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农
种在石头上的故乡
绿豆冒了小尖尖,大蒜伸出了腿脚,麦子饱胀得金黄衣衫都要裂开了……眼前这些来自乡下的种子,不是播在乡下的土地上,而是我种在石头上的一幕风景。
石头是上水石,是我从故乡带到城里的信物。一个人别家离乡,在城里孤单又冷清,心里空落落的,闲暇时免不了对故乡一番番思念。一次回老家,三块造型普通的上水石,被我带到了城里,用盘子盛着放置在案头,日日望着它们,心里增添别样的温暖,总觉得它们是故乡的亲人——有故乡山坳里常见的石头相伴,便可以慰藉乡愁了。
可时日一久,发现它们又单一了许多。光秃秃的石头,就如故乡的某些景象,它们裸露于泥土之上,接受着岁月的风尘,有些许无奈、静默,又有些许期待……
这日,突然想到儿时邻家在上水石上撒了绿豆的情景,那发芽的绿豆苗儿长得郁郁葱葱,甚是好看。在父母来城里时,给我带来了一些绿豆、麦子、大蒜、豌豆。我用镊子一个个将种子夹住,细心地放到石头上的小缝隙里。这块石头上种的是绿豆,那块石头上种的是豌豆,还有一块种的是麦子,大蒜就点缀在石头上稍大的缝隙里。仅仅是一个星期过去,石头上就充满了生机。
绿豆、麦子、豌豆的小尖尖白生生的,如同玉石一般,它们像调皮的娃娃,伸出了小小的舌头。你瞧,有的独居一个洞穴,有的三两个簇拥在一起,有的溜进了缝隙的深处,有的趴在石壁上……总之它们就像捉迷藏的孩童,躲避在自己喜爱的场所。由于盘子里有水,那水无声无息地爬上了石头,滋润着石头,让石头显得像是涂了油一般。而种子,因为水分的传送,找到了活跃起来的理由,一个个喝饱了,开始折腾起来。
最先吸引我的是绿豆,只需要三日,它们就有了生根迹象,接着是麦子,然后是豌豆。我为它们没有土壤,一样可以生长而感到神奇。大蒜的根须被施了魔法般,很快就长得一厘米多长了,顺着石缝的路线来伸展,弯弯曲曲的,像蛇……
在故乡时,这些种子都是播在土壤里的,它们在泥土里是什么样子,我很少有机会去看过。而现在,它们的生长过程竟被我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是一根细小的根须都被我收进眼底。我惊叹于种子的生命力和适应能力,更赞叹于种子对于自己梦想的追求和那份执着……
这些种子是故乡的卑微之物,是故乡最具情怀的柔软符号,它们在勤劳的故乡人汗水里,做着一个又一个播种、栽培、收获的轮回,像是一个圆,从起点到起点,没有抱怨,没有哀叹,没有气馁,没有绝望,种子也好,培育种子的人也罢,他们拥有的是坚韧,是醇厚,是对于生活和土地的热爱。
看着眼前这富有田野之趣的一幕,种子背后故乡的轮廓也一点点清晰起来。麦子种在深秋,夏天收获时节播种大豆,春回大地时播种豌豆,夏日来到豌豆就成熟了……它们在故乡可以是连片种植,成浩瀚之势,有着磅礴之美;有的零星分布在山坡、山脚下或者房前屋后,有着玲珑的婉约之美。各自的生长环境都是富裕的,因为有爱着、牵挂着它们的故乡人,起早贪黑地为它们除草、施肥、浇灌,这浓浓的爱意,成了世界上最奢华的馈赠。而其间的辛苦和劳累,化作收获时的笑容,在黑瘦的脸庞上荡漾……
这就是故乡,这就是故乡的种子,它们合二为一,彼此谁也离不开谁,而联系它们情感纽带的正是故乡的人,爱着故乡的土地,爱着故乡的种子,为故乡写下一篇又一篇动人的华章……
种子、石头和我,都来源于故乡,都是走出山坳的孩子,我們在远离故乡的城市角落里,相扶相携着,走过一段又一段旅程。每当我俯身凝望这些种子生长情况时,故乡的事物就会奔跑着向我涌来,让我的心一阵阵激动着。是啊,我播种的,哪里是几颗种子?分明是把故乡,当作种子播种在了石头上,而这三块石头就是我的三个心房,代表了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向一株植物致敬
深秋了,小菜园的豆角已经枯黄了,想拔去豆角秧子,种点过冬的菠菜。可面对两棵生长在豆角中的圣女果秧,我却犯难了。
这两棵圣女果植株有大拇指粗细,竟然枝枝蔓蔓地长达三米。更关键的是,深秋了,它们还没有要枯去的意思,仍郁郁葱葱,颇为茂盛。你看吧,它的枝丫上,除了一些已经红透的圣女果,还有很多青色的果实,而在分出的岔枝上,赫赫然地,开着一些翠黄色小花儿,还有很多希望存在。
圣女果是菜园的不速之客,我根本就没有播种过它,也许是楼上的小孩子淘气丢下来的吧?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它们已经成为豆角田里的主人了。
它们刚从豆角秧里探起身子时,我曾犹豫过要不要将它们拔去,后因和它们临近的豆角秧被虫子啃食,对它们的存在也就给予了默许。为豆角浇水,它们是顺便浇一点,给豆角施肥,它们也是顺手撒一些,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刻意为之。就连它们长高了,该搭个用来依靠的架了,也是在忙碌完豆角时,随便找来竹竿插在它们身边了事。对于它们,我是一点心思都没有操过。
可它们是倔强的,你不理睬了,它们就自己拼了命来生长;你冷落了,它们就非要开出花、结出果让你瞧瞧。豆角开花了,结果了,它们也开花结果了,在你去看豆角时,它们就趔趄身子,将枝叶从密不透风的豆角叶子间钻出来,凑到你面前,引起你的注意。
这也确实引起我的注意。它们实在是不平凡的,因为生长在豆角秧间,缺少了阳光,它们就一个劲地往阳光充足的地方长,绕过豆角,绕过豆角架,又几乎脱离了我给它们施舍的竹竿,来到了田地的边上。从细细的植株开始,慢慢地粗壮着腰身,又分岔出好几个西红柿顶,这些顶同样开出黄色的小花,结出青色的圣女果,经过一段时日,它们就红艳艳的,玛瑙一般。
鲜红的圣女果,在绿色的叶子间显得异常灵动,让人觉得那是红色的花朵。我竟有点不忍心去摘了,时间一久,它们就裂了果,甚至落在地上,虫子爬过来,美美地啃食,让人叹惋。
这天做饭的时候,没有西红柿,准备下楼去买,母亲从院子里回来,捧了红透的圣女果,说:“用这个炒菜吧!”
也不知味道咋样,结果炒的菜做的汤,竟然和西红柿一样的味美,这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看来,我是亏待了这两棵圣女果了,让它们受尽了委屈。因为没有了相匹配的竹竿可依靠,长得太高了,它们从半腰处折了。这可怎么办?伸手去扶,竟然听到“啪”的断裂声,无异于雪上加霜的举动,让人愧疚。
就这样,从春日到夏日,从夏日到秋日再到深秋,圣女果就倔强着生在豆角田里,而豆角已经是枯枝败叶了,可它们仍然生机盎然:绿的叶子、红的果子、黄的花儿……
坐在菜地边,凝望着仅剩下的两株圣女果秧,我突然心疼起来。现在我看得清清楚楚,在它们歪歪扭扭的枝丫上,布满了结节。哦,它们曾经经历过多么艰难的人生路程,是多么用心地面对自己的每一天,为了获取一片阳光,它们更是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生长方向,不断地完善着自己!要知道,只有拼了命,才能在这竞争的社会中,落得不败之地。
这么要强的圣女果,这么不甘平庸的植物,怎能不让我致敬呢!
开花的石头
午后散步,路边草丛的一块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侧卧着,隐隐约约又透露出来灰褐色的一端,扒拉出来一看,呵,原来是一块上水石。
石头不大,二十几厘米高,呈柱体状,最粗处也就三十厘米。底端平整,上端有明显的断开痕迹,一看就知道它是被谁丢弃的。但石头上布满的一些小气孔吸引了我,就弯腰捡起来,拿了回来。
一路上,我在寻思着这块石头该如何处置。它显得笨拙,原本也没有造型,固然称不上美,但因为它是上水石,如果能敲敲打打修整下,还是可以做个盆景的。拿回家后,我找来带尖嘴的小铁镐,准备将它敲个造型。
上水石石质比较软,轻轻一碰,它就会丢下许多碎末。咚咚咚的响声,在客厅里来回碰撞,碎石飞溅,颇为惊心。石头是大自然的产物,是大自然的孩子,不论它大与小,丑与美,都是值得我们尊重的。而此时,端坐在上水石前,我突然心生敬畏之感,拿着铁镐的手不免多了几分虔诚,遂不敢贸然下铁锤,唯恐它的锋利和坚硬,伤害了一块石头潜藏的品质。石头与我有缘,在野外和我相遇,又被我带回来,我就要善待它,让它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成为我心灵上的朋友,也是一件雅事。
停下动作,我将它举到眼前审视。石头上的不规则分布的小气孔,有大有小,有深有浅,而有的地方又突然高出一块,像是一个人的脊背。我见过很多经过加工成的上水石,它们千姿百态,艺术感强烈,给人美的享受,让人欢喜。而这一块,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块石头,就像我们平凡的人一样,在石头界微若尘埃。
对,它就是一粒尘埃,和我一样,在尘世里无名与位,无功无禄,在各自的生活轨迹上,静默一生。
我有点不忍心对这块石头进行伤害了,它从另一块石头上,经过伤痛分离出来,成为石头的弃儿,在草丛里隐姓埋名。但它又探出头来,窥探人生,似心有不甘,和我一样,对于未来,都有奢望之心,总希望在某个拐角处,所渴望的突然就柳暗花明。
那就原生态的呈现吧!我找来一个带着青花的深底盘子,将它放了进去,盘子大小和它搭配得再合适不过。盘子里放点水,那水就像长了脚一般,慢慢地从石头底部往上爬,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内心充满了胜利的底气。我睁大了眼睛,觉得石头上充满了法术,是啊,它果然没有辜负自己上水石的名字!
原本干涩的石头,顿时湿润了,灯光照射下,显现出微微的光来,哦,这是一双双眼睛,一双还有锋芒的眼睛!从这眼睛里,可以看出一块石头也有不甘平庸的内心。
来到院子里,一个花盆里从山中拔回来的金丝荷叶,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们坦荡的伸张着绿莹莹的叶子,天真无邪。我心思蠢动,拔下几棵,挑选了上水石上几处较大的孔,移植进去。
我顿时惊讶于眼前的一幕了!哦,石头开花了!石头开出来绿色的花儿!有高有低,错落有致,层次感分明,啊,这哪里是一块石头和植物的组合,分明就是一件天生的艺术品!
心里咚咚地跳着,我被自己的构思和发现感动着。是的,我们总是不能预测自己的未来,不能对于一些梦想,给予固定的描述,也只有你在一步步走近它时,才会发现,你后来所拥有的,正是你所喜欢的……
城市边的豆田
午后,秋日的阳光将城郊的田野映照得亮堂堂的,一个收割豆子的女人正在公路外侧的路沿上忙碌着。
这是一片豆田。
说是豆田,其实也就二十多米长、两三米宽的一片,就着地势微微地倾斜着。这条公路新修成不久,路旁还未来得及修整,只是长着一排排拳头粗的绿化树。荒芜着的路边,布满了乱石,长满了杂草,唯有女人忙碌的这一块,种着豆子。枯黄的豆秧密密的,挂满了一串串的豆荚。累累的豆荚,让人看着满心欢喜。
收割豆子的女人,看来有五十多岁,身材显瘦,衣着朴素,脸膛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皱纹。她收割豆子的动作颇为娴熟,手起镰刀落,咔嚓咔嚓,就倒下一片。割倒的豆秧,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在阳光下,有着懒洋洋的味道,仿佛在睡觉。而还长着的豆秧,在秋风中微微摇摆,饱满的豆荚来回撞击,发出哗啦啦的脆响,忽高忽低,忽长忽短,颇有些交响曲的味道。
“这些豆子真不错哦……”
同行的常哥不由得连声赞叹,又弯下腰伸手去摘下一个豆荚,剥开看豆粒。
我们不约而同地围过去,凑着脑袋,孩童般睁大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豆子。常大哥手掌的豆子,圆滚滚的,因为阳光涂抹,有着金子般光泽。
收割豆子的女人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抬起头来,脸膛上渗出了微微的汗珠。她微笑着,朗声说:“今年天旱,要不是,这豆子更好呢!”
她干脆停下忙碌,和我们说话。聊天中得知,她家是本地的,由于修公路,田地被征用了。尽管目前她有一份打工的差事做,可失去田地后,心里覺得空落落的?这就趁着路边还没有绿化,找了空闲,到自己原来的田地里,点种了豆子。天旱时,她起早贪黑地担水来浇灌,前前后后,浇了三四次之多!
女人伸手指指不远处的河流,说:“那里的水哦,就是路有点远,担水有点受罪,肩膀压肿了!”
说着她条件反射似的揉揉肩膀。
“看,那条路就是我踩出来的!”
在密密的荒草中,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从公路边沿延伸到河边,明晃晃的路径,如同一条蛇。
“真是能干哦!”我由衷地赞叹,因为她真像我的邻居大嫂,或者我的故乡的某一些人。
“也不是能干,主要是觉得田地荒着可惜了,就抽空种点……”
她有点羞涩于我的夸奖了,佯装着转身去看自己的豆田。她用温热的目光抚摸着豆秧,脸上流露出幸福的样子。斜长的豆田,泛着黄色的豆田,成了一块锦缎,而收豆子的女人,就是这块锦缎的纺织高手,她弯下腰,她直起身,她用手整理豆秧,朴素自然又亲切入心。
我们一行三人,就连目前做着大生意的段哥,也是农家出身,我们的童年少年几乎都是在田地里度过,在数十年前的乡下农村,靠种田地的庄稼人,对于田地对于农作物的感情,那是无可替代的,即使我们若干年后远离了家乡故土,但看到和故乡一样的场景,心里当然是跳动的。
离开了豆田,我们口中还在念叨着豆田和收割豆子的女人,我们觉得今天出城散心的最大收获就是让记忆翻新了一次,因为在我们越来越接近城市的路上,在慢慢融入城市生活的时光里,一些过去的人和物,总能让我们的乡愁,变得深沉……
来自玉米的感恩
凌晨五点,突然听到院子里“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接着是“吱呀”的开门声和母亲的惊呼:“快点,下雨了,赶紧收玉米……”
啊,下雨了!
要收的是晒在灶间平房顶上的玉米棒子。白天时,我还在院子里看到它们。它们被父母整齐地挂在栏杆上,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铺满院子,让原本简陋的农家小院,显得富丽堂皇。
我穿上衣服往院子里跑。院子里灯光昏暗,每一束光线都在极力与浓浓的山村夜色做着抗争,它们把仅有的光亮献给了两位老人。在灯光里、在灯光和夜色的交织里,父母亲匆忙的身影穿过去,在房顶上忙碌。
房顶也是有灯泡的,可灯泡挂在一旁,光线无遮拦得四处散开,所以属于房顶的光是微弱的。在稀薄的光照里,房顶上的玉米棒子并不以雨点的决绝而暗淡了自己,它们泛着的金色,仿佛是一个个发光体迷幻着你的视野。在它们的周围,是近处的父母亲和远处的黑夜,以及更远处的田野、群山,不论是谁,不论是他们处于哪一处,只要看到这些光,它们就会觉得自己内心那怦然而动的情感是真实的。
母亲弯腰将一片片塑料布盖住栏杆上的玉米棒子。玉米棒子原本折射的灯光,也瞬间被捂在另一个空间里,而这些塑料布分明是收集光的容器,让人觉得里面是温暖的是幸福的。在遮盖的时候,母亲又觉得不放心,往往要重复着举动,唯恐没有遮挡严实。看着母亲的认真劲,我觉得那是母亲在为她疼爱的孩子盖好被子,否则就会着凉。
父亲本来是有点腰疼的,腿脚也不方便。可这个时候,父亲对所有的危险无所顾虑,趔趄着身子去捡拾脚下没有捆绑的玉米棒子。父亲的手指有些僵硬,玉米棒子几次三番从手心滑落,连声抱怨着自己。玉米,此时又成了童心未泯的调皮娃娃,在与父亲作对,根本不了解一位老人担心它被雨淋的心情。
我和父亲一起在啪啪的雨点里拾玉米棒子,把它们收拢在一起。玉米棒子很粗很长,像个小棒槌,沉甸甸的。我忍不住赞叹:“这些玉米棒子,还不赖呢!”
母亲随口说:“要不是今年被大风刮倒了,说不定还要更好呢!不过这就不错了!今年亏待了它们呢!”
母亲口中的亏待,我是知道的。因为玉米只追了一次肥料,没有锄二遍草,甚至在玉米倒伏时,也没有去一棵棵将它们扶起来,可以说这些玉米是凭着自己的力量生长的,最终结出了粗大的玉米棒子。
正是田间管理的那段时间,在县城居住的我,身染小恙行走不便,生活需要照顾,父母知晓二话不说就来了。为我做饭,为我熬药,为我烧水敷腿……一晃就是两个月。
两个月,父母亲围着我转,我去哪里,他们跟到哪里;他们听我指挥,我说要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我说要吃什么饭,他们就给我做什么饭……这时候,他们没有他们,没有劳累和焦心,只有我。
间或,我曾听到过父母亲在房间里,关着门窃窃私语,他们说得最多的是玉米。玉米植株多高,玉米植株多粗,是不是没有施肥很柔弱,是不是没有除草被杂草吞没?后来听说玉米被刮倒,父母亲垂泪说:“完了,玉米完了,今年吃不上了!”
“那你们回去看看玉米吧!”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二老难过,就劝说。
“不回去了,等你好了,不用伺候了我们再回!”父母说的语气很硬。
我没有反驳,就催着自己赶紧好起来,也想着那些玉米,我们都要好起来。
两月过去了,我好了,父母欢天喜地地回家了。父母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地里看他们的玉米。
“哈哈,玉米还不错。结得玉米棒子不小啊!今年还能吃上玉米。”母亲站在玉米地里,打电话兴奋地告诉我,仿佛是在表扬这些玉米,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和我。
我觉得整片玉米都应该能听到母亲的话,都能听懂母亲话中含义,都会要求自己拿出最好的姿态最好的结果,来面对两位老人的爱怜。
我们在雨中把玉米收好,在渐渐明亮的屋檐下歇息。那雨点也并没有继续落下来,只是像发脾气的小孩子,转眼就忘记了自己的伤心事,这不,东边又出现了霞光。
“哎,白白慌张一场!”我抱怨。
可父母说,万一又下大雨了呢?下大雨了,玉米就又受罪了。
受罪?父母用上了受罪一词。
“可是不賴,这玉米长得可是不赖……”
父亲接着一遍又一遍地说,并伸手比划。“我掰玉米时,好几个都快一尺长!”
“我们都没顾及它,它就长恁好呢!”
母亲也说。
他们二老忍不住望向那些玉米棒子,满脸的慈爱。
是的,这是懂得感恩的玉米。它们在种子被播下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担负起一棵玉米的使命,就要向着结出大玉米棒子的目标努力,不管这样的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怠慢和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