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欧阳予倩和爷爷田汉(下)

2019-12-25 06:29欧阳维
北广人物 2019年49期
关键词:外公戏剧舞蹈

欧阳维

反映大众的吼声

1929 年,陈白尘、左明等人建议我爷爷不要再只演唯美的戏了,应该反映大众的吼声。与此同时,安娥奶奶也开始与爷爷交往。安娥太太出身石家庄的大户人家,从小叛逆,1925 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到莫斯科学习,接受过“契卡”训练。回国后,她在上海中共特科工作,掩护身份是中统上海特派员杨登瀛的秘书。她本人也是词作家、诗人、记者和翻译家,耳熟能详的作品有《渔光曲》《卖报歌》《高粱红了》等。她与爷爷很合得来。

外公则加入了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广州分盟,他的理想是改变中国戏剧的状态,跟上世界戏剧艺术的潮流。他尝说中国精神就是六君子精神、黄花岗精神、谢团长精神和抗战精神。他一直主张要到民间去,要为老百姓服务。他也很痛恨贪官污吏,并不是像有些人只空喊口号。抗战初期,爷爷曾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第六处的处长。周恩来是政治部副部长,郭沫若是厅长。之前,外公、爷爷和夏衍等人成立的上海戏剧界救亡协会,组织了十几个救亡宣传队,到内地进行抗战宣传,这也是后来“三厅”开展剧宣活动的基础。

外公则和周信芳等人在上海组织了“中华京剧团”,坚持在“孤岛”开展抗日救亡活动,演出了《梁红玉》《渔夫恨》和《桃花扇》等剧目。1938 年夏和1939 年秋,外公还两次到桂林主持推进广西的戏剧改革工作,一直到桂林沦陷才被迫中止。

不久,爷爷带着老母亲一行人也到了桂林。那时桂林有三支话剧队:一个是以外公为核心的“广西艺术馆话剧团”,一个是以广西学生军为基础的“国防剧社”,还有一个就是以军委政治部抗敌演剧队为基础的“新中国剧社”,这个剧社与爷爷的关系比较深。

开始大家只是想为庆祝省立艺术馆的成立,搞一次活动,后来,就发展到了要筹办一个大规模的戏剧展活动,以提振文化界和军民的抗敌士气。在中共南方局的支持下,外公和爷爷,还有熊佛西、瞿白音等人提出了举办西南剧展的倡议,之后,便成立了一个由35 人组成的大会筹备委员会,外公是主任委员。为张声势,筹委会还聘请了广西省政府主席黄旭初担任大会会长,并以黄的名义邀请了李济深、李宗仁、白崇禧、陈诚、蒋经国等国民党上层人物,担任大会的名誉会长或指导长。西南剧展从1944年的2 月到5 月,搞了三个多月,也吸引了华中、华南五省市的很多演剧队和演出机构,前来参加。爷爷说,他和外公的关系在桂林时期是最深的。

1948 年,爷爷秘密进入北京,找到徐悲鸿先生,动员他留下来,参加新政权。新中国成立后,南国社的“三巨头”欧阳予倩、田汉、徐悲鸿分别被任命为了中央戏剧学院、中国戏曲学院和中央美术学院的首任院长。田汉和欧阳予倩还分别担任了中国戏剧出版社第一任社长和戏曲改革委员会的主任委员。

在新政协会议上,外公和爷爷与郭沫若、沈雁冰、马叙伦、钱三强一起为第六小组成员,第六小组是负责国旗、国徽和国歌的审定的。

两个人的暮年

1956 年,爷爷担任剧协主席时,曾在戏剧报上发表过两篇文章,一篇是《必须切实关心并改善艺人的生活》,另一篇是《为演员的春天请命》。现在看来,他的观点是对的,但在那时却成为了他挨整的材料。外公在反右的时候,也每天要到操场上看大字报,但学生们簇拥着他,故意用身体挡着大字报,不让他看见。那时,他身患严重的心脏病和风湿性关节炎,上楼开会很困难,学生们就把木棍绑在藤椅上抬他上楼。

外公的性格里含有温润和宽容的部分,但做事非常认真。和爷爷一样,他对人有赞扬或有批评都会讲在当面。

1958 年,爷爷60 岁的时候,外公写诗给他贺寿,他的诗是这样写的:“青莲诗人流夜郎,南国诗人庆寿昌。纵横才气类相似,人民歌手今为强。风云儿女歌慷慨,血筑长城起救亡。信手拈来多妙谛,随处歌场做战场……花甲如君正年少,英雄气概儿女肠……”

人生暮年,外公开始聚焦戏剧理论和戏剧史的整理、研究和传承工作。他对京剧、昆剧、湘剧、祁剧、花鼓戏、粤剧、桂剧都有很全面的研究,认为:“每一个剧种都有它的特性,就和每一种花都有它的特性是一样的,应当充分发挥它的特性。”他反对拿教条或一纸命令使教员学生无所适从。

外公70 岁的时候,又开始参与筹建中国艺术科学院,领导制定了《1958 年艺术学十四项研究重点规划》,中国艺术学就此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在话剧史的研究上,他写了《回忆春柳》《谈文明戏》,出版了《一得余抄》论文集,还撰写了《电影半路出家记》一书,为中国电影史提供了生动的素材。为推进中国舞蹈史的研究,外公还领导建立了“中国古代舞蹈史研究小组”,带领年轻学者完成了《中国古代舞蹈史长编》和《唐代舞蹈》两部著作,成为中国舞蹈学的主要开创者和奠基人。他说:“有些人以为中国没有舞蹈艺术,我们要大声地告诉这些人,中国在几千年以前,就已经有了十分优秀极为丰富的舞蹈艺术。”

1960 年,72 岁的外公又当选为了中国文联副主席和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1961 年6月,外公完成了他这生中的最后一个剧本《黑奴恨》,并在北京上演。爷爷则主持了话剧《黑奴恨》的座谈会。阳翰笙说:“欧阳老不老,他今年74 岁了,但他的作品像一个充满热情的青年人的作品,感情是那样饱满、充沛、鲜明。”导演孙维世也说:“我到医院去看他时,他又谈起了这个剧本。他谈话时是那样乐观,使我感到他像还有无穷的生命力……”

1962 年9 月21 日,外公在北京逝世,爷爷无限沉痛,他说外公之前还约他到一个医院住院呢。本来他一口气写了七首要给病中的外公鼓劲儿的诗,却不料这些诗都成了悼亡诗。爷爷说如果可以,他多么想与外公促膝一谈到天明啊!更何况,他们共同推进的古典现代两条腿走路的戏剧事业还尚未完成!

首都文艺界为外公举行了追悼会,周恩来总理亲到医院吊唁,三千余人前往首都剧场悼念。追悼会由国务院副总理陆定一主持,老舍介绍了外公的生平事迹,夏衍致悼词。

郭沫若的挽联是:秋雨黄花一窗秋雨;春风杨柳万户春风。

茅盾的挽联是:春柳发芽,桃扇翻新。舞史草创,大匠但开风气;行圆志方,温良恭让,既红且专,后生常仰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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