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妈妈的膝头上

叶倾城

大姐第一次牵着独生女小满进书店，三岁的孩子在书架间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发现书不能啃，也不能拿在手里打人家头，很快失去兴趣，掉头就要往外走。小满被她一把揪住，只能不甘心地一直指外面的零食店。她心里一动，弯下腰去，對小满说：“你在这里看一小时书，就带你去吃好吃的。”这话就像巴甫洛夫的铃声一样有效，小满立刻眉开眼笑，乖乖去看书。

当时书店的书架不能坐不能靠，大姐背靠墙，一膝跪地，一膝蹲——送出去给小满当座位。小满坐在她膝上，像小雀儿赖在满是草香的鸟巢里，静静地翻开她一生中第一本书。

蹲一会儿，累了，便换个膝盖。又累了，再换。小满看书渐渐着了迷，任她妈把她颠过来倒过去，全无知觉。不过小满还是坐不住，半个小时就闹着要吃东西。大姐叹口气，屈服了。小满精神食粮和物质食粮双丰收，开心得不得了。

第二周，小满主动说：“妈妈，我们去书店吧，看完了去吃好吃的。”这句话，大姐印象特别深，因为太高兴了。从此她们每周必去书店。开始是一小时，后来时间越来越长。小满的体重也与日俱增，起初是小狗子，慢慢就成了大金毛。

直到小满上小学，上的各种培训班越来越多，这件事才渐渐停止。而让大姐欣慰的是：小满真的如她所愿，成了一个爱看书学习的孩子。好处是小满成绩优异，目前就读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坏处是撑开的胃口不容易缩回去，小满年纪轻轻就得经常考虑减肥这件事，得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大姐在好几年前膝盖就开始不太行了，要经常做针灸，拔火罐，做七星针，吃骨维力。可是，她的膝头曾经托起过一个孩子的未来呀，如托泰山。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2019年第7期   图/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