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话剧与秦腔之间
——论《狗儿爷涅槃》的艺术本色

2020-01-02 22:38◎张
文化产业 2020年30期
关键词:门楼涅槃秦腔

◎张 敏

(山西师范大学 山西 临汾 041000)

《狗儿爷涅槃》被称为是一次“话剧创新”。这部带着泥土芳香的作品以其不拘一格的表现手段成为北京人艺探索剧目中最优秀的看家戏。作者刘锦云是农家子弟,1963年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到农村工作过一段时间,用他的话说“对农村的生活是烂熟于心”。戏中的主要人物都是以他的亲戚为原型,比如主人公狗儿爷他的原型就是作者刘锦云的姑父。《狗儿爷涅槃》所写的就是一个普通农民狗儿爷几十年与土地及命运的纠缠。

一、舞台呈现:时而撕心裂肺,时而悲怆揪心

20世纪80年代,我国经济开始飞速发展,西方实验戏剧传入中国,在我国引起了一场关于戏剧观念的大讨论,新的戏剧观念诞生,开启了一个探索的时代。我国话剧界开始展开一些新的尝试,试图打破固有的戏剧范式,在突破进程中导演林兆华首当其冲走在了最前面。

舞台上时空的流转,死者对生者的访问,话剧版《狗儿爷涅槃》在戏剧结构上,采用意识流与倒叙交叉互用的方法构置情节,用心理外化的方法突出人物的深层心理。现实空间、心理空间、想象空间这些在当时现实主义戏剧当中的表现手段是没有的。

舞台是虚拟的,环境是心理的,戏剧的程式化和虚拟性特征也体现在舞美设计中。舞台上用灯光的变化控制舞台场景切换,营造出一种神秘感。简洁的布景,剧中演员的回声,在这破旧的门楼前,悲凉的雾气逐渐弥漫,话剧艺术的魅力得到了有力的表现。重要的道具“门楼”和“菊花青”也有着非同一般的“隐喻和象征意味”。两个版本都在反复强调门楼,门楼作为狗儿爷地主梦的象征,它同时成为了见证这个时代的冷眼旁观者,这处设计是非常巧妙的。当推土机的声音从音响中传来,也营造了一种紧迫感。对内心之我的独自凝视,那孤寂的长长的背影以及不断诉说的内心独白,狗儿爷对门楼儿的无法挽留完成了一个在落幕中等待,在等待中落幕的戏剧主题。

秦腔版《狗儿爷涅槃》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延续,秦腔版的受众更加广泛,口口传唱,将这个故事延续下去。秦腔现代戏中大量内心唱段与参与叙事的老腔乐队,悦耳高亢、粗狂酣畅、具有激情,声势震撼人心,生动展现了农民地域文化和生活环境。老人老腔老韵味,赋予了戏剧地域,拉近了与观众的心灵距离。

二、典型农民形象的塑造

《狗儿爷涅槃》对历史和现实的思考渗透在人物形象的刻画中,写出了中国农民在动荡之中活着的姿态。质朴、无华,从一开始便追寻自己的幸福,对于农民来说,在那个年代,土地便是最大的幸福,也正是他的这种土地情节,牵引出一系列的纠葛。伴随着时代大潮的激进,如同狗儿爷一般的千万农民们又能怎样呢?只有认命罢了。要是农民没了土地,就如同剧中的狗儿爷站立在极具意象化的长条凳上,稍有不慎,一个趔趄可能就会摔下,成千上万的农民摔下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父辈、狗儿爷、儿子,三代人都在各自的征途上前进,谁也无法预料未来如何。他们内心对于美好的向往代表着上亿农民最为朴素的愿景,就仿佛是一把火燃烧起来的高门楼,热烈,奔放地冲向前去。

三、语言朴实真切

话剧版《狗儿爷涅槃》反映的现实与人文思想,体现了超高的艺术技巧,塑造的人物独具个性、形象鲜明。设置的情节生机勃勃,且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气息,编写的台词生动活泼且极具内涵,至今仍被奉为经典。

秦腔作品中的唱词可圈可点,张曼君导演善于抓细节,这部剧在生活细节方面处理得恰到好处。陕西方言口音与唱词将生活气息凸显得十分浓厚,表现的流畅与真切,充满激情与张力,唱词韵律和谐,表演一气呵成。方言唤起观众一种熟悉的家乡情怀,使观众心理上达到对戏剧的认同,观众记忆中的某一个特殊深刻的在农村生活的场景穿插在整部剧中,形成了戏剧对观众的一种土地情感召唤和共识。

土改斗地主,狗儿爷拥有了自己的土地,但是接踵而来的“归大堆儿”又上交了土地,狗儿爷被戴上大红花,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上,“离了脚下土,碎了发家梦,掏了心肝肺,断了美前程。”“人眼马眼两相忘,四行眼泪滴零零。”狗儿爷摘掉挂在胸前的大红花,疯癫地唱出“光荣顶不了三月雨,光荣顶不了好墒情,光荣顶不了高粱穗,光荣顶不了玉米樱,光荣是墙上画大饼。”抓住了狗儿爷久压悲郁的情绪,视土地如命的狗儿爷疯了,狗儿爷的土地梦破灭了。

“文革时期”,狗儿爷在风水坡上开荒种玉米,再加上他的儿媳妇是地主祁永年的女儿,他要被“割尾巴”。狗儿爷在台上打了几个滚,“瞎眼的天爷你听个真,为什么偏要死劲儿整治庄稼人”表现了狗儿爷的悲愤与迷惘。狗儿爷接近疯癫的被逼无奈唱的词是那个荒唐年代的真实写照。加之李小雄声情并茂、错落有致的演唱,这一句句唱词,有一种撞击着观众心灵的平淡之中的犀利。唱词无论是从故事性还是抒情达意方面都做到了极致,它既有对大环境的揭示,又有包含对小人物的关照。

四、表演炉火纯青

话剧版《狗儿爷涅槃》中狗儿爷的扮演者林连昆表演既鲜明又含蓄给人过目不忘的审美满足。林连昆老师抓住了狗儿爷的核心,即狗儿爷身上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不会轻易被改变。“狗儿爷”带着哭腔,泪流满面的控诉,他的表演在语言与肢体当中像青花瓷瓷片般那种尖锐地让人流血的感觉。一扎就疼,但是自己只要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就会碎的感觉。这是表演中能让人潸然泪下的质感,林连昆老师把这个人物演活了。

秦腔版中狗儿爷的扮演者李小雄,主攻须生,以高难技巧的舞台基本功,洒脱的表演,严谨的台风,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表演风格。疯癫时候颤抖的双手,无奈的大笑,弯曲的脊背,举手投足间充满的对土地的渴望,人物的复杂性增加了表演的难度。

两位主演都呈现出教科书般的演技,在《狗儿爷涅槃》的结尾,观众会产生一丝怜悯之感,这个人物的复杂性就在于此。导演用这样一个结局给出了对于这样一个人物相对客观的评价。狗儿爷是中国传统农民的典型,同时他的地主梦的愚昧与狭隘也是不可掩盖的。而狗儿爷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又不仅仅是农民的特征,他还折射了某些与民族、历史相关联的文化特征,在那个时代这并不是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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