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 江苏 徐州 221116;南京信息工程大学传媒与艺术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44)
从纹样形式到色彩搭配,古楚巫文化特色的表现有很。将这些具有十足楚风韵味的独特风格的色彩构成及纹样形式进行提炼,提取更具有楚风特色的图样元素及色彩组合,以碎片的形式附加在徐州地区的香包上传承古楚文化信息。如此,赋予徐州香包恒古悠远的古楚文化底蕴和灵魂,赋予徐州人独特的地域文化身份认同感,同时展示出徐州与众不同的更加深厚悠远的楚风汉韵。
郭沫若在《段契萃编·序》曾说“殷代文化为我国文化之渊源。中国北部本开发于殷人,南部长江流域之徐楚文化实亦殷人之嫡系。盖徐楚乃殷之同盟而周之敌国,亘周代数百年间积不相能者也。周人承继殷人文化发展于北,徐楚入亦承继殷人文化而发展于南。”[1]“其徽、楚勺(灼)濒燎,师氏舟(受)燎。”——西周甲骨文有载。周人在燎祭时,由徽人和楚人点燎火,并且在熊绎为楚人首领时期,楚人在周人燎祭是为周人守燎。燎祭是远古时期及其重要的祭祀神灵的形式。祭祀时焚烧玉帛及牺牲以祈求上天保佑。燎祭时用以燃烧的东西以易燃切能燃烧持久为主,后来因祭祀娱神的需要,使用具有芳香气味的柴草来烧,达到取悦神明的目的。
《淮南子·人间》载“荆人畏鬼”,《汉书·地理志(下)》楚地之民:“信巫鬼,重淫祀”,可见楚人对巫术、祭祀和占卜等的重视与殷周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楚人在参与周祭祀的过程中学习并吸收了周的祭祀文化,并对芳香尤为崇信。《九歌·云中君》:“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蕙”“兰”“杜若”“薜荔”等芳香植物在《楚辞》的《九歌》中反复出现。
《楚辞》是巫师在祭祀过程中吟诵的巫歌。不同的篇章用来祭祀不同的神灵。《九歌》则是祭祀东皇太一神的歌咏。《九歌·东皇太一》:“奠桂酒兮椒浆,扬枹兮拊鼓”,朱熹注:椒,香物,所以降神。桂在《说文解字》中誉为百药之长。《周礼·春宫·女巫》:“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郑玄注,衅浴就是以香薰草药沐浴。久而久之在祭祀文化的熏染下,楚人便相信接触或佩戴芳香草木使人身心洁净,既表达对神灵的尊崇,亦能获得神灵的青睐。后则形成了规则,《礼记·内则》:“男女未冠笄者,鸡初鸣,咸盥漱,拂髦总角,衿缨皆佩容臭。”臭,指气味,这里指香。容臭,即是在小囊中装香料,为今天的香囊、香包。香草作为巫与神灵沟通的契物具有趋圣、祀神、固本的作用。食用香草、通过香草芳沐祓除身体不洁之气方可接近神灵;香草亦是神灵与巫互通往来的媒介;以香草修身、做外饰以实现洁明如神灵的品质的塑造。《离骚》:“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
徐州作为古彭城,为楚国的西楚之地,虽有丰富墓葬出土但是多为汉代遗存。楚风特征的文化信息遗留少之又少,尤其直观的图形信息更是凤毛麟角。
徐州香包作为中原汉民族传统习俗,2008年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名录。徐州曹氏香包2018年5月21日入选第一批国家传统工艺振兴目录。徐州香包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了香包制作工艺,但从造型到纹样到色彩均保留中原明清时期吉祥纹样常见的寓意样式,没有了徐州作为西楚之地的楚风韵味。
徐州香包多以表现喜庆吉祥题材,如龙凤呈祥、鸳鸯戏水、喜鹊闹梅等内容形式。而楚文化中的香包形式则是以辟邪、悦神、祈求神灵为主题,所以要保留楚韵之风还应以楚文化中独特的造型、纹样和色彩特征为主要表现元素,保留古楚风韵,凸显徐州西楚地域文化有别于吴越及中原文化的独特个性。
地域文脉传承不但需要大量的系统的文献整理及研究推广,同样需要以具象的碎片的信息形式来传达到社会群体中,为人民创造直接接触带有明显地域文化特征的碎片式的信息,在休闲娱乐的场景中对本土地域文化进行了解和传承。徐州香包可以通过对这些碎片式的地域文脉信息的使用来彰显徐州的古楚地域文化特征,大致要从色彩、纹样这几方面来着手进行。
不同地域文化必然创造出不同的艺术表现风格。楚人在生存环境及社会形态影响下继承和发展了与中原文化迥异不同的古楚文化。楚人在充满奇思异想的世界之中,用他们神秘的“巫”来表达对大自然的理解和崇拜,同时成就出了楚人在艺术表现上独特的狂放不羁的个性与创造力。
楚人尚红色,源自楚人的祖先祝融在三皇五帝时期司火正之职,后奉为火神。火在色彩中的表现为红色,出于对祖先的尊崇楚人将红色作为楚人的正色。红色为火的颜色,象征南方;黑色则是指北方,所以红色和黑色交加代表阴阳交融和谐的意思。楚人创造的这些红与黑为主色的图案呈现出独特的内涵与特质,这类色彩表达通常都代表着楚文化特有的涵义与象征。所以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因素的影响下产生的文化都有它独特的色彩表达语言。楚人通过强烈的色彩对比和互补的表现手段来呈现出色彩和谐与统一的美感,展现出他们独特的运用和把握色彩的能力。
楚漆器装饰纹样中将红与黑色作为主要的基础色调,在红黑两色中加入金、银、蓝、绿、黄等彩色,使得装饰图案色彩更加明快、鲜艳,即表达出有节奏的规律性,又使得丰富的色彩搭配实现和谐统一。楚地汉墓出土漆器上的漆画这种以红、黑为色彩主调,并绘以具有楚巫神秘特征的图腾纹样和飞速流转的云纹,营造出一种空旷悠远、清灵脱俗中流露着的神秘、奔放的热情,这也是楚文化独特的韵味所在。
中原地区的传统艺术的色彩表现使用的事红、绿、紫、蓝的强烈冷暖对比,画面充满了欢快热闹的心理暗示。而徐州香包要突出楚风地域文脉特点,就要远离这些突出的中原风格的色彩风格。徐州香包对楚风的传承表现要从楚文化崇尚的红、黑两种主色着手,以红与黑作为主色,再配以黄色、白色、蓝色、绿色使用在装饰纹样及香包配件上进行组合搭配。如此色彩搭配,黑色主调表现楚风宗教巫文化的神秘感,红色主调体现楚民风的热烈的追求浪漫的情感特征。
楚国的文物中描绘的神秘世界是楚人运用分解、变形、抽象的手法创造出来的。从分解打散到重组是一种艺术创作手段,如此虽然显得支离破碎,且非此非彼,但是其创作的目的却是再现。另有一种创作手法,是从分解到变形到极致的抽象,它显得繁杂堆砌,似乎亦此亦彼,其目的则是创造。楚文化中的灵兽就是用分解、变形、抽象的手段创造出来的。
1.灵兽
凤凰,这一被华夏民族广泛认同的拥有着五彩羽毛和披散的长尾造型的图腾,更多代表的是高高在上的封建统治阶级皇族的地位及权利。而楚国的凤凰则是另一种造型及象征意义。《山海经·南山经》:“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彩而文,名曰凤凰”。《白虎通·五行篇》中描述的南方之神祝融“其精卫鸟,离为鸾。”,鸾就是凤。古楚人认为其祖先祝融是凤凰的化身,凤凰就成为了楚人的图腾。随着祭祀文化的发展及楚人的精神需求,凤在楚巫文化中逐渐演变成具有神性的灵兽,飞廉。
在《楚辞》中,风神是以飞廉的形象出现的。《离骚》中有述,“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王逸注,“飞廉,风伯也。”在《远游》则说的更为明白“……历太皓以右转兮,前飞廉以启路。阳杲杲其未光兮,凌天地以径度。……”根据王逸的注解,飞廉为风神的名字,而风伯则是风神的尊称。
楚人认为死者的魂既可能升到天界,也可能降到冥界。凡夫俗子恐难升到天界去,降到冥界则路途险恶,可能会被邪祟扰害吞噬。因此,贵族下葬时都要做双重安排,既争取升到天界去,又准备降到冥界。以飞廉雕像随葬,是争取升到天界去而以土伯雕像随葬,则是准备降到冥界去。“……神禽,能致风气者。身似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三辅黄图》中对飞廉的描述,其中雀头、鹤颈、鹿身、豹纹、蛇尾、鹰爪,或两肋下有鹿角,这些特征的组合代表着力量与速度,肋下的鹿角代表着它的神性,具有引领魂灵升天的神性。后又出现鹿角安置在头部的风廉。这些风廉的形象在阴阳五行说被统治阶级认可后,在文化思想统一的中原文化中被任命为代表四方位置中南方的灵兽——朱雀。朱雀,主南方,主火,红色。
楚地艺术作品中的灵兽多为具有通神功效的元素的组合,例如鹿角、羊头、牛头、鳞纹、豹纹等元素或配以人身形成的组合产物。马王堆一号汉墓漆棺一处足挡板中画了一些长鹿角、兽头、人身躯的形象,他们有的做出护卫状,有的做蹲守状,有的做引弓而射状,还有做执剑扬盾之势。孙作云:“我以为这些戴鹿角而人立的怪物,也都是‘土伯’。”“宋玉和王逸都是和马王堆一号汉墓时代想去不远的人,他们又都是楚国或楚地人,所以表现的又都是楚国的风俗,时代近,地域同、文化系统同,因此他们所反映的应该是同一事。”[2]
汉承楚风,“汉代是一个重鬼好祀、神秘浪漫的时代。以汉武帝为例,他的一生就同鬼怪神仙永远联系在一起。由于统治集团的好尚,加之汉代厚葬风气的盛行,导致了中国上古神话在这个时期的蓬勃发展和高度繁荣。汉人生活的每一个空间,甚至每一个角落无不飘散着神灵的迷雾。”[3]所以这些符号元素同样适用于徐州地方特色。
2.云气纹
现代人对中国传统的祥云纹的认知为明清时期饱满圆润的纹样形式,而楚文化中的云气纹样则如风吹过,云气流动飞转,有疾有缓,有聚有散,动态十足。1972年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木椁中四层木棺中的第二层彩绘漆棺的外表,以黑漆为地,描绘了楚地特有的云气纹,在流转的云气中穿插着形态生动的灵兽和具有吉祥含义的飞禽走兽。云纹以回纹样式循环流转,主线周围绘有细线,如同一个个气旋被云气牵引飞速的回旋流动,呈现出一个动态的神的宇宙空间。
现代的香包一般使用喜鹊梅花、葡萄、桃子、石榴、等带有吉祥寓意的图样,还有老虎、狮子、蛇、蟾蜍、壁虎、蜈蚣、蝎子等图案具有辟邪趋福的愿望。但是这些都是普遍流行的华夏吉祥文化寓意,没有特别突出的地域文化风格。而在楚风独特红与黑的主色调的背景上表现与中原地区相比更具动感及力量的流动缠绕的云气纹,并搭配造型奇异的具有楚巫文化特征的各类灵兽,这类纹样如果出现在香包上更能凸显出楚风文化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