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洁
(阳泉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外语系,山西 阳泉 045000)
《贵妇人画像》是作家亨利·詹姆斯在现代派文学思潮影响下的早期代表性作品,通过人物内心意识流动来构成故事的展开与冲突,小说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自幼生活在富足的家庭,在父母双亡之后,被姑妈带到英国寄居。小说中女主人公的初始形象是未经受过生活的苦痛与折磨的,这为后来她不顾一切与流浪画家结婚,不顾家人的劝阻酿下生活的苦果埋下了伏笔,英国生活带给她的不仅仅有新奇和吸引力,还有不幸的婚姻生活。这既是一部女性追求自我的小说[1],也是一部对女性心理深入刻画的小说,整部小说由女主人公在跨文化交际中的自我意识引导,不断地推动着故事发展。从跨文化交际的视角来看,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本身就是一个跨文化交际中的失败者,整部小说围绕她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来到英国的种种见闻,深入刻画出一个在跨文化交际中不断发展的人物形象,故事中也因此呈现出了多个跨文化交际的误区,值得我们进行深入的剖析,并以此为鉴,找到正确的跨文化交际的方式方法。
所谓跨文化交际,主要指某一本土化的语言与除去本土语言之外的其他种族语言者之间进行的交际活动,从根源上来讲,跨文化交际最直接的差异来自于不同种族、地域人群之间生活方式和历史文化、风俗习惯的不同,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不是同一个区域的人,在日常的交际交往中存在着障碍,这种障碍包括语言上的、行为习惯上的、宗教信仰上的、观念意识上的等等。跨文化交际作为当前国际化发展趋势的热门学科,也被广泛的应用在语言教学、人力资源管理、翻译学等多个不同的领域和学科,发挥着日益广泛的影响力[2]。
《贵妇人画像》中的女主角伊莎贝尔·阿切尔是具有先天优越感与民族独立意识追求的女性,她的先天优越感来源于家庭提供的物质生活条件和父母对她的悉心照料,当然也来源于她姣好的面容,在双亲亡故之前,她几乎从未经历过生活带来的任何苦难,这使得她的世界是单纯而美好的,也正是这样,更促使了她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欲望,为她游历英国奠定了一定的意识基础。她自由接受系统的美式教育,从年代上来看,这部《贵妇人画像》的创作时间在1881年,距离美国《独立宣言》(1776年)发表已逾百年,整部小说充分的体现了追求自我和独立的美国精神,这也正是是女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身上美国个性的根源,她具有相对自我的精神追求,渴望独立,希望一切事态的发展和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为了自己所笃定的婚姻与爱情,甚至不惜与家族忤逆、背叛,虽然最终没能获得预想中的结局,但是这份追求独立和自我的勇气,正是美国精神所崇尚的。作为一名独立女性,她向往自由,家庭的变故并没有打倒她,反而给了她追求自我的一个理由,她来到英国这片不同的土地,被欧洲大陆的新奇和浪漫所吸引。当时的欧洲整体在经济、文化和历史背景中都要领先于美国,欧洲在伊莎贝尔·阿切尔眼中散发着着热情、迷人的艺术气息,文化氛围浓郁,这本身从跨文化交际视角来看,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到欧洲国家之后的跨文化体验,这种体验是新奇的,甚至是具有致命诱惑力的,在这样的新奇和诱惑下,一个没有经历过磨难的年轻女子很快沦陷了,她不仅爱上了欧洲,更爱上了改变她原本平静生活的流浪画家,从此,伊莎贝尔·阿切尔也展开了真正意义上美国文化与欧洲文化的碰撞和跨文化交际,这个过程中,难免生涩和挫折,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也经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打击与磨练,她最终发现,自己当时盲目地选择了一段理想当中完美的婚姻,实际上是对她理想主义的彻底粉碎,而她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下逐渐适应了欧洲生活,丰富了个人见闻,内心接受了欧洲文化对美国文化的交互和洗礼,最终,她贵妇人的形象跃然纸上。同时,在她的跨文化交际课程中,她也完成了阶段性的融合。这是一个置身于异质文化当中的人从最早对跨文化交际一无所知的新奇吸引,到盲目投入跨文化交际的生活圈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她日复一日的对个人意识进行建立——推翻——再建立,最终打破文化交际的壁垒,实现了跨文化交际的意识融合,实现了个人蜕变,也成为了身处异质文化中的美国人完成跨文化交际意识探索的一个过程缩影。有文章将女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形容为困在牢笼中的自由女神,整部小说就成为了她挣脱牢笼,实现自我救赎的过程[3]。
从整体来看,《贵妇人画像》是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跨文化交际融合的最终成型定位——一位优雅的贵妇人形象,但是显然在她进行跨文化交际的过程中,并非一帆风顺的,其中所产生的跨文化交际误区有以下几点。
《贵妇人画像》中的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来自于美国,就当今世界发展局势而言,美国无疑已是全世界经济、政治发展的巨头,其影响力已经超过了某些发展起步较早的欧洲国家。但是在小说创作的时代,美国发展尚处在起步阶段,整个国家经历了漫长的分裂创伤,美国统治者虽然始终以独立自主来标榜,但是人民大多生活并不富足,整个国家的历史背景也相对单薄[4]。而相对于当时美国的状况而言,英国作为欧洲国家当中的一员,无论政治、经济和文化都处在世界领先的地位,有着深厚的民族底蕴和历史积淀。当时的美国与英国之间,存在着巨大的文化断层,这为身处英国的美国人创造了巨大的吸引力。正是如此,当土生土长的美国女孩伊莎贝尔·阿切尔来到欧洲土地时,她便疯狂地被这片土地所吸引,包括后来拒绝了两位追求者后,最终选择自认为是理想对象的流浪画家,看似是对爱情的追求,实际上也可以归结为是对欧洲文化的崇拜驱使了她将婚姻交付于一个看似完美融合了英美文化的流浪画家,而这个艺术家,是伊莎贝尔·阿切尔眼中完美的跨文化交际成品,正是这样的初印象,带给伊莎贝尔·阿切尔的最致命的吸引力,与其说她嫁给了爱情,不如说她嫁给了理想中的英美文化融合的盲目崇拜[5]。以此来看,当相对落后的文化与先进的文化之间进行碰撞时,跨文化交际极容易陷入低文化对高文化的盲目崇拜,这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而这时的判断主要源自于对自我文化认知的不自信以及对高文化表象的单方面误导,在这里应当明确的是,无论哪一种文化,即便是像当时的美国一样,底蕴单薄,发展缓慢,甚至是经济落后,但是作为本种族的人而言,应当具有对自身民族文化的自豪感与认同感,不应当在遭遇高文化碰撞时,盲目的失去自信,迷失自我,一味的对高文化表象趋之若鹜,应当理性深入的进行了解,端正跨文化交际的目的——是相互学习促进,友好交流,而不是无脑的被同化和引领,在交际中,坚持自我文化的认知是极其有必要的[6]。
跨文化交际这门学科的研究源自于不同文化背景之间的差异性,而从《贵妇人画像》中,最先体现出来的跨文化交际就源自于不同交际方式带来的认知偏差与妥协,然而当某一个交际个体深入到另一个交际的大环境当中时,这种偏差与妥协是难以避免的,这也就是个体深入到异质文化当中所产生的认知偏差与妥协。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来自于美国,而美国人的交流习惯更注重简单直接,由于本身文化背景的不同,他们更注重字面意思的表述,这使得交流更为直接和坦率,他们往往较少观察对方的行为举止,也不在意语言背后隐藏的深意。这体现在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身上就显得在英国的土地上,她成为了一个过分自信的姑娘,文中,当莎贝尔·阿切尔在面对英国绅士的赞美时,她毫不掩饰,并且当面自认自己是美丽、可爱的女孩,并且在她的话语前加上了一句“当然了”,这似乎取决于美国人对“自我价值”的重视,他们更多的是关心自己,对于在交谈中揣摩分析他人的身份背景、看法见解和行为喜好这些内容并不擅长。而英国人不同,他们的国家本身有着浓厚的艺术气息,至今为止,英国人以“绅士”与“淑女”为交往的典范,他们的表达和行为举止显然不像美国人那样直接了当,而是更加含蓄委婉,尤其是他们当中的一些高学历、高知识、高低位人群,他们站在社会的上层,更善于通过察言观色和你来我往的交流中揣摩对方的意图,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文化习惯和交际默契。试想,当莎贝尔·阿切尔毫不掩饰的说自己当然是可爱的女孩时,那位夸奖的英国绅士在内心深处必然会产生对莎贝尔·阿切尔的轻视和不理解,在他的英国式思考模式下,淑女应当是谦逊的,而莎贝尔·阿切尔的自我在英国人眼中是一种无理和傲慢[7]。在莎贝尔·阿切尔心中,根深蒂固地认为自由和独立的自己是美好的,然而她身处英国这样的异质文化当中,仍然使用美国式的思维和谈吐与英国人交流,自然而然难以融入当地文化的氛围,同时,她的过分自信也成为英国人眼中的无理和傲慢,是对自我过分重视的表现,完全不符合英国人对于礼数的认知规则,更无法适应英国式的潜台词对话。
作为《贵妇人画像》的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本身而言,她虽然怀抱着独立自主、实现自我追逐和价值的理念来到英国游历,但是她根深蒂固的美国教育,从小安稳的生活环境给予了她较为完整的自我认知体系和知识系统构建,她之所以敢于独自游历、闯荡世界,源自于她本身对自我文化的认可。但是,当她只身一人来到英国后,这种完整的自我认知和教育体系却成为了她接受新鲜事物的一个障碍,她本能地意识到英国的生活方式和交际习惯与她原有的美国式思维有着巨大的不同,这种不同在对她进行不断的冲击和洗礼,但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她的内心不断有一个声音提醒她“来英国的目的”[8],这使得她不自觉地开始对到达英国后所接受到的新鲜事物进行着排斥和抵触,从潜意识当中产生了对跨文化交际的反感,甚至是恐惧。从当时英国的体制来看,仍然走的是君主立宪制的老路,整个国家存在着鲜明的阶级意识和统治观念,这个国家对于外来的文化和不同的思想本身不具备很强的包容性,甚至可以说是排斥外来文化的,体现出来的就是对外来文化和外来人口的蔑视与欺压。小说中有着这样的典型人物代表——沃伯顿公爵,作为一个典型的英国贵族,他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在他眼中,美国人和美国文化都是低级的,甚至是被唾弃、不值一提的,字里行间中,他表达出了对女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的轻视和侮辱,这让本来就怀揣对英国文化抵触的女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对这位公爵所代表的英国统治阶级产生了深深地厌恶,她甚至见到他就恶心。而这位公爵的形象恰好为后来出现的“奥斯蒙”奠定了基础,他身上产生了完全不同于这位公爵的形象特征——“绅士风范与完美自由追求者的绝佳融合”,这正是女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所迫切需要的英美文化融合蓝本,她开始盲目地认同自己心目当中描绘出的这个理想形象,甚至将自己的婚姻和生活都交付给了这个形象,实际上,这样的抉择源自于尚未展开正确的跨文化交际观念的伊莎贝尔·阿切尔对奥斯蒙的错误认识,她在英国的土地上,偏激的使用自我的美国式眼光来看待奥斯蒙,认为他是不同于众多英国当地人的存在,兼具了英国人的绅士风度和美国人的独立自主、追求自我,殊不知这只是她理想化的一厢情愿罢了[9]。
在跨文化交际的过程中,对本土文化的认知必须是客观公正并且充满自信的,但是如果过分追逐本土文化中的一些观念,甚至到了执拗的地步,就会导致对跨文化交际的扭曲认识,甚至产生对自我价值认知的偏差。简言之,就是过犹不及。在《贵妇人画像》中,女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的性格追求独立自主,相信依靠自己的努力能够得到理想中的生活,但她的这种自我相信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文化认知,甚至走上了执拗的道路,将身边的亲人给予的帮助和支持也认为是阻碍她实现自我独立的绊脚石,这使得她的人生追逐变得越发艰难,自我认知越发的出现了偏差,必然导致跨文化交际融合的失败。举例来看,文中女主人公伊莎贝尔·阿切尔的哥哥拉尔夫,出于对妹妹伊莎贝尔·阿切尔的爱,理解和认同妹妹伊莎贝尔·阿切尔对于自我独立发展之路的追逐,并出于对家人的关怀和爱护,经过多番努力,终于说服了自己的父亲,将一半的家产留给伊莎贝尔·阿切尔来继承,认为这样,伊莎贝尔·阿切尔就可以缓解一些经济上的压力,用更轻松的生活状态去完成游历的梦想,更好地实现自我追求。但是伊莎贝尔·阿切尔却不这么认为,她甚至将这样无私的爱护看作是她实现自我追求——“独立”的绊脚石,她认为继承了财产就是对她本身实现依靠自我完成蜕变的一种阻碍,是一种不劳而获的体现,从根源上来看,这都源自于伊莎贝尔·阿切尔对于美国文化中对“独立”的偏激认识,这让本来就在英国文化中裹足不前的伊莎贝尔·阿切尔更加难以突破,对比他的哥哥这种无私的爱护,她似乎更被奥斯蒙那种表面的文化融合假象蒙蔽了双眼,殊不知,奥斯蒙才是真正意义上在跨文化交际中被完全同化,失去了原本美国人对独立自我进行追求的本我面貌的典型代表,他所关心的只是伊莎贝尔·阿切尔能够继承的财产罢了[10]。
综合整部小说来看,从跨文化交际的角度,启示人们当面临个体本土文化与其他文化融合时,首先应当具备对本土文化的正确认知和充分的自我价值肯定,无论经济、文化发展的程度如何,每个不同的文化背后都有着极其独特的发展底蕴,是无可取代、不可复制的,当然也应当善于发现不同文化的长处,善于取长补短,并坚持在差异性文化环境中本我的价值体现,不应盲目崇拜,更不能一概拒绝,其中存在一个相互认同和理解、包容的过程,更是不同认知之间碰撞所产生的微妙变化。可以说,一个成功的跨文化交际融合是在碰撞中实现自我价值,在相互学习中不断完善的过程[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