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啸虎 宋坤琨 王 琪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1中西医结合科,2中西医结合研究所,武汉 430030
放线菌病是由放线菌感染所引起的慢性化脓性、肉芽肿性疾病[1]。放线菌感染主要侵犯头颈部、腹部、肺部,由于缺乏典型的临床症状与体征,此病诊断比较困难,容易引起误诊误治。例如肺放线菌病常与肺部肿瘤、肺部化脓性病变相混淆,盆腔放线菌病则易与盆腔炎、子宫内膜炎及卵巢肿瘤相混淆[2],而中枢神经系统、肌肉骨骼的放线菌感染则较少发生。本文就我科收治的1例肺部肿瘤合并双下肢放线菌感染患者的诊治过程报道如下,并对放线菌病的发病机制、临床表现、诊断及治疗方法等相关文献进行复习。
患者,女,55岁,因“肺癌综合治疗1年余,双下肢浮肿伴胸闷气促1月”入院。患者于2017年2月因“发现右上肺肿块10天”于本院确诊为肺腺癌伴双侧颈部、纵隔及双肺门淋巴结转移,2017年2月21日—5月21日行PP(顺铂+培美曲塞)方案化疗4周期。2017年8月15日给予多西紫杉醇+贝伐珠单抗化疗。2017年9月患者出现头痛,行颅脑MRI检查提示脑膜转移,2017年10月5日—10月20日行全脑放疗。2017年10月18日起行埃克替尼治疗,2017年10月19日—11月10日行贝伐珠单抗治疗2周期,后复查肺部病灶进展,于2017年12月起行奥希替尼治疗,患者自觉头痛较前明显好转。近一月以来患者出现双下肢浮肿伴胸闷气促,现为进一步诊治来院,门诊以“肺癌”收入肿瘤科住院。入院查体:体温36.5℃,脉搏80次/分,呼吸20次/分,血压120/75 mmHg,双下肢明显肿胀。2018年6月10日血常规示中性粒细胞数6.46×109/L;血生化示谷丙转氨酶55 U/L,谷草转氨酶51 U/L,γ-谷氨酰转肽酶95 U/L,乳酸脱氢酶256 U/L,血钾3.82 mmol/L,血钠132.2 mmol/L,血氯94.5 mmol/L,肌酐87 umol/L,尿酸620 umol/L,碳酸氢根19.9 mmol/L,超敏C反应蛋白12.2 mg/L;凝血功能示凝血酶原时间16.2 s,凝血酶原活动度66%,国际标准化比值1.31,D-D二聚体示1.34 ug/mL FEU;肿瘤标志物示癌胚抗原3457.92 ng/mL,神经元特异性烯醇化酶21.25 ug/L,细胞角蛋白片段194.21 ug/L,鳞状细胞癌相关抗原正常;尿常规示尿蛋白1+。2018年6月12日心脏彩超示大量心包积液,左心收缩功能减低;行心包穿刺引流,引流血性心包积液,细胞学诊断意见为镜下见腺癌细胞、少许淋巴细胞、中性粒细胞。2018年6月15日双侧上肢动静脉、双侧下肢动静脉彩超未见明显异常;高敏心肌肌钙蛋白I 1060.8 pg/mL,肌红蛋白119.8 ng/mL,肌酸激酶MB型同工酶7.9 ng/mL;NT-proBNP 25 928 pg/mL。予以利尿、抗感染等对症支持治疗,双下肢仍有浮肿,并出现红肿疼痛,皮温升高,触痛,局部水泡形成,破溃并有淡黄色分泌物渗出。
2018年6月22日转入我科即行穿刺水泡分泌物培养,2018年6月25日分泌物培养结果示放线菌属。考虑患者双下肢放线菌感染,给予青霉素钠640万U/d,静脉滴注,3次/d;并辅以甲硝唑抗感染、护胃、护肝、利尿、纠正电解质紊乱、输注血浆等治疗,双下肢溃疡部位以碘伏、甲硝唑外涂消毒。患者双下肢红肿疼痛逐渐消退,共治疗30 d好转出院。双下肢放线菌感染治疗前后对比,见图1。出院后嘱其继续注射长效青霉素治疗2周以巩固疗效,随访3月,未见复发。
放线菌是一类主要呈菌丝状生长、以无性孢子繁殖的陆生性较强的原核微生物,广泛存在于土壤、植物、空气及江河湖泊等自然环境中,因其菌落呈放线状生长而得名。起初将放线菌归于真菌属,目前认为放线菌是一类革兰阳性细菌,属于原核微生物,厌氧生长或兼性厌氧生长[3]。已知的放线菌种类有30多种,其中以衣氏放线菌对人致病性较强。放线菌为条件致病菌,主要存在于人们的口腔中,但也可见于胃肠道和泌尿生殖道,大多为人体的正常菌群,正常情况下无致病能力,但是当人体出现诸如感染、肿瘤等导致抵抗力降低,或者在创伤、手术的情况下侵入人体而致病。放线菌病发病率较低,其中男性发病率高于女性,其比例为3:1,并且农村人口多发,城市人口发病率为农村人口的1/10[4]。其临床分型可按部位分为头颈部、胸部、神经系统及盆腹部放线菌病等。
图1 双下肢放线菌感染治疗前后对比图
放线菌病的基本病理变化是慢性化脓性炎症,伴脓肿形成,病理特征为多发性脓肿、瘘管形成、肉芽组织增生和纤维性变,有时可触及无痛性硬结或肿块,形成窦道瘘管后可向其他组织蔓延,并以排出带有“硫磺样颗粒”的脓液为特征。当前对于放线菌致病的具体机制尚不完全清楚,考虑致病机理可能与机体内低氧或厌氧环境有关[5]。各种原因如感染、炎症反应、血液动力学改变等导致机体内环境变化,免疫调节受损,其他细菌感染导致氧压降低,为放线菌生长创造了良好的厌氧或缺氧生存环境,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口腔、肺部、胃肠道和泌尿生殖道感染多发。此外,放线菌是以聚集体的形式存活,常与其他菌属共生,依靠菌毛的黏附和跨细胞壁作用伴随其他菌属侵入机体。
放线菌病起病隐匿,进展较慢,临床表现复杂多样,无绝对特异性,容易误诊漏诊。一项研究[4]报道了自2004—2013年发表的放线菌病误诊中文文献就有15篇,其中报道共38例误诊共42例次,误诊病种达17种,有近1/5的误诊患者因此造成严重后果。影像学检查如CT、MRI可用于如肺部、肝脏、盆腔部位放线菌病的辅助诊断,但是影像学表现与相关系统疾病表现相似,特异性相对较少,容易误诊为结核、脓肿和肿瘤性疾病,临床报道屡见不鲜。如肺放线菌就常被误诊为肺部肿块、肺结核、肺部感染、双肺转移癌、周围型肺癌等[6-8]。肝放线菌病误诊为肝脓肿[9],肾脏放线菌病误诊为肾结核[10],盆腔防线菌病误诊为卵巢恶性肿瘤[11],泪小管放线菌病误诊为慢性泪囊炎[12]等。而皮肤体表放线菌病更为少见,临床报道极少,不容易借助影像学检查辅助诊断,更易误诊,必须通过病原学检查和组织病理学诊断。因此,病原学检查和组织病理学是目前临床确诊放线菌病的主要检查方法。但是放线菌病多为混合性感染,单纯感染少见,而且其不易与假丝酵母菌、曲霉菌、诺卡菌等菌属分辨。此外,传统仪器与生化试剂盒因其分离鉴定缓慢、生长菌能力不足,缺乏新菌种相应数据而无法成功对其精确鉴别,这也导致漏诊率较高。目前在临床上绝大多数病例依靠术中或术后病理检查作出最终诊断,造成了不必要的组织或器官切除。分子诊断技术和高通量测序技术已经运用于放线菌等感染的检测,如16S rDNA测序已经用于放线菌属的鉴定,但因其所需检测条件及费用较高而限制了其常规推广,以上这些因素为放线菌病的诊断与治疗带来了困难。
放线菌病的治疗首选青霉素,常规疗程6~8周。若有青霉素过敏史患者,可选用克林霉素、红霉素或四环素替代,疗程一般为半年至1年,一般至少2个月,若治疗期过短病情易复发。对于感染范围较大,或深部脓肿形成且迁延不愈的病灶可行手术切除或引流,同时给予大剂量青霉素治疗。临床中也有运用青霉素辅助高压氧治疗的报道,但目前仍处于探索阶段,临床效果有待进一步评价[13]。
综上所述,放线菌病临床上少见,因其临床表现多样,影像学检查无明显特异性,病原学检查和组织病理学诊断检出率较低等因素,容易被误诊为结核、脓肿和肿瘤性疾病。此外,经验不足而缺乏对该病的认识,也是造成放线菌病误诊的最主要原因。本病如果能早期诊断,早期治疗,预后良好甚至可以治愈,临床医生应更为全面地认识放线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