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的质问

杨桢

黄宝石一样透亮的眼睛，眨呀眨，射出犀利的光。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猫头鹰。

猫头鹰看到我们走进去，原本紧凑的棕灰色的羽毛瞬间炸开，身子大了一圈。它头顶上的两簇尖毛变得更细了，像一轮倒过来的新月，土黄色的嘴不停地发出咕咕的叫声。

“别碰它，它很凶的。”三嫂对我说，“能把人咬出血！”它的确很凶，在尼龙网袋里一边挣扎一边焦急地发出咕咕声。三嫂手伸得直直的，把袋子从厨房拎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厨房外的地上。厨房外的地板上铺满了刺眼的阳光，猫头鹰睁不开眼。由于厨房太暗，我这才发现袋子里其实不止一只猫头鹰，而是两只，另一只悄无声息地躺在袋子底下，它的毛看起来毫无生气——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它很瘦。

挣扎着的猫头鹰适应了光线，睁大眼睛盯着我。它的眼睛真大啊，瞳孔外是淡黄色，瞳孔是金黄色的，瞳孔外的淡黄色到瞳孔内的金黄色并不是渐变色，而是像一朵盛开得极艳的菊花，一层一层的，没有眼白。它的目光除了恐惧不安，还有几分愤怒，仿佛在质问我：为什么要抓我？

这种目光让我不寒而栗，我赶紧把视线移开。

家人们意外捕获了这两只猫头鹰，尽管我劝说家人将它们放生，但是没人听我的，还被大人训斥了。我眼睁睁看着大人们把袋子拿起，准备丢进热水里，我想，如果袋子突然破了，那多好！然而，那是尼龙绳织成的，怎么可能被猫头鹰扯破呢？袋子被放到了一个桶里，我眼睁睁地看着滚烫的热水冒着翻滚的白气像一条银蛇一样被注入桶中，咬住了猫头鹰的生命，它的翅膀使劲扑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猫头鹰在滚烫的热水中度过它生命中的最后几秒。

我的心被罪恶感深深压住，像掉进冰里，又像掉进火里。

我为什么不救它？

當我哭着跑进树林，又红着眼圈回来，我再一次想起了它那双像琥珀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质问我：为什么吃我？

（指导老师：李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