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珺冕
摘要:张炎,早年词学周邦彦,又深受姜夔词风影响。他的词学理论更是独树一帜,其《词源》从作词步骤、创词方法以及论词标准等方面对词的题目、曲名、意境、韵律、字面以及句法的运用皆作出了详细的描摹。其中,他提出了“雅正”、“清空”、“意趣”这三个论词标准,并以姜夔、周邦彦等人的词为例具体地阐述了他的观点。
关键词:雅正;凊空;意趣
夏承熹先生在《读张炎<词源>》有云:“(张炎)提出评论词的标准有三,一、‘意趣高远,二、‘雅正,三、‘清空。”而能够符合张炎论词标准的人可真算少数了,他认为周邦彦的词容易为情所驱使,失了“雅正”之范;辛弃疾的词又太过“豪气”;柳永之词则是难脱“风月”……此外,他也有称赏的词人,如秦少游、高竹屋、姜白石、史邦卿、吴梦窗等人,他赞扬他们的词风格情调不一,句法不同于俗,“俱能特立清新之意,删削靡曼之词”,并且能够“自成一家”。而他最为推崇的词人当为姜白石,他认为姜夔的词完全达到了自己对于词作的标准。
一、词须“雅正”
张炎论词最根本的出发点和立足点是“雅正”,他认为“古之乐章、乐府、乐歌、乐曲,皆出于雅正。”何为“雅”?“雅”出自《诗经》中的“大小雅”,合于规范、仪礼,而“正”则为正统、平正。那要什么样的词才能够达到这种标准呢?词欲要“雅正”,就得是“志之所之”,也就是所谓的“诗言志”,要在词作之中体现你的情志,甚至是要让你的情志来引导你写词。这与韩愈“不平则鸣”的古文理论颇为相似,皆是心中有感,自然而发。但是,张炎认为适度抒发情志可以成词,而一旦情感过于澎湃,便会驱使理智,下笔毫无制约。所以,最好的作词环境便是心有所感,下笔冷静沉着。在此,以姜夔的《暗香》为例阐述观点。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先看此词字句,张炎认为好词中“一个生硬字用不得”,而且得字斟句酌,但是呢,又不可言语靡曼、堆砌辞藻,否则就像美则美矣,却只能远看,不得细细品味。词中的“旧月”、“梅花”、“夜雪”、“红萼”等皆为平常之景,于此,却仿佛造了一境,今昔之变、盛衰之感顿生。
再看此词立意,作者回到旧时地点,时移世易,不免心生惆怅悲凉之感,但词中无一字句写悲,却处处皆悲,仅通过物象的凄寒映照自身,使人对作者的身世飘零不禁心生慨叹。其意伤情却不溢,正和“雅正”之义。
二、词要“清空”
“清空”,是张炎论词的第二个标准,他在《词源》中写到:“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清”为何意?一开篇,张炎便提过,作词要清新明丽。而“空”呢?张炎也有解释,“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即为空,“空”并非什么都没有,而是无雕琢之迹。端看他举的反面例子,他说吴文英的词如同“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就是说他的词过于堆砌辞藻,而失意境之美,张炎还以《声声慢》中一句为例:“檀栗金碧,婀娜蓬莱,游云不蘸芳洲”,并评价前面八个字“太涩”。那么此处之“涩”指的是什么呢?该是由于词句过于严密,用事过于集中,有堆砌之感。其后又举了《唐多令》之例,说它“疏快,却不质实”。种种表述,使我认为“清空”在此是为语言风格之意。白石的词雅正且笔力雄健;梦窗的词则过于平直,用事过于拘泥;《唐多令》呢,疏松不密。这完全是说语言风格。
不只如此,张炎还以“清空”评价词作意境。清代沈祥龙对张炎的“清空”范畴作如此阐释:“清者,不染尘埃之谓;空者,不著色相之谓。清则丽,空则灵,如月之曙,如气之秋。”“清”则明丽,“空”则轻灵。现以白石《扬州慢》为例阐述观点。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先看此词字句,以“清”、“寒”、“空”、“冷”、“无声”与昔日扬州的繁华作对比,昔日杜郎式的风流艳情,如今却是“波心荡,冷月无声”这样的冷笔硬语,语言特立清新之感;今日之景为冷色调,昔日繁华为暖色调,更以桥边默默无闻的“红药”为见证者,经历时光突变,岂非“空”之一字方能描绘。
再看此词意境,词之上阕,皆为词人所见之景,将昔日的春暖与今日的秋寒作对比,更加突显“胡马窥江去后”扬州破败凋残的景象。词的下阕,运用典故,进一步深化了“黍离之悲”的主题。就算是善于写“豆蔻”词与“青楼”词的杜牧见到这满目疮痍的景象,也会感到悲伤,难以再写那般“情深”之词了吧!到了结尾,作者用“桥边红药”的盛放与“寂寞开无主”的情感更是升华了幽寒苍凉之境。
三、词得有“意趣”
词得有意趣,最重要的是“不要蹈袭前人语意”,要有“特立清新”之感。在此以《暗香》为例阐述观点。
此词为咏梅之词,张炎说词尤其难于咏物,描摹得过于细致,便不畅达;过于模糊呢,就不明白,咏物笔法须得乎其中。而最关键的是,“一段意思,全在结句,斯为绝妙”。此词虽为咏梅,但究其根本,则为怀往。旧时梅边月下的欢乐与今时的夜下寂寞对比,更突出了无限怀念。而末尾的“几时得见”指梅花,更指人,情景交融之间,怀人之情溢于言表。
词之“意趣”还需高远。张炎评价周邦彦的词“惜乎情趣却不高远”,之后,他说“所以出奇之语,以白石骚雅句法润色之,真天机云锦也。”词要出奇,更是要“雅正”之句法润色。可见,在他的《词源》中,“雅正”是他评论词最为基本的要求。
《词源》不仅提出了论词的标准,而且还对词的创作做出了非常具体的描述。张炎提到,作慢词,得先看其题,再择“曲名”,后“命意”,再“选韵”,终“述曲”。而且做完词后,要先細思前后词意是否相称,字词是否粗疏;改完后,再行誊抄,把它贴在桌上或墙壁上,观之有不妥,继续改;到第二天再观,如有不妥,继续改……如此反复,方成好词。正事因为我们的前辈用兢兢业业的态度为我们留下了浩如烟海的作品,我们也要用这种态度去研究学习经典。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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