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AI“换脸”技术的支持下,一款名为“ZAO”的手机APP一夜之间爆红,“仅需一张照片,出演天下好戏”,引发了一场大众参与共享的网络狂欢盛宴。本文试结合视觉文化领域的相关理论,从展示内容和传播模式方面探讨这一火爆“奇观”的成因,最后通过对当前“深度伪造”技术应用困境的阐释,呼吁公众对AI“深伪”技术正向应用的重视。
关键词:AI换脸;看与被看;复制;网络归属感
2019年9月,一款名为“ZAO”的手机APP的上架让AI换脸视频一夜之间刷爆朋友圈,喧闹一时。正如“ZAO”的应用介绍所说——“仅需一张照片,出演天下好戏”,软件操作简易便捷,用户从素材库选定目标视频片段后,只需使用手机导入一张自己的人像,便可以得到一段经过图像处理的视频——影视片段中原始人物的脸被上传图像替代,生成以自己为主角出演的视频片段——实现用户和明星的“换脸”,让用户和明星同框飙戏。
实际上“ZAO”的这种“一键换脸”功能并不是什么新鲜技术,它是由AI“深度伪造”技术发展而来的。“深度伪造”(Deepfake)是英文“deeplearning”(深度学习)和“fake”(伪造)的合成词,这是一种声音、图像与视频的智能处理技术,利用深度学习技术中的“对抗生成网络”模型,实现音视频的模拟和伪造,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这本是一项尖端技术,而从“深度伪造”从空中楼阁中解放出来那刻起,迅猛发展的计算机技术就在不断降低它的技术门槛,如今的“换脸”特效仅需在手机上动动手指就能一键生成,全民都可以参与其中,传播和共享。
如德波所说,“在现代社会,生活展现为景观的庞大堆聚,一切存在都转化为一个表象”。一夜爆红的换脸软件引发的网络狂欢奇观是一种典型的视觉文化,以形象为中心,注重感性体验。因此,接下来笔者将借助视觉文化领域的相关理论,从这一“奇观”所展示的内容和传播行为两方面探讨其成因。
一、视频“换脸”背后的视觉文化表征
1、自我麻痹的主动性展示
“当今社会是景观的社会,人们都沉溺于视觉性的感受。”[1]大众媒介通过感官刺激制造欲望和体验,电影电视中出现的美好情节和绝美画面令荧幕外的人心驰神往,影视作品塑造了由少数人表演,多数人观看的虚幻世界,这些银幕里的“少数人”是大众审美的标杆和竞相模仿的对象。一直以来,人们梦想拥有同样精致的身材和脸蛋并追逐实践,以期那些童话般的剧情也能降临于自身,因此“ZAO”合成的视频片段极大满足了作为“多数人”的观看者的幻想,他/她们可以毫不费力的将自身置换到影视明星的位置,并且在AI技术的支持下,这一切看起来都毫无违和感,即使是普通人的形象在明星原先的脸型和身材下也被完美修饰,这种虚拟在场使大众获取亲临其境的体验感。(当然也有部分是出于恶搞的心理)除此之外,看与被看的身份也模糊交融,人人可以成为被观看的对象,人们成为景观,也成就景观。
因此我们可以判断出这种景观化展示是自发性的,和在朋友圈分享自拍、秀身材、秀美食、秀旅行一样,虽然图像编码不尽相同,但都是一种有意无意的自我塑造。从符号学的角度来看,“读图时代”的图像符号越来越趋向于能指自我指涉的拟像的新结构,大众热衷于塑造或修改图像符号的能指,使其建立自己的意义,和广告中出现的每一个符号指涉都在或明或暗的进行产品营销一样,社交媒体中用户发布的影像的所指也是出于包装自己的目的。[2]我们周围的一切包括我们自身都是展品,为此人们常在分享前对影像进行编辑美化,即使是细枝末节处也会进行严苛的把控,以求展现出自己想要展示的一面,比如美丽的外形、良好的品味、高贵的身份等等,以此巩固自身在社交平台中的身份设定,这也难怪现在常说看一个人的朋友圈,就可以比较准确的了解这个人,影像在很多时候可以超越物体本身而存在。
2、千篇一律的虚假幻象
现代社会进入“机械复制时代”,作为互联化、数字化的机械复制技术,“深度伪造”借助移动终端设备智能手机的普及和无线网络媒介,极大拓展了大众的视觉体验,快速、大规模的复制使其生产的艺术作品广泛传播到世界各地。显而易见,风靡一时的“换脸”视频的显著特征之一便是其内容的复制性,也正是这种“复制粘贴”化的生产形成了一道网络“奇观”。
当某种文化成为视觉性时,这种文化最具后现代特征。每个人都可供拍摄,每个人的影像都可以复制。“ZAO”给予用户全然自由的素材取用,但在挪用基础上进行的二次创作也只是一键替换人像,生产出的作品较原有的影片豪无创新,形式终究千篇一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开始显得乏味,正如本雅明所说,机械复制带来的另外一个变化是原来独一无二的艺术作品所具有的“灵韵”消失了。[3]
“换脸”视频内容的另一显著特征是这是一种虚假的幻象。然而正如前文所说,通过“换脸”保证自身在荧幕中的“出场”,通过修图以期达到自我形象的塑造都是大众喜闻乐见的,视觉世界是使人感到安稳的麻醉区域。“无疑,我们的时代…偏爱图像而不信实物,偏爱复制本而忽视原稿,偏爱表现而不顾现实,喜欢表象甚于存在…”[1]人们被这种奇妙的视觉幻象吸引的同时,很快便意识到“深伪”技术使我们面临“眼见也可能不为实”的困境,人们缺乏安全感,开始丧失对真实还是虚拟世界的判断能力,逐渐迈入扑朔迷离的“后真相”时代。真实逐步被大众媒介生产出的非真实的类比取代,如同鲍德里亚拟仿理论的第三阶段——“仿真”所揭示的那样,社会是由“仿真”构成的社会。然而既然“明知”这种换脸视频是“华而不实”的,为什么还是“故犯”呢?
二、群體性效仿的传播模式与网络归属感
移动终端设备智能手机的普及和无线网络的全覆盖使我们进入了众声喧哗的时代,人们乐于借助各种媒介平台表现自己,同时满足自己的观看欲。机械复制技术所大量复制的不只是艺术和艺术的主体,它还复制了消费这种艺术的大众。“当代人的认同性不仅来源于个人性成就的打造,而且越来越强调部落、民族、团体以及其他集体性的认同形式”。和“AI换脸”类似的“NASA立扫帚”、“网易云年度歌单”“小瓶子测试”等等都曾在朋友圈被刷屏,这都可以归结为一种群体性性仿的传播模式。
网络社会的崛起导致网络狂欢的盛行。具体来说,一旦出现热点话题或事件,网民们便会蜂拥而至进行“复制粘贴”,争相在新兴网络文化的“山头”插上旗子,宣誓自己紧跟潮流的新新时代的网民身份特征。人们也乐于借助网络媒介生产这种复制“奇观”,一方面满足了大众的猎奇心理,另一方面又使其获得了以兴趣、价值为纽带的共同体中的归属感。勒庞提出,群体的每一种情感和行为都具有传染性,[4]这提醒我们在面对充斥着碎片化信息的网络社会,要适当保持理性的思考,进行有效的核实和鉴别,避免为获得群体认同随波逐流,成为抛弃个人是非观念的乌合之众。
三、“深伪”技术的应用难题
人类确已进入到尼葛洛庞帝20世纪末所洞见的“数字化生存”时代,在以信息技术为基础的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交往方式、思维方式、行为方式都呈现出全新的面貌。[5]
一夜之间爆红的换脸软件将大众视的线投向了AI“深伪”技术的研发与应用,引起了广泛的兴趣和讨论。在“深伪”技术的支持下引发的网络狂化,模糊交融了人们看与被看的身份,使大众通过视觉感官获取亲临其境的体验,在基于网民身份的群体性效仿下,人们主动参与到网络文化的复制中,他/她成为景观也成就景观。
基于移动互联网和数字化技术的AI“深度伪造”技术丰富了视觉影像文化的形式和内容,也进一步影响了受众与视觉文化产品的关系。长久以来,“换脸”基本是一项服务于高端影视行业的工作。AI成像或是AI空间场景立可以为电影实现完美配音,可以让博物馆的艺术品“复活”,还可以合成真实医学影像,用于治疗疑难杂症。但是它的消极影响(如因视频伪造造成的对政治、法律、伦理、道德的侵害)也使它在应用时处处掣肘,在鼓励技术创新的大环境下,我们在积极寻求AI技术正向文化表达的同时,也要警惕“深伪”技术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参考文献:
书籍专著
[1][法]居伊·德波著,肖伟胜译:《奇观社会》(1967)
[2][法]罗兰·巴特著,吴志杰译:《形象修辞学》,《形象-音乐-文本》,1977
[3][德]怀特·本雅明著,苏仲黎译:《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商周出版社,2019-3
[4][法]古斯塔夫·勒龐著,马晓佳译:《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2018-4.
[5][美]尼古拉·尼葛洛庞帝著,胡泳等译:《数字化生存》,海南出版社,1997-2。
期刊论文
[1]张寅,陈园:围观、模仿与狂欢:竖屏短视频的受众传播行为,《当代电视》2019年11期
[2]别君华:从新媒介技术角度探析网络青年亚文化认同,《教育传媒研究》2016年03期
[3]乔一萌:从窥视文化看vlog视频形式的兴起,《视听》2019年06期
作者简介:
朱宁(1997.8—),女,汉族,籍贯:山东青岛人,四川大学艺术学院,19级在读研究生,硕士学位,专业:设计学,研究方向:设计史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