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王昕玥

于她们而言，书页间的春光秋色远胜过万世扬名。———题记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呢喃着那首脍炙人口的《商山早行》，我脑海里一地璀璨，耳畔只闻落叶的迎风绝唱，再无闹市里熙熙攘攘的嘈杂。

俯身拾起一片金黄。内行的人叫得出植物的纲目科属种，而我只看到流金岁月的荏苒。沉思片刻，指尖顺着叶子的纹路划过，勾勒生命的轮廓，捕捉时间的咏叹。

春寒料峭之际，我总看见人们毫不顾忌地重重踩在那一只只“折翅蝴蝶”身上，清脆的“咔嚓”声侵入耳膜，有如针扎；秋末冬初，我也总看到环卫工人把“秋天的仙子”一斗斗倒进垃圾车，沉沉的“哗啦”声涌入心中，仿若落石。“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试问还有谁会像林黛玉那样，将落花捧在怀里，听她们一生向阳的追求和临终的心满意足？

春潮带雨之时，幼叶尚青嫩，初来乍到，懵懂无知。阳光热情地把她们搂在怀里，轻轻说：“你们现在的成长，为的是秋收的丰盈。”

盛夏似火，绿树成荫，我们贪婪地享用着她们的遮庇，却不知这些精灵只是一门心思要抽枝长叶，滋养尚为胚胎的果实，为大树母亲多添一分芳华；可她们的奋斗，令无数赶路人借得一片不必还的阴凉。

当满山枫林红遍、城中碧叶枯黄，我们竞相赶去一睹她们的芳容，兴奋地描述着热烈的红和灿烂的黄；我們拿起手机拍摄当时觉着美丽后来再也不会翻看的风光；我们观赏抚摸几片落叶，赞叹过后转身遗忘……而她们只是安静地挺直单薄瘦削的身体，整个世界的赞扬于她们并无意义。

“物既老而悲伤”，可是叶子们或早或晚开始一段短暂而又漫长的旅程时，她们有的只是坦然。

有的树木没有结果就匆忙落叶了，有的幼苗没有一展宏图就枯折夭亡了，这总令人可惜可悲。有时，我坐在一株苍翠的结着果实的树下，会觉得人不如草木。因为草木尚知为了未来付出所有，有的人却贪图安逸，一辈子碌碌无为，等到老去，只觉得此生平淡无聊。

我敬重所有曾努力育果的落叶，无论果实大小，她们毕竟倾其一生。有的人为了理想坚持不懈，即使被人耻笑，遭人阻拦，数次跌倒，他们仍朝目标坚定地迈着步伐。他们，最终比那些嘲笑着他们却一事无成的人更心安地走向归途。我不能忘记这些人，不能忘记他们的努力，不能忘记他们给社会带来的一片绿荫。

虽然他们的姓名不为人知，但他们并非籍籍无名。

我极目望去，街道空旷，现世安稳，落叶飘下，躺进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