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历史人类学理论发展的几点思考
——历史的存在、书写以及反思历史人类学

2020-01-02 01:02:22
文山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历史学人类学历史

彭 伟

(云南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2)

历史学与人类学的关系始终是密不可分的。在各学科理论方法的发展过程中存在有历史学的人类学化与人类学的历史化两种基本路径,前者以法国年鉴学派的布罗代尔为代表的历史人类学,是一种以历史学为本位的研究。后者则是在人类学学科发展体系中以人类学为本位的研究。在人类学学科的理论发展过程中,先是出现了人类学无视历史的状态,而后人类学逐渐历史化的过程,以及最终1980年代后萨林斯在他赫赫有名的《历史的隐喻与神话的真实》关于库克船长在夏威夷岛被杀的论述提出了对于历史的本体论质疑,标志着人类学体系中的历史人类学的形成。这一人类学分支学科与传统史学以及历史学中的历史人类学研究相比最基本的特征即在于,历史人类学的发展基础是一种对于历史本体的讨论,即认为历史是由文化界定的——更多去关注历史事件背后的结构以及历史文本背后的书写方式。

一、人类学科无视历史的时期

我们可以认为许多社会学科或多或少都是与历史有联系的。而人类学这一学科在19世纪成立之初,便与历史关系密切——19世纪的演化论人类学主要研究的就是人类文明的历史发展,他们强调单线发展,并且以西方资本主义发展为主导,“用空间取代时间,用不同地区的文化来代表人类文明的不同发展阶段,以建立全人类文明的演化阶段论”[1]32。这段时期出现了一批被称作“扶手椅上的人类学家”,比如泰勒和弗雷泽等,以及进化论观点——将非西方的历史当作史前史来研究,否认了非西方世界自己的历史和叙事。沃尔夫在他的《欧洲与没有历史的人民》一书中认为,这其实是一种反历史的观念,是西方中心主义的世界观,这样的历史观念使欧洲创造了一批没有历史的人类学。

进入20世纪20年代,受实证论经验论影响的科学观影响,科学人类学兴起。无论是以马林诺夫斯基为首的功能论还是拉德克里夫布朗为首的结构功能主义,以及美国的历史学派,都比较重视参与观察法和田野工作研究文化的内涵。他们反对西方中心主义所建构的历史,强调共时性研究而忽视历时性研究,不重视历史,由于坚持文化相对主义反对西方中心主义,导致他们也不大注重自己本身的历史。

二、法国史学的革命

传统的史学研究关注重大历史事件与人物,研究王侯将相的历史,而年鉴学派的兴起推动了一场法国史学革命。布罗代尔提出的观点——真正的历史存在于历史现象背后的深层结构。之后的六十年代历史学也发展出众多新研究方向,心态史以及计量史学等等,更关注底层平民的历史而非上层精英的历史。

1929年,伴随着《经济社会史年鉴》杂志创办,历经四次改名之后,目前的刊名是《历史与社会科学年鉴》。圈外人为强调他们的共同之处,一般称这一群体为“年鉴学派”,圈内人却时常矢口否认存在这么一个学派,以此强调这一群体内部的个人路数。[2]93

当初创办这份迄今为止已超过八十年的刊物,是为了推进新式史学,至今它仍在鼓吹革新。《年鉴》背后的主导理念可扼要归纳如下。首先,是以问题为导向的分析史学,取代传统的事件叙述。其次,以人类活动整体的历史,取代以政治为主体的历史。再次,为达成上述两个目标,与地理学、社会学、心理学、经济学、语言学、人类学等学科进行合作。正如弗雷尔以他富有个性的祈使语气指出的,“历史学家,必须是地理学家,也必须是法理学家、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要打破自我封闭的局面,与狭隘的专业化作战。”[2]95同样,布罗代尔在他的《地中海》之所以以那种方式撰写,其目的在于“证明历史学所能做的,并不仅仅是研究筑有围墙的花园而已”。[2]95

因此与其说是年鉴学派,不如将其称为一次“年鉴运动”。因为法国这一次的史学革命是一次重大历史过程,其内部存在有若干分歧,随着时间推移也会发生诸多变动。《法国史学革命》指出,年鉴运动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20世纪20年代到1945年,主要是针对传统史、政治史和事件史的小规模的、激进的、颠覆性的运动;第二阶段的表现则更像“学派”,因此此时拥有与众不同的概念,尤其是“结构”和局势以及不同的方法,尤其是长时段变迁的“系列史”;第三阶段则是开始于1968年左右——其特征是碎片化。主要表现是一度具备的独特性不复存在,而有些成员从社会经济史转向了社会文化史,有些则重新发现了政治史乃至叙事,也有一部分群体成员选择回归社会史或者尝试撰写具有反思色彩的历史。之后史学门类出现了诸多新方法和路径,比如微观史、身体史、图像史、记忆史等。

三、人类学的历史化时期

在马林诺夫斯基提倡功能论和实地调查之前,人类学的大量工作与历史其实是密不可分的,比如古典进化论和传播论者,是在众多历史资料中探寻灵感。但从功能论学者开始,大家更强调共性研究,并认为对社会结构进行历史研究实在是难以把握,故而人类学学科很长一段时间对历史持忽视和摒弃态度。

而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人类学者开始反思和重视历史在研究中所发挥的作用,历史学与人类学开始有了进一步的交叉和联系。人类学理论更加强调历史变迁以及动态的历时性研究。结构马克思主义就开始了对历史的重视,其他尤其是政治经济学派和世界体系理论,注重在大历史背景下小规模社会的变迁。比较有代表性的比如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有关民族主义的起源的论述。他结合中世纪以及近现代的历史,阐述了从过去神权王权到现在民族主义的转变,安德森重点提出其中人们在时间观念上的变化:宗教教义所提出的“弥赛亚时间”是将过去未来汇聚于现在的同时性;而资本主义时代和印刷业提供的是“同质的、空洞的时间”,这种观念中的同时性是与时间交错的。比如报纸上方的日期便是一种同质空洞的时间,它能给人们提供一种穿越时间的同时性概念。因此在印刷资本主义盛行以及其产生的报纸和小说流行之后,之前那种“与时间并行的同时性”概念逐渐被取代[3]163。所以作者认为,“资本主义、印刷技术和人类语言宿命的多样性这三者的重合,使得一个新形式的想象的共同体成为可能,而自其基本形态观之,这种新的共同体实已为现代民族的登场预先搭好了舞台。这种共同体可能的延伸范围在本质上是有限的,并且这一可能的延伸范围和既有的政治疆界之间的关系完全是偶然的”[3]11。也就是说,民族主义的诞生是由于在18世纪的西方独特历史背景下即宗教共同体和王朝国家的背景下,受到资本主义、印刷、语言多样化等多重因素影响,被创造出来并成功替代了中世纪的宗教神权和王朝国家概念。此外,民族主义这一想象出来的共同体是可以延伸和扩展的,并且会在不同的政治疆界和政治情况中演变形成并非固定单一的模式,安德森之后放眼更大的历史层面结合世界历史的背景,论述和探讨的民族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发展和散布。

在这段时期有一批人类学家开始重视历史,并试图在研究中运用历史材料,还有一部分学者试图将历史学与人类学结合起来。但要等到1980年代萨林斯发展出文化结构论的理论观点,处理库克船长造访夏威夷岛的连串历史事件,才落实了之前将人类学与历史学结合的研究原则,引发社会科学界与人类学界巨大反响。[1]393

四、历史人类学与历史性

在《历史的隐喻与神话的现实》这本书中,萨林斯主要围绕着伟大航海家库克船长是如何被夏威夷土著人谋杀的这一历史事件进行了分析。萨林斯在《历史的隐喻与神话的现实》中谈到,库克船长是1778年初到达的考艾岛和尼豪岛,但此时他还没有被土著人视为当地信奉的罗诺神。但当时的夏威夷人却发现了库克船长等人作为神明所独有的特征——能随时从身上掏出“财富”:他们身体(指英国人衣服上的口袋)的旁边开着门,他们将手插到这些开口里,并从那里掏出许多值钱的东西……他们的身体充满了财富[4]16。因此夏威夷岛的土著将库克船长奉为收获之神,并且库克船长按照当地的习俗完成了一系列相关的祭祀仪式,并且也按照当地土著的要求按时离开——“每件事都确实在历史的层面正好按照仪式的预定序列进行[4]16”——然而意外的是,库克船长的船在离开后遭遇暴雨和风浪导致桅杆断裂,被迫又重新返回。而此时掌管世俗权力的国王认为库克船长要夺权,因此船队与当地人发生了肢体冲突并导致库克船长被杀尸体被肢解,结果由于其之前“罗诺神”的身份,其尸体被当作是神圣物品被供奉,在当地的神话传说中也将库克船长的经历保留下来,并将这个英国人视作“神”。

萨林斯围绕这个事件提出了分析历史过程的四个概念即,结构、事件、实践以及非常时期的结构。

“结构”是指类别之间的关系,一般情况下一个地方的分类都有其特定的关系,而这些不同分类间的特定关系,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发生作用。因此“事件”的发生条件涉及对于时间的分类;至于“事件”,本身则必须由文化分类所界定,而不是像社会科学或历史学家认定的,特定的时、空、人、事独一无二的发生,就可以算历史事件。萨林斯认为,历史事件之所以为事件,是因为其在实践过程中导致原来分类系统的转变——一方面它再生产了原来的文化分类,另一方面也同时转换了原来的分类和文化秩序——具备这种转换过程,才算事件;因此“事件”是文化所界定的,而“实践”这一概念也是如此,实践必然涉及到文化的价值。是以,个人的活动固然涉及个人的利益,而且利益可与外在因素结合而转变,但萨林斯所讨论的个人及其利益却是受到文化的影响,使得个体被纳入结构中,而非结构之外的平行因素;如此,通过“非常时期的结构”概念,得以将结构与实践之间互相界定、运作,同时重新评价的过程,建立在个人具有文化选择的实际活动上,成为自成一格的系统。[1]393

萨林斯时期诞生的历史人类学,如同之前政治人类学和经济人类学理论发展一样,也提出了对本体论的质疑。对于历史本体的质疑,萨林斯明确指出自己是以文化的视野来看历史,强调文化如何制约历史,突显文化如何在历史中繁衍自己,即确立了“文化界定历史”的立场,奠定了历史人类学的发展基础。[1]393之后的发展中历史人类学还用“历史性”(Historycity)概念来分析文化如何界定历史。在历史性中,过去与现在通过隐喻和换喻关系相互依赖与相互决定,人类学家发现每个文化中的时间分类(特别是有关过去)及社会记忆方式,最可能影响乃至决定其历史意识的建构与历史再现的方式。[1]393人类学出身的美籍日裔历史人类学家大贯美惠子也对“历史性”做了系统化梳理,使其成为历史人类学探讨“文化界定历史”的主要架构。在大贯美惠子看来,历史性(historicity)指涉历史意识,是一个文化得以经验及了解历史的模式化方式。由于一个文化之中,并不只是有一种方式可以了解历史,因此历史性可以是复数的。

中国台湾的历史学者王明珂——按照西方萨林斯等人对于历史人类学的定义,王明珂的作品属于最为接近“历史人类学”的民族志作品——结合了人类学和历史学的研究方法,将“Historycity”翻译为“历史心性”概念并指出:“历史心性”指称人们由社会中得到的一种有关历史与时间的文化概念,在此文化概念下,人们遵循一种固定的模式去回忆与建构“历史”。王明珂写作的历史人类学民族志将成文史料、田野工作中收集到的口述资料和人类学的理论阐释溶于一炉,最典型的比如《华夏边缘》在此基础上借用和发展了诸如“历史心性”(historicity)、“文本与情境”“表相与本相”“英雄祖先历史”等几个同时具有人类学意味和历史学意味的概念来理解自己的研究对象。

五、历史人类学的中国化

在历史人类学进入中国之后,对中国传统史学也造成了一定影响,并且结合中国实际形成了很多新的特有的研究,比如根基于中山大学的历史人类学研究,被称作“华南研究”。与传统史学相比,历史人类学在中国的发展和研究带来了研究主体的变化,即从国家为主体的历史到以人为主体的历史。历史人类学更关注一个区域或者一个村落中人的活动和实践。相比较而言,其中“区域”的界定要更加灵活,涉及到区域史研究方法论中“中心与边缘”“整体与局部”等理论。中山大学的刘志伟老师在他的《在历史中寻找中国》一书中明确谈到,如果像传统史学那样研究的历史主体是国家,那么中心—边缘十分明确,越靠近国家王朝中央越是中心,相反远离的则是边缘;而如果以人为主体进行研究,那么研究的“区域”范围即是流动的,会随着研究问题和研究行为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同时中心与整体的界定也会变化。[5]

所以中国历史人类学的研究和区域史的研究,区域和村落是研究中重要的空间范围,但这种空间不是物理上的空间格局,而是由人的活动所形成的一种权力关系和交往空间,根据研究视角不同整体和局部可以相互转化。首先任何研究单位都可以是整体,也可以是局部。其次,对于比国家范围小的区域而言,国家不仅是一种外在的存在和力量,也是这个区域内在的一部分——我们要关注国家是如何存在和表达的,比如国家在这个区域的权力、秩序与观念。所以我们在一个区域的研究经验,比如华南研究,是很难推广到华北去的,因为区域的时间和空间发生了变化,国家的存在和表达方式也变化了。所以区域史的研究不是去做典型性研究,不能以任何一个区域为例去推国家整体,而是要从多样的地方研究中,努力寻找出一种认识国家的思路和方法。

所以归根结底,我们的历史人类学研究重点要落到人的能动性上,更多地关注社会实践——社会结构在可以看作是整体中的同质性;而人的社会实践是对社会结构的一种抵抗,可以看作是区域产生的异质性。关注和把握研究区域的异质性,并不断试图追求整体中的同质性,是我们进行历史人类学研究的一个基本研究思路。

六、小结——历史人类学的几种路径

综上,有关历史人类学的界定和概念是在不断发展和演变中的。首先,关于讨论人类学与历史学两个学科的发展关系,以及如何交叉融合是分清楚历史人类学发展脉络的基础。因为无论是历史学还是人类学,在发展过程中都存在有“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种研究路径和方法范式。要知道,在马林诺夫斯基提倡功能论和实地调查之前,人类学的大量工作与历史其实是密不可分的,比如古典进化论和传播论者,是在众多历史资料中探寻灵感。但从功能论学者开始,大家更强调共性研究,并认为对社会结构进行历史研究实在是难以把握,故而人类学学科很长一段时间对历史持忽视和摒弃态度。而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人类学者开始反思和重视历史在研究中所发挥的作用,历史学与人类学开始有了进一步的交叉和联系。人类学理论更加强调历史变迁以及动态的历时性研究,尤其是政治经济学派和世界体系理论,注重在大历史背景下小规模社会的变迁。当然,从更早些时候,历史学就已经出现了改变趋势,传统的史学研究关注重大历史事件与人物,研究王侯将相的历史,而年鉴学派的兴起推动了一场法国史学革命。布罗代尔提出“真正的历史存在于历史现象背后的深层结构”,之后的六十年代历史学也发展出众多新研究方向,更关注底层的平民的历史而非上层的精英的历史。

历史人类学的兴起,是在人类学与历史学互相吸收借鉴,各学科交叉融合后的产物,这也表示至少存在两种研究路径——一种是“历史学的史学改革”与“人类学的历史化”,一种是质疑历史本体的历史人类学。基本上从1980年代后萨林斯提出著名的库克船长在夏威夷岛被杀案例开始,他用人类学的观点质疑“历史”这一概念,提出“历史是由文化所界定”的观点,推动了历史人类学学科发展——这是一种更多关注历史事件背后的结构和历史文本背后的书写方式的分支学科。历史人类学进入中国之后,对中国传统史学也造成了一定影响并且结合中国实际形成了很多新的特有的研究,比如有关中国区域史研究的几个关键词,宗族、市场、婚姻还有民族走廊等等,就可以用上面历史学与人类学的关系和比较进行分析——宗族在历史学中被当做是客观存在的历史产物,中国宗族的很多特点可以追溯到西周的宗法制度和分封制度,是有对血缘和等级等诸多规定的产物,而在历史人类学中我们更多地关注宗族是如何被建构出来以及其背后的文化内涵。其他的市场、婚姻、民族走廊等概念则都是在强调这其中有关人与人的交流与互动,考虑人的能动性和社会实践。而“区域和村落”,则是历史人类学进行研究落到实处所需要的概念。区域史对应整体史,村落史对应王朝史——与传统史学相比,这意味着研究主体的变化,即从国家的历史到人的历史——因此更关注一个区域或者一个村落中,人的活动和实践。所以,中国历史人类学的研究和区域史的研究,“区域和村落”是研究中重要的空间范围,但这种空间不是“物理上的空间格局”,而是由人的活动所形成的一种权力关系和交往空间。

七、思考——历史人类学中的反思性

当然,我国的历史人类学发展到现在,也同样受到了不少质疑。其中最多的疑问就是在于其研究范围的局限性。质疑者认为,毕竟我们国家地大物博,既有同质性的东西存在,但很多地区和区域的异质性也依然十分明显。比如“华南研究”的许多观点放到当前的北方就未必适宜,所以我们从事区域史研究,除了能对这一区域的特殊性有所了解之外,能否通过一个区域的研究去把握一个国家的整体性呢?这一问题涉及到区域史研究的“整体和局部”观念。首先任何研究单位都可以是整体,也可以是局部。而且,对于比国家范围小的区域而言,国家不仅是一种外在的存在和力量,也是这个区域内在的一部分——我们要关注国家是如何存在和表达的,比如国家在这个区域的权力、秩序与观念。所以我们在一个区域的研究经验,比如华南研究,是很难推广到华北去的,因为区域的时间和空间发生了变化,国家的存在和表达方式也变化了。所以区域史的研究不是去做典型性研究,不能以任何一个区域为例去推国家整体,而是要从多样的地方研究中,努力寻找出一种认识国家的思路和方法。所以归根结底,我们的研究重点要落到人的社会实践中——社会结构在可以看作是整体中的同质性;而人的社会实践是对社会结构的一种抵抗,可以看作是区域产生的异质性。我们关注和研究区域的异质性,并不断试图追求整体中的同质性。同时,历史人类学的中国化以及在中国的发展,不忽视其作为人类学学科其中所包含的“反身性”。

人类学学科理论发展到后期,出现了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兴起以及相对应的反思人类学。人类学在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其实便是具有批判和反身传统的学科。从1940年《非洲的政治制度》一书诞生标志着政治人类学开端开始,人类学家便开始对以马林诺夫斯基为代表的功能学派为政府提供服务的取向和行为进行批判。在20世纪60年代末,人类学理论展开了一场全面自我批评的过程,即认识到该学科是殖民扩张的产物和受益者,并考虑到这一学科是否和如何不经意地帮助了殖民者的设计。在后现代主义全面兴起的年代,人类学学科也产生了后现代主义思潮和应运而生的反思人类学,《写文化》等书的诞生对学科理论的批判和发展和对田野调查以及民族志书写都具有深远影响,并在当代又影响和形成了一批新兴人类学分支学科。因此,我们发现萨林斯等人对于历史人类学的本体论探讨,更多的就是一种“反身性”的体现,问题关键在于历史究竟是如何建构的,又是如何书写的。萨林斯提出“文化界定历史”是一种对于历史本体性的反思,而有关文化如何界定历史,又有学者提出“历史性”给予回答。这些相较于传统史学而言,都是我们研究和看待历史的一种新的视角与方法。尽管历史学与人类学的学科背景、学科思路和基本研究方法都不相同,但并不妨碍二者互相学习、借鉴、融合,互相给对方学科提供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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