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炜
最近我在读《我们为何建造》,作者是一位英国的建造评论家。第一章讲的是迪拜,这一章充分地解答了我的困惑:为什么我那么不喜欢迪拜?
迪拜是个非常特殊的城市,每隔几年,你就会听说迪拜正在建设某个惊世骇俗的建筑。它们要么特别奢华,要么特别高,要么使用了一些前所未有的设计和技术。这个城市,好像总是不断在建设、生长。迪拜最知名的地标性建筑是所谓的七星级帆船酒店。它最初的创意是来自迪拜王储阿勒·马克图姆,他当时的梦想就是给迪拜一个地标。人们用两年半时间在阿拉伯海填出人造岛,把250根基建桩柱打在40米深海下,又用了两年半时间建设大楼本身。1999年,这个帆船形的酒店落成。它实现了王储的心愿。帆船酒店的样子被印在迪拜的车牌上。
两年后,迪拜又开始建设“朱美拉棕榈岛”。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陆地改造项目之一。它由一个像棕榈树干形状的人工岛、17个棕榈树形状的小岛以及围绕它们的环形防波岛三部分组成。这个人造岛屿的标签是,你可以从太空看到它的美丽造型。 三年后,“朱美拉棕榈岛”还远远没建好,2004年,迪拜又开始建造迪拜塔。它建造的目的之一,就是将“世界第一高楼”的头衔重新带回中东。2008年,迪拜又宣布开始建设一座高度1000米以上的港湾大楼。
作者罗恩·穆尔指出,迪拜的建筑有一些独特的共同点:它们给人的感觉都是最遥不可及、不可亲近。它们的建成都征服了外界的某种东西,比如气候、自然。在迪拜的建筑工地上,无论以前曾经存在过什么,都被统统抹掉,为“新现状”让路。建筑材料和技术独具特色,它们被灵活使用,造就了建筑物的特征,制造出了宏伟的氛围。
罗恩·穆尔认为,这些建筑都是迪拜的形象工程,是迪拜神话的要素:七星级酒店,棕榈岛,大棕榈岛,更大的棕榈岛,世界地图般的群岛,沙漠中的滑雪场,亚特兰蒂斯酒店,世界第一高楼,更高的楼,更高的、不知有多高的楼……用一个宣传片中的话来说,这些东西瞬间让“迪拜为世界所知”。有趣的是,完成这些工程倒是第二位的,地球上有数十亿人听说了这些奇迹,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哪些已经建成了,哪些还在建。
迪拜非常知道如何制造和营销它的这些标签。帆船酒店开业的时候,阿加西和费德勒在酒店顶层的停机坪上打了一场网球,成了全世界津津乐道的事情。棕榈岛在开建之前就已经名满天下。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计算机模拟图像。罗恩·穆尔说,相比实际使用的感觉,棕榈岛的建设显然更注意视觉上的冲击力。
如果你在谷歌地图上看它,你会觉得它十分壮观,好像漂浮在蔚蓝的大海中。但在地面上,它看起来就显得普通多了。身处棕榈岛,你会发现,你看到的只有高墙和密集的住宅,它们挡住了海景。即使是住在“棕榈叶尖”上的房子里,你也不能看到多少大海,那里像是一处位于郊区、被海水环绕的死胡同。
從直升机上看不到的还有排水系统。这里的污水需要由大卡车运送到远处的污水处理厂。污水处理厂没能赶上城市的发展速度,一长串的大罐车需要在酷暑中排队几个小时,以卸下这些污水。有些司机等得不耐烦,就干脆趁晚上把污水倒进雨水排放系统,这样就直接排进了海里,弄脏了白闪闪的游艇。
(李金锋摘自《新民周刊》2019年第33期 图/关节熊)