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彩琴
◇中国共产党代表团驻沪办事处旧址。因周恩来曾在此工作、生活,又称周公馆
抗战胜利后,中共中央南方局的各项工作经过南京局、上海局的传承和发展,在上海等地得到进一步拓宽和加深。为迎接南方城市的解放,为新中国的成立与建设,作出了直接贡献。
1946年春,国共两党达成停战协定。5月,国民政府还都南京。周恩来、董必武率中共代表团由重庆迁至南京,继续进行国共谈判。重庆(南方)局改称南京局,南京局对外称中共代表团南京办事处,管辖范围承袭南方局。
不久,中共代表团在上海马思南路设立上海办事处(以“周公馆”名义出面登记),内设上海工作委员会,重点开展上海的上层统战工作和宣传工作。上海工委书记为华岗,副书记为章汉夫和刘少文。委员中,夏衍负责文化工作,潘梓年担任《群众》社长,许涤新负责工商统战和经济调查研究工作,乔冠华、龚澎和陈家康负责外事活动。为了开展工作,上海工委把原来的南方局经济组扩大为“经济委员会”,把外事组扩大为“外事工作委员会”。其间,周恩来几乎是一半时间在南京,一半时间在上海。
上海工委属中共代表团领导,同刘晓领导的上海党组织严格区分,彼此不发生组织关系,但在工作上互相配合。8月7日,周恩来、董必武致电中共中央:“沪工委系管公开工作,与地方党绝对分开,归代表团直接领导。”上海党组织十分重视周公馆的安全保卫工作,为周公馆配备可靠门卫、勤杂等人员;通过中共上海警委,在国民党警察内部布置地下党员,对周公馆暗中保卫。
国共和谈破裂后,为了全面部署国统区党的工作,1947年1月16日,中共中央决定成立上海分局,“将刘晓、钱瑛两处所管秘密组织统一管理,惟下层仍不打通。分局下另成立上海市委,刘晓不参加”,明确“上海分局直属中央领导。南京局对上海分局有意见时,经过中央给以指示。上海分局与华中分局仍保持交通上联系,以利必要时来往”。3月,董必武、吴玉章分别率领中共驻京、驻沪办事处及驻渝联络处人员返回延安,南京局及其下属的上海工委随之结束使命。
4月29日,中央决定将长江流域和西南各省的党组织统归上海分局领导,上海分局管辖的工作范围扩大,地位和作用更加重要。
5月6日,中共中央通知将上海分局改为上海局,由刘晓、刘长胜、钱瑛、张明(刘少文)四人组成。上海局领导西南各省、长江流域、京沪地区以及平津部分党组织,并在必要时指导香港分局。
◇南方局负责情报工作的刘少文与上海党组织负责人刘晓(右)
抗战胜利后,随着国民政府政治中心东移,上海成为民主党派和民主人士的重要聚集地。特别是1946年旧政协会议闭幕后,各民主党派和大批知名人士陆续从大后方返回京沪一带,上海又成为各党派活动的重地。
1946年2月,救国会的主要领导人沈钧儒、陶行知、沙千里、史良、张志让、胡子婴等先后回到上海。4月,民盟总部迁到南京,但民盟中央的许多负责人住在上海。12月18日,民盟主席张澜来沪,直接领导民盟中央工作。中华解放行动委员会作为民盟成员之一,于1946年春从重庆迁至上海,1947年2月3日在上海召开第四次全国干部会议,改名为中国农工民主党。抗战胜利后,在重庆成立的建国会、九三学社、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等民主党派,或将总部迁至上海,或在上海设立分部。
设在上海的周公馆负责对国民党谈判和开展上层统战工作。在沪期间,周恩来通过举办座谈会、接见各界人士、参加各种活动,与上海进步知名人士进行广泛的接触和交往,指出光明和希望。上海局专门成立文化工商统战委员会,重点从事统战工作和文化宣传工作,广泛开展各界上层人士爱国民主统一战线。另外,周恩来还派与民主人士有广泛联系的罗叔章到上海,协助刘晓做上层人士的统战工作。上海党组织的主要负责人刘长胜、张执一、张承宗等直接抓统战工作,各人分头联系一部分上层统战对象。
利用上海经济中心的地位,上海党组织把工商经济、劳工运动方面的统战工作进一步扩大。上海工委成员许涤新在重庆做过多年的工商统战工作,回到上海后仍负责这项工作,并得到胡子婴、罗叔章等人的积极帮助。广大华行总部从重庆迁回上海后,刘晓受周恩来委托,领导该行工作。该行通过广泛交友,同国民党各界建立联系,迅速扩大了实力,并以此掩护党的机构干部和交通运输,为党组织提供大量的经费支持。1948年,广大华行的吴雪之两次交刘晓转给中共港粵工委15万美金,并给钱瑛领导的湖北和西南地区党组织20万元港币。此外,为发挥更大作用,南方局经济组把总会从重庆搬到上海,一部分会员加入中国民主建国会。
中国劳动协会的工作也是党的统战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抗战期间,该协会迁至重庆,周恩来派中共职工运动委员会书记邓发与协会理事长朱学范交往。邓发遇难后,由刘宁一接替。周恩来对刘说:“这项工作不是几个人的问题。它关系到中国工运的统一和前途。”1946年5月,协会总会从重庆迁回上海,上海党组织选派人员参加协会工作,帮助朱学范做工人福利事业。刘宁一以解放区职工联合会代表的公开身份,与协会密切合作,促进了此后中华全国总工会的建立和工人运动的统一。
由于大批民主人士与文化工商界人士集聚上海,迅速扩大了上海民主运动的声势和影响。1946年开展的“六二三”大规模反内战运动,1947年掀起“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五二〇”运动,都是党的统战工作成功的范例。特别是声势浩大的“五二〇”运动,迅速普及到全国60多个大中城市,持续6个月,形成了配合人民解放军打击国民党政府的第二条战线。
1947年后,随着军事上的严重挫败,国民党转而加紧镇压蒋管区的爱国民主运动,众多爱国进步人士处境危险。为此,上海党组织积极组织章伯钧、罗隆基、史良、郭沫若、茅盾等各界知名人士及党内同志安全疏散到香港,以后,他们转赴解放区,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为新中国成立发挥了重要作用。
◇通知上海分局改为上海局的电文
1937年淞沪会战后,随着上海、南京等华东城市沦陷,上海的左翼文化人士大都聚集武汉,在以郭沫若为厅长的国民政府政治部第三厅领导下,掀起了抗日救亡运动的新高潮。
武汉沦陷后,第三厅及大批文化人士撤至重庆,成立文化工作委员会,郭沫若担任主任委员,阳翰笙为副主任委员。10名专任委员中,沈雁冰、杜国庠、田汉、洪深、郑伯奇、胡风、姚蓬子等,是20世纪30年代活跃在上海的左翼文化人士。《新华日报》《群众》周刊的社长潘梓年,以及话剧、电影等领域的一些骨干人物,也是左翼进步文化人士。当时,在重庆演出并引起轰动的话剧《屈原》,基本上是上海业余剧人协会的班子。抗战期间,南方局文委会团结广大进步文化界人士,开展各种文化活动,在大后方文化运动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抗战胜利后,大批文化出版单位和文化科技人士东移,上海恢复了文化中心的地位。中共中央对在上海开辟宣传阵地十分重视。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周恩来联名致电中共中央转华中局:“上海《新华日报》及南京、武汉、香港等地以群众面目出版的日报,必须尽速出版。”
为出版《新华日报》上海版,周恩来先后调派徐迈进、潘梓年、陆定一、章汉夫从重庆到上海进行筹备。由于国民党政府推诿阻挠,《新华日报》在上海未能出版。在此情形下,原在重庆出版的《群众》半月刊迁沪后改为周刊,于1946年6月3日正式出版。《新华日报》筹备处人员和设备,也全部转到《群众》杂志社。
《文汇报》于1945年8月18日在上海复刊后,上海党组织设法将陈虞孙、宦乡等调入该报编辑部,担任副总主笔,同时调入一些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担任编辑和记者。从重庆迁至上海的中外出版社的负责人刘尊棋,在《联合日报》被封后,将其改名《联合晚报》继续出版。此外,周恩来派夏衍到上海负责恢复《救亡日报》出版工作。
在出版发行方面,为了尽快在国统区出版进步书刊,生活书店于1945年10月10日在上海复业,上海工委派胡绳代表党组织对生活书店进行具体领导。新知书店也很快在四川路上开设门市部。1946年2月,生活书店与民主人士合办华夏书店,并先后以拂晓社、燕赵社、中国出版社等名义出版进步读物。这年春,群益出版社迁回上海后改为股份公司,由阳翰笙、冯乃超用化名代表党组织出面投资。4月,大孚出版公司、国讯书店从重庆迁到上海,众多出版社会集上海,大量左翼进步刊物陆续出版。
在文化艺术方面,曾活跃在重庆话剧、电影界的文艺工作者,抗战胜利后也纷纷回到上海,迅速成为上海文艺领域的主力军。1945年10月中旬,于伶受周恩来派遣回到上海,恢复了上海剧艺社。1946年3月1日,上海剧艺社留沪人员与重庆回来的中国艺术剧社成员合作,上演由夏衍、于伶、宋之的合编的话剧《戏剧春秋》等剧作。另外,阳翰笙等人回上海后,重新成立联华影业公司。1947年该公司并入昆仑影业公司,出品了《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万家灯火》等深受观众喜爱的电影。
上海党组织还在教育、科技、医务界发展党的力量,加强中上层职员工作,团结和培养一大批专家学者,为日后解放上海、接管上海创造了条件。
◇1946年6月23日,上海各界群众5万余人集中北站广场,欢送上海人民和平请愿团赴北京
1939年4月,南方局设立对外宣传小组,1940年冬,改称外事组,受周恩来直接领导。抗战期间,外事组根据中共中央的方针政策,冲破国民党的种种干涉限制,开展了大量的外事工作,扩大了国际统一战线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有力地配合了抗日战争的进程。
◇原上海局负责人在上海解放后合影。一排左起:王尧山、沙文汉(张登)、刘长胜、刘晓、潘汉年、刘少文、吴克坚;二排左起:赵先、张毅、刘人寿、张承宗、王清、黄景荷
1946年中共代表团到南京后,外事组改为外交事务委员会。下设秘书处,由章文晋负责。同时,乔冠华负责研究处,龚澎负责新闻处,陈家康负责联络处,三个处入驻上海,继续发挥外事外宣作用。周恩来多次在周公馆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会见美联社记者,阐述中国共产党的政策方针,列举大量事实说明内战的责任在于国民党与美国政府对其的援助,争取和教育第三方人士认清国民党“假和平、真内战”的本质,领导推动了第二条战线的斗争。
南方局的安全交通工作起初由组织部领导,皖南事变后改由周恩来直接领导。南方局以重庆、桂林、香港、上海为中心网点,建立与延安党中央、各省、特委、各解放区、敌后根据地和海外相联相通的秘密交通网。它们有力地保证了南方党组织的安全运行和大批干部人员的来往、撤退,也使南方局得以把因香港占领而处于危险境地的800多名文化人士、民主人士安全撤退。
南京局、上海局时期,仍然非常重视情报交通工作。其间,驻华中上海工委交通科统一领导华中交通总站和设在华中、江淮两地的各个交通站,开辟了多条安全交通线路。利用这些交通网络,上海局和上海市委遵照中央有关指示,安排撤退学生和职工干部2000人至华中根据地集中学习;根据华中分局要求,向解放区输送了大批科技人才和城市管理干部;还护送一部分民主人士到香港,转赴解放区,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
1947年,刘晓派万景光赴香港开辟上海局在香港的联络点。1948年初,曹达在万景光的帮助下,利用各种统战关系,开辟一条从香港经仁川港到山东或大连的海上交通线。到北平出席新政协会议的胡愈之、沈兹九等,都是通过这条交通线离港赴解放区。在情报交通安全的保障下,从1948年起,上海局在香港先后举办多期学习班,上海、南京、武汉、湖南、川东(重庆)、川康(成都)、云南、贵州各地党组织负责人和干部90余人参加。
在情报工作方面,中共代表团迁至南京前就作出了缜密的安排,先派刘少文带领一批干部到上海布置情报网络。1946年5月,南京局成立资料组(情报组)。6月,情报组负责人吴克坚转移到上海,由他在上海自立情报系统,同时调徐光霄负责情报组的工作。8月,为把公开工作与秘密工作绝对分开,南京局又把负责情报工作的潘汉年、刘少文从上海工委中分出,自成系统,以确保安全、杜绝牵连。
在上海的几个情报系统,专职人员虽然只有几十人,但工作关系最多时发展到了上千人。在解放战争时期,这支隐蔽战线队伍作出了出色贡献。
从全民族抗战到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按照各个历史时期的工作总方针,确定党在敌占区、国统区的工作是进攻还是退守,以及如何与解放区的斗争相配合。
全民族抗战期间,长时间发挥作用的是中央确定的“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工作方针。周恩来据此结合实际斗争,总结出“勤学、勤业、勤交朋友”的具体措施,号召党员深入工厂、企业、学校,学技术、学知识、学做生意。通过广交朋友,团结广大工人群众,巩固和积蓄党的力量,使党深深扎根于群众,为中国革命最终胜利提供了可靠保障。
江苏省委领导成员刘晓、刘长胜积极贯彻这些方针政策。同时,根据实际情况,采取“更加深入隐蔽精干”的方针,以避开敌人的打击,适应沦陷后的残酷环境。1942年9月,刘晓、刘长胜、王尧山、沙文汉等陆续撤离上海,转移到淮南抗日根据地,成立华中局城工部。虽然远离上海的根据地,但是通过秘密交通线,突破重重封锁阻隔,始终与上海地下党组织保持密切联系。
上海地下党组织认真贯彻“三勤”策略,利用机动灵活的斗争形式,深入开展细致的群众工作,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有效抵制日伪渗透破坏,积蓄并壮大了革命力量。据统计,市区党员人数从130余人发展到抗战结束后的2800余人,下属33个产业或地区党委,160余个基层支部;郊县7个县级党委,党员600余人。
解放战争时期,上海局继续执行长期隐蔽方针,既注重坚定勇敢,又注意机警灵活。在开展的大规模爱国民主运动中,把广大人民利益和党的政治任务相结合,把公开合法斗争和党的秘密工作相结合,把上层统一战线和基层群众运动相结合,使党组织迅速巩固和壮大。1946年,上海地下党员发展至5000人左右,积极分子队伍也迅速壮大。
到解放战争后期,上海党组织发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进行反破坏、反迁移、反屠杀,护厂、护校、护业,开展调查研究、情报策反等工作,领导8000余名地下党员和党的外围团体、人民保安队、宣传队等十几万积极分子形成了一支阵容坚强的力量,为“里应外合”配合解放上海、接管上海,作出了重要贡献。
从长江局、南方局到南京局、上海局,在中共中央和以周恩来为核心的中央派出机构的领导下,国统区爱国民主统一战线稳固发展,文化精神一脉相承,文教科技人才队伍不断扩大,成为新中国成立和发展的基本力量和重要组成部分。
◇从香港驶向东北解放区的“华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