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的集市
白瓷碗缺了小半边,白白的光
沿缺口流下来,流量有限
用倾泻还很不准确
山势起伏,明暗更迭
虫鸣出没于少年耳中出没于草丛林间
少年高一脚低一脚随后出门
来到一里外的三分地里
颜色模糊难分,大小可触可感
青辣椒、红辣椒,偶尔失手而断的绿枝叶
连同露水,身边的竹篮越装越满
小扁担左右肩轮流换
毛马路蜿蜒,还有四里路要赶
三与六已错过,九这场再不能间
一个念想马上就要兑现
少年一下又小跑到了前面
小菜、水果、杂货围绕老槐树四向摆开
鱼在桶里跳鸡鸭在笼中叫猪已成肉上了案板
人声鼎沸,人影绰绰,薄雾未散
少年把露水堆尖的两个竹篮尽量放得打眼
只等东方幕布一拉,秤星可见,欢喜开摊
教练服与白球鞋
出厂地北京,标价二十八块五
一套深蓝色教练服,衣袖与裤腿两边
各有红白相间的两道漂亮纹路
是透过玻璃窗进来的两道光线
停在供销社的柜台里,不再移步
出厂地上海的白球鞋,红色小装饰格外醒目
九块六一双是有些贵得离谱
但白鞋粉便宜只要两毛一包
还是售货员说得对,关键与教练服绝配
奖励小升初考试第一名就应该说话算数
迎风在校园走,风会把头发往后梳
稍微走快一点,有人喊就听不太见
刚刚师范毕业的数学老师课间特意来问过价钱
也有同学表示,教练服的红白纹路容易弄马糊
白球鞋太白根本沾不得雨
篮球赛借出去,踩得乌黑只能先用白粉笔涂涂
更有种烦恼无处可诉
洗水后白球鞋干得慢,教练服总要等一两天
教练服与白球鞋,一定要一起穿
北京与上海,少年会感觉如此贴近,伸手可触
黑帐顶是一片乌云
少年一再作了保证
傍黑时分《多情剑客无情剑》终于借到手
天亮就要還回去
刀光剑影隐匿于一堆课本
随时会破帆布书包而出杀入红尘
秋蚊子更毒
蒲扇也不管用还是早点关门
先确认火柴楼上有没有,再轻轻加满煤油
少年哈了好几口气,将玻璃灯罩擦了又擦
然后跃身上床吹灯
隔壁楼下的细语归入宁静
少年估摸着点亮煤油灯在草席上放稳
李寻欢与林诗音的影子在薄烟中渐渐清晰
半夜传来的一阵咳嗽惊魂
灯芯往下再拧了一些红花单被下意识卷得更紧
圆玻璃肚中煤油山塘水一样退尽
少年的上下眼皮和封面封底一起刚合拢
就被一声一声叫醒
一片茫然地望着白帐子上熏黑的帐顶
一片重重压下来的乌云
读寄宿路上
星期天中饭后出发,走一里半,到一座乱石山
石头猪样狗样猫样鸡样老虎样
老虎头最高最陡不爬到顶何谈称王
山下面的坡地,栽有很多长方形块石
上面刻的字还有好几个念不流畅
走一里,有一棵老凉树
一条毛马路两条石板路在此相聚
树下的茅草坪总有一向背太阳
可以随便躺,再大的天空全被绿叶遮挡
不时有脚步声在耳边轻轻重重响
走两里,是一个大水库
把要管六天的花布米袋子白铁菜盆子小心轻放
以中心小岛为线赤条条深浅忘记去想
天冷了就在石闸口坐坐
看白浪推着一只放网的小木船,不停地荡
走半里,毛马路接上大马路,小镇与中学在望
这个时候,班上家在镇里读通学的文娱委员
一般正在路边的一块菜地里忙
食堂还要一下才蒸夜饭
隔着一丘五丈宽的田,有一句没一句讲
少年游
生下来爱在脚盆里游
四岁就要到小溪里游
七岁下屋门前塘里游
八岁便能来来回回游
然后花样百出游啊游
屋门前的活水塘最好游
一群麻鸭子经常结队游
一头老水牛有时也来游
太阳月亮一般交替着游
鱼可以不用上岸一直游
忍不住立夏当天便开始游
整个暑假更是天天都在游
立秋了水凉了还是偷着游
院子里有人沉塘了照样游
狠狠打一餐死的看你还游
于是躲到后山窝的偏塘里游
或是躲到更远处的水库里游
呷斋了你还是回屋门前塘游
真心爱自由自在尽情游啊游
不经意间少年时代已到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