。但如果把视线放长一些来观察的话，就可以看到近来的一些举措仍是对2020年年初修宪方案的细化。

2020年是俄政坛战略布局的关键年

今年1月15日，普京向俄议会两院发表国情咨文时提议修改宪法。20日，普京向俄国家杜马提交宪法修正案草案。3月，俄国家杜马和联邦委员会通过宪法修正案草案。7月，草案在全民投票中获得通过。此外，米舒斯京政府替换了任职八年之久的梅德韦杰夫内阁于1月21日正式就职。这两个关键性举措是俄从制度和人事层面做出的重大战略性调整，也被普遍视作是针对2024年普京任期结束后的政治布局。

俄此次修宪涉及原宪法六章的206项，原宪法仅有前三章的总体纲要未被做修订。其中，原宪法第三章“联邦结构”涉及51项修订;第四章“俄罗斯联邦总统”有19项修订;第五章“俄罗斯联邦议会”有33项修订;第六章“俄罗斯联邦政府”有26项修订;第七章“司法和检察官办公室”有23项修订;第八章“地方自治”有12项修订;宪法序言有九项修订，投票程序和生效涉及33项修订。这其中的焦点就是任期“清零”问题，修正案中虽明确规定了俄公民担任总统任期不得超过两届，但辅助条款中规定了宪法修正案生效后的大选才适用，也就是说，2024年大选后的俄总统才适用任期不超过两届的规定，普京总统以前的任期不被计入，其再次参选是合法合宪的。这样一来，理论上普京可以继续执政到2036年。

因此可以认为，俄本次修宪的核心要义就是要确保“后普京时代”俄罗斯政局的稳定。为此，俄宪法修正案中又设置了诸多辅助性条款，来对俄政治架构和体系进行调整，以期达到更加均衡与稳固的效果。

系列法案是对修宪的落实和细化

事实上，近来被外界广泛关注的法案，都是俄宪法修正案中已有的“规划”，是宪法修正案草案获得全民投票后的法律落实，这与普京萌生退意没有逻辑上的关系。鉴于这些法案对俄政局的深远影响，有必要做简要的梳理。

九月下旬，普京总统一口气向国家杜马提出八项法律草案，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政府内阁组成法与宪法法院组成法。按照新的修宪精神，俄政治权力的框架将更加趋于均衡。议会等机构的权力地位将获得提升，议会对政府的制衡能力也将增强。具体的规定是，政府的组阁过程中，只有总理、副总理和其他联邦部门部长（若干强力部门和外交部、国防部等则由总统直接提名）的候选人获得国家杜马（议会下院）批准之后，俄总统才有权任命上述阁员。由此，虽然裁量权最终仍归属于总统，但政府在国家杜马面前成为了一定意义上的责任内阁。俄宪法法院同样被赋予了更多的权限，包括能够驳回议会通过但总统未签署的任何法律，这就使得宪法法院也成为了有力的制衡一极，限制了国家杜马权力的过度伸张。

俄强力等部门长官的任命程序也有了新的规定，国防、外交、国安、内务、司法、紧急情况部各部长都将由总统亲自提名，并与联邦委员会（议会上院）协商后任命。总理人选也由总统提出，之后交由国家杜马审定，如果杜马三次否决提名，总统有权直接任命总理并解散议会，重新进行国家杜马选举。這些机构构成原则的重大调整，体现了俄修宪的重要意图，就是要在继续维护俄罗斯式的“强总统制”的基础上，打造次一级权力构成的平衡链条。

上述法案已在11月6日获得通过并生效。几乎同一时间，普京又继续提出了若干和宪法修正案相关的具体议案，包括近来被热议的卸任总统的相关保护条款。这具体出现在“关于联邦委员会成员和国家杜马代表的地位”法案中的一项条款，其规定：由于任期届满而终止权力或提前辞职的俄罗斯总统成为终身参议员。这些法案对总统的保护还包括其他规定：对前任总统的免于追诉权;提高弹劾总统的门槛，从之前规定的1/5俄国家杜马议员可以发起，改为1/3以上发起;总统对参议员的直接任命名额由17个增加到30个，并且包括七名终身议员;等等。

人事调整的意图

11月9日，俄总理米舒斯京向国家杜马提交了内阁人员变动名单，这是1月组阁以来新政府首次较大规模的人事变动。调整时机选在了新的组阁程序法案获得通过的背景下，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俄当局正面向下一阶段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精英轮替与调整，是确保利益均衡与政局稳定的安排。

具体的职位变动是：现任俄联邦能源部长诺瓦克升任为俄联邦政府副总理，现任俄水电集团总裁舒利吉诺夫接任能源部长;建设和住房公用事业部长亚库舍夫将调任俄联邦总统驻乌拉尔联邦管区全权代表，现任建设和住房公用事业部第一副部长法伊祖林接任该部部长;交通部部长迪特里希将赴任别尔哥罗德州州长，其部长职位将由俄航空公司总经理萨韦利耶夫接任;另外，现任俄联邦远东和北极发展部部长科兹洛夫调整为俄自然生态和资源部部长，俄远东发展基金总裁切昆科夫接任远东和北极发展部部长;生态资源部原部长科贝尔金据传将赴“统一俄罗斯党”党部任职。

这次调整中，副总理恢复至梅德韦杰夫时代的10人规模。诺瓦克将成为俄第十个副总理，同样升迁的还有亚库舍夫，其成为了俄“大区”领导。这两人都有着不俗的背景，诺瓦克被普遍认为有“能源教父”——俄石油公司CEO谢钦的鼎力支持，亚库舍夫则是莫斯科市长索比亚宁的老部下。生态部长则被认为是业绩不彰而离职。

一方面，在内阁责任制的趋势下，米舒斯京总理班子需要实现责权统一与令行禁止。尤其部分梅德韦杰夫时代的人事安排，在与新总理的磨合中出现不适应实属正常，因此预计俄内阁人事调整仍将持续。另一方面，人事轮替也是各方势力间利益平衡的客观要求。能源、自然资源、基础建设等涉及广泛利益的部门处于俄派系斗争的前沿，精英更迭也是有效缓解矛盾的必要手段。米舒斯京上位的一个重要因素即在于其没有明显的派系背景，才能具有把控利益平衡的余地。此番大幅度的俄内阁人事调整，相信也是贯彻普京总统意图，并充分顾及了各方诉求后的所为，在确保施政效率的同时，尽最大可能保持稳定，为俄全局性战略安排保驾护航。

纵向看来，2020年的一系列重要举措，无不显示出俄罗斯是在为未来布局，通过维护现行“强总统”模式来实现行稳致远，并使制度性的刚性安排与精英更迭的柔性手段相结合，巩固未来长时段的稳定。换言之，这就是要确保“普京道路”的持续。由此，即使未来面对“后普京时代”，俄罗斯仍将有能力保证国家的安全与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