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工程小暖

积雪草

1

初三最后一个学期，所有的同学都在为中考做准备，而金波却得了慢性肾炎，除了心灰意冷，还有强烈的受伤感。每天躺在医院白色的床单上，与唉声叹气的病人一起瞅着雪白的墙壁发呆，金波无心干任何事。这样在医院里躺下去，别说中考不能参加，只怕连正常的生活都无法恢复，成为一个真正的生活旁观者。

一天，金波正自怨自艾地胡思乱想着，忽然闻到一股令人身心愉悦的香气。他睁开眼睛，看到护士长领着一个纤瘦的女孩来看他，女孩的手里托著一盆小小的迷迭香。护士长推了他一下，说：“金波，这位是程小暖，来医院里做义工的。”

金波打量着程小暖，她个子不是很高，扎着马尾辫，戴着眼镜，皮肤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她背着一个名牌的帆布包 ，从包里伸出一根MP4的耳机线，塞进耳朵里，一看就知道是家境良好、养尊处优的女孩。

金波撇了撇嘴说：“别学别人摆花架子做义工，有那工夫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儿，比如回学校里读书，在医院里瞎转悠什么？”金波以为听了这样的话，程小暖即便不会哭鼻子，也会灰溜溜地逃走。谁知她笑嘻嘻地说：“我可不是学别人追赶什么时尚，我只是尽我所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有什么错吗？”她偏着脑袋问，一股自然流露出来的纯真像阳光一样瞬间照亮了金波心中的某一个角落。

但很快，金波不以为然地笑了：“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会做什么事情？不要别人侍候你，已经是造福人类了，快走吧！别打扰我休息。”程小暖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叨着：“我会扫地，整理床铺，买东西，什么都会做。”

2

这个叫程小暖的女孩，就这样意外地闯入金波的生活里。

程小暖再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大束康乃馨。她将花插进一个敞口的花瓶里，那些花儿像一抹亮色照亮了整个病房。程小暖的到来，给大家带来了愉悦，她给大家朗读文章，还将带来的新鲜水果分给每一个病人。病房里一个患了尿毒症的小男孩和她成为了朋友，小男孩叫小东，病得很重，眼睛几乎失明。但是程小暖的脚步声他总能分辨出来，程小暖一来，他就缠着她给自己讲故事。

尽管小东视力下降得很厉害，但这并不影响他调皮。有一天，程小暖给他带来了一块蛋糕，他把奶油涂得金波的床上到处都是。金波去厕所回来后，立刻火冒三丈地对小东吼道：“这么小就会捣乱了？生病了也不好好养着，你烦不烦啊？”

原本快乐的小东，一下子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张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金波，双肩一抖一抖地抽泣起来。程小暖冲过来护住小东，对金波怒目相向：“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你不可以把自己的坏情绪转嫁给一个孩子！亏小东还把你当成大哥哥。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不来了。”

金波被程小暖的话气得乐了，笑着说：“你来不来关我何事？又不是我请你来的，是你自己沽名钓誉。”程小暖气得脸色发青。半天才说：“想不到你这个人这么自私冷漠。”

3

吵架以后，程小暖很久都没有再来过医院，小东孤单地倚在窗户边上，看麻雀飞来飞去。金波天天给迷迭香浇水，看着迷迭香长出新叶，开出淡蓝色的花瓣，香味浓郁，令人陶醉。程小暖不来，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死寂起来，安静得可怕。金波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心中生出一种淡淡的失落和悔意。

有一天，小东输液回来后躲在窗边一言不发地低声抽泣着。金波走过去问：“小东，谁欺负你了？”小东转过身来，满脸都是泪痕。他说：“我看到程小暖姐姐晕倒在楼梯上，很多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把她送进了急救室。”

金波瞬间呆滞了，他丢下小东冲出病房，赶到急救室的时候，程小暖已经脱离了危险。原来程小暖患了白血病，正在等待骨髓配型。

得知这个消息，金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为，程小暖健康、活泼、富有，做义工不过是做秀，却没想到她跟自己一样，也是个病人。不同的是，她是以健康的心态坦然面对生命赐予的一切，而不是像他那样心灰意冷，处处怨天尤人。

一年后，金波考上了重点高中，程小暖当初送给他的那株迷迭香被他移植到学校旁边的小树林里，长得又高又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